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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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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现在的世界，很有趣吧。”
垂枝摇着折扇，斜倚在树上，慢悠悠垂下一截十二单没覆盖的尾巴。
山风提醒她:“树下还有睡觉的人类。”
垂枝哦了一声不为所动:“那他一睁眼就能看到蛇的尾巴了。”
这事一点也不好笑。
垂枝眯着眼睛:“我从风神神社一路而来，见到了很多妖怪。大天狗，座敷童子，九命猫，三尾狐，荒，妖狐，青行灯，匣中之女，以津真天...”
“按照大天狗的说法，每天都有新的妖怪被唤醒，没有规律，似乎都是意外，晴明的式神录也不见踪影。”
“只是让我们醒了，没有任何灵力的牵扯，也没有想要控制我们当式神的欲望。”
山风自从被不知名力量唤醒后也去打探过，也有了有意思的发现，他若有所思点点头:
“百鬼夜行。”
“什么？”
“奴良组的滑头鬼有一支百鬼夜行，虽然声势规模和酒吞童子的百鬼夜行完全不能比，但现在也成为了默认。我们被唤醒的原因，说不定就是有人想看一次平安京的百鬼夜行呢。”
“滑头鬼，到现在居然也能和酒吞童子一样，举办百鬼夜行了？”
百鬼夜行。无数妖怪夜游而行，细数千年前的平安京，有资格举办的只有大江山鬼王，也就是酒吞童子。
想做百鬼夜行的首领可非常不容易，不把眼高于顶的大妖怪们一个个揍到趴下是不可能办成的。不少妖怪（包括垂枝）没少因为这事挑战酒吞童子，然后挨揍。
这不仅意味着百鬼夜行的首领是当今最强大的妖怪，也隐隐意味着其余妖怪都是他的手下。
垂枝的注意力显然都在前半句上，她似是玩笑道:“那我现在是不是也有资格举办百鬼夜行？”
“哦，很不幸。酒吞童子前几天就醒了。你要是想办百鬼夜行，去打败酒吞童子吧。”
山风继续陈述:“安倍晴明的式神录，是半年前丢的。而式神录上记录了的式神，现在已经醒了一大半了。”
“那可真了不得。”
摇摇扇子，垂枝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安倍晴明的式神录对于阴阳师来说意义太过巨大，在重重看护下丢了这么个几乎能和八咫镜相比的重要东西，人类和妖怪居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也是很难得。
反正阴阳师们的心理阴影面积是求不出了，垂枝随口应付:
“你觉得这都是那东西做的吗？”
“不一定，但有很大关联。”
“那可错了。不只是式神录上的妖怪被唤醒，还有。”
垂枝执着折扇敲敲树干，停手的瞬间一把太刀直直朝她头颅刺来，破开厉风，垂枝上半身往后仰，倒旋在半空堪堪躲过，强大浓郁的鬼气扑面而来，树干摇晃，枝叶哗哗作响。
持剑而来的黑发男人身着偏华丽的武士服，长发高高束起，眼睛微微眯起，看到是不详的异色鸳鸯瞳。
他们对视一眼，隔过千年与风花雪月。一如初见时的箭弩拔张。
鬼切冷着脸，慢悠悠笑了。
他唤道:
“蛇女。”
记忆繁杂冗长着涌出。
庭院，森林，鸟鸣，花溪。
宫廷，美酒，折扇，唐诗。
风流孱弱的贵族，狐狸一样的阴阳师，强大貌美的大妖怪。风清幽幽的，鬼怪作乱，神灵式微。华丽而颓废，炫目而病态，是妖怪最猖狂的时代。
“啪。”
垂枝打开折扇，扇面上泼的丹青细细勾勒了染井吉野，色泽清丽。
她的音调低哑，蛇尾滑溜溜，不动声色飞快从另一侧收回身边，颇有咬牙切齿意味:
“还有——溢满了肮脏灵力的鬼刀，被人类握在手里的妖怪也醒了。”
“好久不见，但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鬼切。”
山风站在另一边树干上，即使气氛降到冰点也一动不动，噩梦级别的修罗场看多了，也就无所畏惧了。
平安京时，鬼切砍断了茨木的左手，垂枝跑去大江山嘲笑茨木的第二天，就被鬼切斩断了尾巴。
尽管后来尾巴又被安倍晴明接了上去，但那冰冷锋利，尾巴与身体脱节的恶心触感直到现在还残留在她印象里。
咽不下气的垂枝引诱了自诩正义之刀的鬼切堕落成妖，再始乱终弃，于是两人顺利结仇。
不过鬼切这次来不是寻仇的，他一只金色的瞳仁和垂枝相近，明明身着武士服，不说话的时候却像平安时期的贵公子。
“你说错了。”
直直钉入树干的太刀晃动几下，重新飞回鬼切手里，他慢条斯理道。
垂枝不是很高兴道:“什么？”
鬼切冷笑一声:“我从未沉睡，为了寻你。”
他一字一顿，咽下苦等千年的不甘:“别来无恙。”
垂枝捏紧折扇，盘踞在身边的尾巴摩挲粗糙的枝干，摇摇晃晃躁动不已。
妖气弥漫得越发浓厚，两方气势汹汹，颇有仇敌不死不休的气氛。
占据了青之森数年的战争一触即发。
山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他又看看不远处即将结伴而过的年轻少年少女们，最后憋出一句:
“那个...你们要不要和茨木去找找看酒吞？”
酒吞童子的大江山现在已经隐秘在了人世，不仅是他，许多妖怪频繁出没与大妖怪的老巢现在都是人迹罕至的。
现在要找到酒吞童子有点不容易，那家伙只要有美酒，就能抱着酒坛再睡个一千年。
茨木童子为了找到他的挚友，在人类市面上买了两桶非常非常贵的酒！
垂枝:“不是抢的？那你哪来的钱啊？”
茨木童子:“哼，猫掌柜在人类世界里做生意，她有多到压根数不清的货币。”
那不还是抢的吗？
猫掌柜不是一个代称，早在千年前，平安京时代猫掌柜就已经叫猫掌柜了，那时候她也做生意，不过主要面向人类贵族和阴阳师，并且价格特坑。
一般情况下大妖怪看不上她的东西，但今非昔比，想要在现代社会生存一定要有足够的钱。
妖怪们来钱的方式很快，也无非那么几种，像茨木童子选得就是最轻松的一种。
“她生意很好。”茨木童子意味深长地说:“我看到她卖了小袖之手的针给别人，价格简直就是天价。”
垂枝仔细思索了一下:以前物价很高，小袖之手的针猫掌柜卖68勾玉，68勾玉在以前能打造一辆超豪华马车，再攒够32勾玉甚至能（在梦里）抽到大天狗走上人生巅峰...
想当年的平安京，因为勾玉稀少，魂玉几乎没有而逼疯了不少阴阳师。
“是吗。”垂枝眼光一闪，同样意味深长:“把鬼切干掉然后砍成碎片卖掉能换多少钱？”
茨木给出了中肯的建议:“去猫掌柜店里的都是有缘人，或者有钱人。只要帮他们吃掉一个人类，一个小妖怪就能有大笔大笔的钱。哼，不管过了多久，命能换钱在人类的准则上总是行得通的。”
垂枝摇摇折扇，不能更赞同了:
“钱也能换线索，如果不能，加点权势好了。”
茨木看了她两眼，在心里夸奖:对人类世界潜规则真熟悉啊，蛇女。
美酒对酒吞童子的吸引力非常足，他们没走到山头，酒吞童子就自己出现了。
他躺在枯死的树底下，红色的长发乱糟糟挂在树木的死皮上，被垂枝认为恶心的酒葫芦侧放一旁，对他们懒洋洋挥了挥手。
要不是他眼神还算清明，就这颓废样垂枝还以为吴叶小姐又拒绝了他。
茨木马上抛下垂枝，拎着酒桶迎了上前。
“挚友！！”
听呐，都有两个感叹号了。
酒吞童子接过茨木的酒，爽快得喝完一桶，心情很好得和垂枝打招呼:“蛇女！没想到你也来找本大爷了啊，不回你的森林去吗？”
虽然造句方式听起来很让人不舒服，但他确实没有恶意，或许真的只是单纯好奇。
平安京时垂枝和酒吞就关系良好，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这次过来也可能只是为了叙旧，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吧？
“好多妖怪都醒了，最迟几年，人世肯定要有大事件发生，我为什么不来参一脚呢？”
“我还以为睡了那么久，你还是只关心岚山和青之森。怎么，还是对百鬼夜行感兴趣吗？”
说起这个，垂枝就难受:“你知道滑头鬼吗，以前在京中没见过。现在人家混得比我们都好，迎娶公主，抱了孙子，现在都有百鬼夜行了。”
“...滑头鬼？”
酒吞童子拍拍酒桶边缘，茨木大惊:“你刚刚没和我说现在有人举办百鬼夜行！挚友，不能让人挑衅你，你才是大江山鬼王！”
眼看茨木又要开始吹酒吞，酒吞假装听不见。
“头发奇奇怪怪的奴良滑瓢？”
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头发奇怪？
酒吞似乎终于从记忆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什么，随口说:“他是没上京过，他一直活跃在奈良还是什么地方，但你不认识他吗？”
“我为什么会认识他？”
垂枝惊奇了，她发誓不认识什么奴良滑瓢，连出京的时间都没几年，还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酒吞童子露出微妙的，怜悯又睿智的眼神:“他以前，一直在打听风神神社的巫女樱，说要娶她为妻。”
酒吞童子意味深长得总结道:
“他说不定，掌握着你的黑历史啊。”
垂枝:“哇哦。”
妖怪也有中二期，旁边的茨木童子就一直处于中二期呢。垂枝当时不算是中二病，但也勉强是黑历史了。
一旁的茨木童子顺着挚友的话也回忆着理清了故事线，虽然还是心心念念着他挚友的百鬼夜行，也跟着点点头调侃了一句:“厉害。”
垂枝无奈，面对打趣扭转了话题:
“其实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可能有人要复活整个平安京的妖怪。”
“当然，不是我猜的。不过很有可能？已经醒了非常多，非常多妖怪了。”
酒吞问:“复活平安京，还是复活平安时期的妖怪？”
“我猜是复活平安时期的妖怪吧？”
“平安京，挺好的。”
“对我们来说，或许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垂枝笑了，一样的光，一样的风，一样的云。她没有想出平安京哪里比不过千年后的现在。
“已经过去很久了，神明大部分已经消失了。”
“是啊，重新回到妖怪的时代会轻松很多。”
“你想回去吗？”
那个时代是光怪陆离的世界，梦幻般的想象与现实碰撞。
对于寿命比末流神明还要长很多的或者短到不可思议的妖怪来说，一千年能长到一个小妖怪的一生，也能短到成为一个美梦。
垂枝似是而非得承认。
“我是很想念荒川的香鱼。”
“只是荒川的香鱼？”
“还有烤香鱼的博雅三位。”
酒吞童子哈哈大笑:
“是想念支使博雅三位烤香鱼的安倍晴明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