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天》春茶煮水

81、第八十一章

　　屠城把车子停在了小区楼下，车子刚熄火，他就看着连允，追问刚刚的事情。连允的眼神无处躲藏，只好硬着胆子解开安全带，双手捧上了屠城的脸。

　　屠城顺势而为，从驾驶位上起身一跨，半只腿就搁在了副驾驶位上，他把连允按在椅背上，不似前几次的扭扭捏捏，这次他深深地吻了下去。

　　长时间的接吻让连允有些喘不过气来，两人分开的时候，连允的嘴唇已经有些微红，气息也很是急促。

　　但是他莫明地喜欢和兴奋。

　　连允伸手圈住屠城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压在自己的身上，他用鼻尖蹭着屠城的脸颊，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连允，你在试探我底线？”屠城的气息有些不稳，说完一口咬在了连允的脖子上吮吸了一口。

　　连允身子一颤，脖子下意识地一缩：“你桌上的相框。”

　　“什么？”屠城忽然抬起头问。

　　“你桌上的相框什么时候再放新的照片？”

　　屠城反应了好一会，终于想明白连允说的是什么，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换，等会就让人帮我换了，想用什么照片？”

　　“随便你。”

　　“真的随便我？”屠城挑了挑眉，问道，“那我随便找个人的照片放上得了？找个好看点的，看着也养眼。”

　　连允就是不说话，一直盯着屠城看，直到屠城再也憋不出了，屠城才肯败下阵来：“开玩笑的，开玩笑的，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敢放别人的。”

　　搞了半天连允原来是因为吃醋才和他一直闹别扭，屠城想着，心情不禁大好起来。下了车，连允从后备箱的行李里拿出两盒茶叶，拎着和屠城一起上了楼。

　　电梯里，屠城问：“你怎么还带礼物了？”

　　“礼仪我还是懂的。”连允说，“这些都是如故爱喝的茶叶，本来都是给他准备的，现在正好拿出两盒送你家里人。”

　　屠城“哦”了一声，电梯门刚开，就闻到走廊里飘着一股香味。

　　连允嗅了嗅，闻着有点像......糖醋鱼？

　　连允看着屠城，屠城就冲他笑笑。按了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屠母，她笑着把两人请进了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双拖鞋放到了地上。

　　连允来之前就向屠城打听过，屠母叫李沁，屠父叫屠志刚，两人都是办公室里的白领，他家是个普通的工薪家庭。

　　连允把手上的茶叶递给李沁，嘴上客气道：“李伯母。”

　　“你这孩子，客气什么？”李沁看着那两盒茶叶推拒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屠城帮她收了下来，她笑着看着连允，嗔怪道，“不用这么客气，下次来要再带礼物，伯母可要生气了。”

　　连允笑着说“是”，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屠志刚。屠志刚的腿不是很方便，所以没有起身迎接二人，他朝着连允点了点头，慈祥地说了一句“随意”。

　　虽然是屠城的父亲，但与之前他认识的屠父并不是同一人。连允微微皱起了眉，心想着，大概并不是所有事情都那么凑巧。

　　屠城当初在电话里说带个朋友回来住一段时间，屠志刚和李沁就十分好奇。在他们的印象里，屠城好像从来没有过什么非常要好的朋友，他向来都是一个独来独往的人。

　　如今第一次带人回来，夫妻两人自然要好生招待。连允被他们的热情款待得有些尴尬，屠城发觉了后才主动将他带去了自己的卧室。

　　“不习惯？”屠城关上门问。

　　“有些。”连允回答，“我一个人冷清惯了，你父母实在是热情。”

　　屠城笑了笑：“有时候还是热闹点好，特别现在马上要过年了。”

　　连允笑笑：“说得也是。”

　　说完，他在屠城的床沿上坐下，身子随着席梦思上下弹了几下。

　　屠城又问：“你有多少年没过过年了？”

　　“其实我年年都在过。”连允拍拍床，示意屠城坐在他旁边，说道，“起初我还住在城里，一起过年的邻里隔个几十年就会换上一批。再后来我搬进了山里，那里的确冷清了不少，不过有些山里的村民会误把我认作山神，每年过年都会在山下放一大堆祭品以求平安。现在好了，有了白童陪我，过年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对了。”讲到白童，屠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当初不是说不收徒吗？为什么你还亲自指点白童？”

　　连允一愣，回想起了当年在皇城里面一直跟着他四处跑的如因，那人口口声声叫着自己“师傅”，最后却因为自己一命呜呼。

　　他渐渐吐了一口气，回答道：“我觉得他......很像如因。”

　　屠城不明白：“哪里像？”

　　“长得像，特别是鼻子和眉毛。”连允笑笑，“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如故对他也挺好的？”

　　如因的鼻子很挺，眉毛又比较浓，屠城在脑中对比了一下白童，一说还真有些像。

　　“大概是因为愧疚吧。”连允又说，“我始终不能释怀如因的事，所以我看着白童才会想着教他些什么，就当我是在弥补吧。”

　　屠城揽过连允，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都过去了，如因他也还没消失。”

　　“谢谢你。”

　　连允突如其来的道谢让屠城小愣了一下，他凑上身去，在连允的额头轻点一下。

　　“我们之间不必如此生分。”屠城说，“你可是我男人。”

　　连允莞尔，随即笑道：“你也是。”

　　两人对上眼的那一刻，连允甚至觉得他们可以这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系着千年之前的那份情感，延续到下一个百年。

　　不经意间，连允瞥见了屠城眼角处的一颗小痣，他伸出手，轻轻用大拇指摩挲着。

　　他喃喃道：“居然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

　　连允解释：“你以前也有这么一颗，我一直觉得很好看。”

　　屠城“哈哈”两声，眼神中充满了万里的柔情：“给我讲讲我们以前的故事吧，我肯定很爱你。”

　　连允沉默了一会，像是在纠结开不开口，但他看着屠城满脸的期待，却又无论如何都不想拒绝他的请求。

　　叹了口气，连允才娓娓道来：“还记得我和你说的陀山一族的故事吗？你就是那个带头杀上去的族长。”

　　屠城摇摇头：“我不想听这些，我想听我们两个的事。”

　　“要求还真多。”连允撇了屠城一眼，还是开了口，“我们也是偶然遇见的，上下两界靠着一潭碧水作为媒介，我们两个就天各一方，隔着水面聊了整整三年。”

　　屠城听得有些入迷，一瞬间忘了回应。

　　“在第三年的时候，我们见面了。”连允继续说，“我那时候猜想水既然能传播我们的声音，那是不是也能把我送过去？所以我直接跳了下去，然后就遇见了你。”

　　“你知道我觉得我们这像什么吗？”

　　“像什么？”

　　屠城笑了笑：“听起来像是网恋奔现。”

　　连允一怔：“倒是有点道理。”

　　“然后呢？”屠城又问，“这和初一十五又有什么关系吗？那时候在皇城......”

　　“有，因为我们只有每月的初一与十五才能联系。”连允说，“知道吗？告白那天是你冲到临天阁来找我的，当时我都快被你吓坏了。”

　　“挺有我的风格的啊。”屠城感叹道，“你答应我了没？”

　　“答应了。”连允颔首，“我还问你，你可想好了？我们在一起的风险可不小。”

　　“我说什么？”

　　“你说......”连允闭上了眼，“你说有事也是我们一起扛着，没事的话......”

　　屠城不敢出声，静静地等着连允的后半句话，，仿佛隔了半个世纪，终于有一句撼动他心的话悠悠传入了他的耳中：“这辈子我陪你，下辈子你来找我。”

　　说完，连允又补充道：“山南水北，不过你匆匆一允，我便心网千结，寻了千百来年。”

　　屠城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连允，就因为一句话，连允足足在人世中苦苦寻找了几千年。多少个寒冬到酷暑，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在尘世里漂浮。

　　一阵苦涩涌上屠城的心头：“连允，别再找了，我不会让你再等了。”

　　连允站起身来，弯下腰来和屠城对视，他的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眼神柔情万种，充满了勃勃生机：“无妨，我总算是找到你了，苦尽甘来。”

　　“可是太苦了，我心里舍不得。”

　　连允直起腰板，屠城从下往上看，就好似在瞻仰什么一样，眼中充满了无限憧憬，他在想千年之前的自己到底是修了多少世的福分，才能换来那一次和连允的偶遇？

　　如今的自己又是积了多少世的德，才能和连允再一次相遇？

　　“如果......”屠城顿了顿，“我是说如果，你没有找到我，你会怎么办？”

　　连允没有回过头，只是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如故当初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如果我没有和你相遇，或者你结婚了，过上了自己的生活，我会再等最后一百年。若下一世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了。”

　　屠城忽然站起身来问，心里油然升起一股恐惧之情：“你走去哪？”

　　“走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