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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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熟悉的旋律在耳边响起，安若素猛地握紧把手，眼神转瞬阴沉下来。
那天之后她回去有事没事慢慢琢磨，才终于想起，三人当时去的水族馆离学校很近。
——离那条巷子更近。
如果那个人是先去见楚暮，那他出现在那里就合情合理了。
一样的手机铃声不能说明什么，可放在这两个本就有关联的人身上，就免不了让人把他们的关系想的更亲密一些。
——那种人肯为了楚暮奔波，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安若素当初只以为是两人有什么交易，可现在看来，或许想的太简单了。
应当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更深层的联系存在，让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走到一起。
她坐在前面，楚暮看不见她的表情，毫无所知地接了电话，“您好，请问是医院里出了什么事吗？”
安若素有意往后靠了靠，分出一小部分心神听人家打电话，任何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事她都能做得光明正大，态度坦荡，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这人就这狗德行，处得来就忍着，忍得了也就慢慢习惯了，若是忍不了就掰呗，人家一点也不在乎。
也不知道他除了墨夕月，还有什么在乎的？
楚暮接着电话，看着前面圆圆的头盔向自己靠过来，居然离奇地从里面品出一点可爱来，大抵也是被这人折腾疯了。
电话那头是医院同事，像是正在跑步，常年不怎么运动的身体虚得很，两步路就呼吸急促：“楚医生！快回来！你有个病人跑天台上去了！”
电动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出尖利刺耳的声响——
安若素倏然回头！
在这样的目光下，楚暮的表情和声音仍旧温和，慢条斯理地询问：“请问病人的姓名是？”
“这……听说好像是406号房的病人。”至于具体姓名，那又不是他的病人，他哪知道啊？
楚暮没再追问，目光一转，与安若素四目相对。
气氛瞬间凝结——
薄昱住的病房，门牌号正是406。
楚暮若无其事对她笑了一下，客客气气跟电话那边道谢：“麻烦您先看顾一下，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他问安若素：“薄昱那边出了点事，今天可能没办法一起吃午饭了，我回医院一趟，你要一起吗？”
安若素扯了扯唇角，示意对方看看屁股下的车，“你觉得有必要问吗？”
都坐一辆车上了，事关薄昱生死，她难道还能不管？即便刚认识的时候没几分真心，可这处久了，又是利益相关，能眼睁睁看着人去死吗？
自己好歹是个会喘气的活人，不是机器硬盘，不想要的说删就能删个干干净净！她可没冷心冷肺到那种程度！
阿月死在老头子手里，当时自己心情多复杂，外人哪里会知道？
千般算计，万般试探，他也把自己带回来，生活日常从没苛待过。
只是在安若素心里，没人比墨夕月更重要。
她为人向来果断决绝，不该有的东西，心里再不舍，说抛就能抛下，优柔寡断是害人害己——这个道理，墨夕月早用她的命警告过了！
楚暮闻言，轻笑一声，没接她的话茬，只道：“那就快走吧，不然怕是赶不及。”
他声音依旧温和，却不带半分忧虑，轻描淡写，像远在天边的云，落不到实处去。
安若素回头看他一眼，想要跟这趁火打劫，真敢把自己当司机用的混账计较一番，最终还是忍耐下来。
正事当前，什么小脾气都可以延后再提，要是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她走不到今天！
当下一踩油门，“轰”一声疾驰而出！硬生生将小电瓶骑出了重型机车的风采！
跟着墨夕月一起学的汽车驾驶，两个聪明人，没道理在这种机械工作上天壤之别！她只是不爱飙车，可不代表不会啊！
楚暮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得后仰，随后又重重前倾，无法避免撞上安若素的后背，只能用手环抱对方的腰侧来稳住自己。
无怪安若素成年许久看上去仍是少年模样，他身材单薄，贴上去的时候几乎没有肌肉缓冲，额头直接撞上脊骨，让双方都感觉到一阵疼痛。
腰腹也是，上次没什么感觉，只知道细，这次一勒才发现过分纤细，就算穿着羊绒大衣，从上而下，在腰腹处也能看出明显的蜿蜒曲线，腹部肌肉紧实却不僵硬死板，明显久经锻炼，属于女孩子们都会喜欢的那种身材。
难怪他的桃花运如此旺盛，就算在街头寻常漫步，也不断有姑娘前仆后继向他而来。
安若素呼吸一窒，用尽所有理智才没有当场把后面的人甩开！
她腹部肌肉绷得死紧，待稍稍缓和面部近乎抽搐的肌肉，才保持了平稳的语气，只是声音较平时格外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还不放手？！”
楚暮岂敢不从？当即听话松手，将一只手重新放置到背后，另一只手去揉自己的额头。
这一下子撞得真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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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太阳下落的速度比平时快的多，此刻虽然还挂在天上，却让人感受不到丁点儿暖意，云朵将光线完全遮挡，阴沉沉的天配上刺骨的风，冷的好像随时会有一场暴雪。
薄昱此时就站在天台上，单薄的病号服不适合离开温暖的房间，一旦嗅到外面的冷空气，就像暖房的花在寒风中迅速枯萎。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不到身体上的寒意，大脑信号迟钝传来时，皮肤表面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
医院很大，但建的楼层不高，只有五层，薄昱和病友们曾经也不是没有跳过，区区一把锁，总会有人钻到空子，可惜最后不是被人强行拖下去，就是楼下防护措施太齐全，至今未有人得偿所愿。
新来的医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急匆匆赶来，如临大敌，脸上全是“要完”两字，楚暮却很有经验，故而不慌不忙，甚至还有心情跟安若素说笑。
薄昱被人发现的太早，等回过神来想跳的时候，楼下已经摆好了气垫，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一个人，让他心里生出一种被人重视的喜悦感。
薄昱喜欢这种所有人都被他牵引情绪的感觉，不再淡薄的像是医院里的一只地缚灵，就算是立刻咽气，也没有人会注意。
说到底，他们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担心他死后会受到责罚，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的生死。
安若素描绘的前景很美丽，可是他一离开，那些东西突然就像醒来的梦境，被扯得稀巴烂。
权势地位金钱，对薄昱来说有什么意义呢？就连生与死，对他而言都没有太大差别，很多时候只需要晚一点点，再用力一点点，就不会等到今天。
可最后总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硬生生拽回到人间。
思绪控制不住一路下坠，薄昱突然笑了一声，往前踏出一步，四面八方都好像有人说话，可是太吵了，落在耳朵里嘈杂一片，什么都听不清楚。
他的人在向下坠落，又像在向上飞翔，刹那的功夫在感知中蔓延到无限久远，上下永不见底，只有空茫。
这个时候他想起墨夕月。
最初的时候，薄昱的主治医生换了又换，年轻刚毕业的人满腔热血未冷，想着能治疗他，告诉他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事情，任何事情都不会只有坏的一面。
薄昱从来不理睬这种话。
个人经历摆在那里，说什么“会好的”、“看开点”都像是在嘲讽自身。
在薄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好像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这里似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十年的光阴放到整个人生来看，都不能说是不值一提，何况是不满三十的薄昱？
人生的一半，都在那里。
所有的童年——如果他有勉强能称之为童年的东西，那也都在那里。
没有得到过，就不会失落，就不会有落差，就不会感到痛苦，就不会产生恨意。
他是个清醒的人，所以宁愿糊涂，只要忘掉了，就可以不用再去回忆。
那段记忆是带着蜂蜜的糖果，越发显得如今每一天都像是见血的刀刃。
所以他喜欢墨夕月。
一个人痛苦的时候，总会想要拉着另一个人一起。
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不管如何，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
安若素总是把抑郁症想得太简单，或者说，他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从不会怀疑墨夕月的任何话。
只有薄昱知道，墨夕月时常来这里，并不只是单纯的看望朋友。
他们总喜欢肩并肩坐在一起，一句话不多说，像两只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
偶尔她会赶上薄昱发疯的时候，就这样站在一边，沉默观望，泪水一滴一滴落了满脸，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玻璃的倒影在看自己。
她手边没有购买任何药物，担心被安若素和旁人发现，于是就来吃他的，一颗一颗，一把一把，像数不尽的恒星，像数不尽的眼泪。
墨夕月的病，从没有痊愈。
她需要薄昱，薄昱也需要她。
那朵纸玫瑰，是哀悼，是伤心她的离去，也是祝福，祝福她先走一步。
墨夕月的心愿未了，墨夕月的仇还没报，薄昱都记得，薄昱都知道——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天天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想死难道有错吗？他不想活下去有错吗？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思考死亡这件事。
他也想拉住谁的手，不让自己落下去，可是墨夕月不行，她自己都需要被别人死死拽住，才能勉强站在悬崖上；楚暮不行，他自己就在悬崖底，只会将所有路过的人全部拽下去；至于安若素……那是诱惑人的魔鬼，那只手是幻影，是蛛丝，是随时会断裂、消散、将他抛弃的东西。
薄昱知道安若素想利用自己，然而他无法拒绝。
所以人类为什么非要活着呢？这样的生存有意义吗？死亡能不能去另一个世界？或者永远沉睡不醒也可以，一切都不再重要，一切都无所谓，一切都将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