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灵御魔》戒财戒色戒可乐

8、第七章

　　陈老伯离世后的第七天，也是楚伊准备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兰姨送来了不少汤水补品。听说楚伊即将出院，兰姨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开口提让楚伊回老宅的事。毕竟虽然现在看起来关系缓和了不少，但兰姨心里也是知道的，楚伊和她父亲，还有自己的儿子之间依然存在着矛盾，自己还是别多事的好，省得到时候好心反而做了错事。
　　楚伊自然是看出了兰姨的犹豫，也幸好兰姨是个聪明的女人——和楚伊记忆中自己的母亲完全不同的女性，没有提出邀请简直是再正确不过。
　　兰姨最终没有开口说什么不合时宜的邀请，不过她本想留下来帮王兰一起给楚伊整理打包杂物，为明天楚伊出院做准备，可是晚上七点多时她接了个电话，之后便面带歉意得匆匆告辞。
　　王兰在兰姨走后便有些小心翼翼得，当楚伊失手将水杯摔落在地时忙不迭得上前拉开楚伊，自己弯了腰试图勾到滚在床底的水杯。“楚伊啊，你别想太多了，你兰姨应该是有事才走的。”
　　楚伊忍不住就笑了，她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到底是谁，不过会烦恼难过的是原来的楚伊而不是现在的她，王兰他们心里觉得楚伊看重的人和事，实际上对楚伊来说和陌生人毫无差别，即便通过记忆楚伊算是“认识”这些人，但心里不会起多大波澜。
　　她本想就此逗逗这个对人对事都很认真的姑娘，突然心头一悸，整个人便是一怔——这是附近有怨灵出现的征兆！
　　要知道，经过她这快两星期每晚孜孜不倦地进食——不，打扫，别说这医院了，就是这附近两三条街范围内都该算是清爽如新生。即便医院每天都有伤亡，其实想要成为怨灵，条件还是比较严苛的，一般都得生前遭遇十分不平之事且死时带有强烈怨念才有可能成怨灵，可现在是和平年代，很多常人以为很难过去的坎在楚伊眼里不过无病呻吟的小事，根本不足以成为可以心生怨气到死后成恶灵的地步。
　　“没，我刚才只是手滑，你把我想得太脆弱了。”楚伊微笑着看向王兰。“今晚好像会有暴雨吧？兰兰你要不先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王兰虽然心里有点不放心，不过一来了解楚伊的性子，二来也的确怕被暴雨堵在路上，于是在帮她收拾了个差不多后便告辞离开。
　　楚伊站在窗口目送王兰离开后，又观察了一番四周的“气”，随后哼着不知年月的小曲洗漱完上了床，那模样，倒像是完全不把怨灵出世放在心上。
　　一线城市即便是凌晨时分依然有喧嚣热闹的地方，医院的急救室也同样吵吵闹闹，生老病死在这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不过住院部却是静悄悄的，查完岗的小护士打着哈欠回到休息室打算眯一会，她这次的运气不错，轮班所在的病房是高级区，大多是过来疗养几天消耗一下医保费用的老干部，剩下的唯一青年进来时有些吓人，幸好最后不过就是几处骨折，近两星期调养下来明天都能出院了，不太会出现半夜突然被紧急按救护铃的情况。
　　四周静悄悄的，急救室的喧闹影响不到这里分毫，偶尔传来远处的汽车行驶声，反而衬得病房区更加安静。
　　病床上，楚伊静静得睁开了双眼，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后翻身坐起，拿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披上后走到窗边，双手快速地打着复杂的手印。“好，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谁死不瞑目吧……”
　　几乎同一时间，同样静悄悄的养老院——不，或者说，大部分住户都是垂暮老人的这座即便装修再豪华也透露着一股垂暮死气味道的四层小楼，三楼的某间，它原本的住户三天前刚离开这个世界，以自我了断的方式决绝地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不管在哪个传说中，自杀者不会被神灵原谅，将永世徘徊于尘世，而现在，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半空，那是一位面容凄苦的老年男性，他站在原地静默了半响后慢慢抬起头，视线在屋内环视一番后停在悬挂在墙上的那张黑白遗照上。
　　那是他的遗照。
　　遗照下方是一个柜子，现在上头摆放着一对还插着未燃尽白烛的烛台，因为没来得及清理，烛泪从烛台流淌在桌面，仿佛祭拜者流不尽的悲伤。
　　烛台旁还放着几个相架，绝大部分都是男人的独照，唯独两张，一张是一对怀中还抱着个婴儿的年轻夫妻合照，照片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感。这对夫妇面带微笑，洋溢着的幸福感几乎扑面而出。
　　另一张则充满了现代感，看背景已经是在如今的养老院了，那是某一年的冬天，两位早已不复年轻的老人肩并肩站在养老院的大门前，和前一张照片相似的是同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即便周围全是皑皑白雪也能感受到照片中两人的热情。
　　男人抬起手，轻轻从第二张照片上划过，他的手指本想停留在照片中女士的脸上，但显然身为鬼魂的他能做到的只能是手指穿过相框。
　　男人愣愣得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渐有血色蔓延。
　　在这几个相框的旁边，还有一个被盖在桌面上的小相框。男人的视线移到其上，挪不开去。这是他生活了四年多的房间，一砖一瓦都熟悉万分，何况不过是被盖上的相框。
　　那里头是他和他独子的合照。
　　儿子和他有隔阂，他是知道的，他也一直挺愧疚自己没有时间多陪陪儿子。不过他这个人性格耿直也不会说话，从小儿子便更亲近他媳妇。后来媳妇死了，儿子让媳妇娘家人带着，每次去看他都觉得他健康活泼，挺好的。
　　他家这边的老人也曾希望他将儿子领回来，毕竟是他家的种，至少也两家轮流带带孩子，他总推脱，其实不过就是考虑到媳妇家两位老人，失去了女儿再看不见外孙会多难过啊……
　　嘿，他为他媳妇家上上下下都考虑到了，可是结果呢？有谁是考虑过他一辈子的？
　　男人——不，老年男性鬼魂眼中的血色蔓延，渐渐变得殷红，原本还算清明的眼神也变得凶煞。
　　他不想死的，他还记得自己的不甘。劳苦了大半辈子，老了退下一线了，就算只能在这养老院里每天打打牌，但好歹又遇到了一个让自己诚心以待的好女人，他们刚准备结婚啊，准备厮守余生的，为了家人为了小辈一辈子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了啊，可是、可是他却就这么倒下了……
　　素娟是个好女人，自己的亲人是靠不住的，瘫痪的自己就要全赖她一个人照顾吗？他娶她是为了好好过日子的，而不是成为她的累赘。他什么都给不了素娟了，他几乎没有钱了，也没有幻想中的子孙满堂环绕膝头，给不了身为丈夫可以给妻子的一切，能带给她的只剩下痛苦，他不想的。
　　所以在领了结婚证，确定自己剩下所有的遗产都能由素娟继承后，即便百般不舍，他还是在那个雨夜拖着残破的身子艰难地选择了一跃而下。
　　可是心头的怨恨难消，他恨啊，他好恨，恨自己养出的这么一群白眼狼，恨自己的儿子又傻又天真，恨自己这么多年为何会选择隐忍，恨自己为什么不争气……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灵魂体本来不会有呼吸之说，但这纯粹是他的怨恨之气，所以能清晰地看见一团灰白色如浓烟状的气体从他口中吐出，又被他慢慢从鼻端吸入。
　　怨气入体让男鬼的脸色变得更为狰狞。
　　都说落叶归根，他还有家的，可是他死后他的灵堂居然只能被设在这养老院中，冷清无人守夜的回魂夜，这供台上的香烛还是素娟临走前留下的。
　　这养老院上上下下近百号人，其实谁是真的愿意留在这里的？他们大多都有子女有家庭，前半辈子他们辛劳努力求的不过是家人顺遂，可是临老了，他们却只能在这仿佛遗弃之地的养老院中，他们努力的成果仿佛与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他如何不怨？他如何不怨？
　　不过不要紧，冤有头债有主，趁着回魂夜，他若是去将林家那几个白眼狼除去，便是真正成了怨灵不能超生他也愿意，不然即便下了地府喝了孟婆汤，心口的这口怨气也是难以消散的。
　　这么想着，男鬼穿墙而出降落在地，正准备前往林家，却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力量将它拉扯在原地不能动弹，顺着力量的来源看去，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养老院的大门口处。
　　“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