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物语：Next World》凪寺响

15、20

　　20.
　　等重新回到屋里坐下来好好谈话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
　　堆积在地上的书籍被塞进书架，没地方的也堆叠起来放在角落里，室内收拾完毕，贤者兽拿出用魔法封存在储物盒里的罐装可乐与甜味的仙贝作为招待品放在桌上，顶着满头巾的创可贴坐在V仔兽对面，很认真地为自己到最后都没有想起旧友的名字这件事道歉。
　　“算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
　　V仔兽摆摆手，他原本就没多在意。
　　对知识深度着迷的贤者兽有干过对自己的数码核进行改造的事情，他希望能放弃某些功能换来绝对的记忆力，来保证他能随意在记忆库里翻阅自己接触过的任何知识。改造结果可以说是成功也可以说是不成功，他确实获得超越极限的记忆力，却失去没办法辨别身份代码的本能，甚至在某些认知上产生混乱。
　　把V仔兽认成狮子兽本身就挺离谱的。
　　“你也真是大胆。”
　　巴达兽听得眉头乱蹦。
　　数码核相当于数码兽的心脏和大脑，贤者兽的行为差不多相当于人类对自己的心脏和大脑动刀子，光是听就能感觉到他对知识的疯狂。巫师类数码兽容易被分到病毒种里也有这部分原因，他们太执着魔法和知识，有时候会做出连同行都没有办法理解的行为。
　　贤者兽这种有事没事拿自己开刀的都能算是比较有理智的。
　　“年轻时的冲动……话说回来，你们来找我是想要问些什么吧。”
　　“提莫亚沙漠的废墟，你知道些什么吗？”
　　“突然出现在数码世界的人类建筑物群啊……”
　　贤者兽感叹着，像是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并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打算，而是很快切换回状态向启太他们说明自己知道的部分。提莫亚沙漠的废墟作为神秘知识的载体，贤者兽多少也感兴趣过，可惜对方只会在沙暴天气下显出身影，寻找起来过于困难，因此贤者兽知道的东西基本都是靠从其他数码兽那里打听得来的。
　　非专业人员的口述往往会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个人偏见。
　　“根据亲眼见到的人的说法，那座【废墟】看起来像是遗迹，里面的环境类似于绿洲，这些人基本是在沙暴天迷路的倒霉蛋，无意中走进【废墟】范围躲避沙暴，等事后想要再回去找【废墟】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所以有特定天气才会出现的传言。”
　　贤者兽将自己听过的多种描述汇聚总结，得出这段他认为可信度比较高的信息。不过，也正如刚刚提到的，非专业人士在描述时会习惯性带有个人认知，贤者兽也不例外，熟悉他说话方式的V仔兽很清楚地听出他话里另一层含义。
　　“你的意思是……【废墟】并非真的需要等沙暴天才会出现，而是他实际存在着，只是大多时候需要达成某些前置条件才能被允许观察到？”
　　“啊？”
　　V仔兽的话有点绕，启太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简单来说就是【废墟】的本体是在数码世界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前者代表它拥有能隐藏自身的办法，我们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如何破解能隐藏一整块地区的大范围魔法，后者代表它拥有远距离投影的手段，我们需要找到能它本体位置的坐标或者是直接抵达本体的通道，针对两种可能性选择合适的计划。”
　　V仔兽向启太解释贤者兽的回答里藏着的另外一种可能。
　　“唔，简单来说就是隐藏文件和快捷图标？”
　　“……很，新奇的描述，姑且问一句我可以记录下来吗？”
　　贤者兽双手手指不断合拢分开，语气中夹杂着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他对人类的类比法表达方式非常感兴趣，V仔兽刚才的解释用人类的电脑术语完全可以通过【隐藏文件】和【快捷图标】去解释，甚至连解决问题的办法都可以通过这两个词联想出来——利用更高级别的管理权关闭隐藏功能，通过能探索到的地址追查到本体位置。
　　孩童时期与少年时期有着明显的差异，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对未知事物的理解速度和面对未知事物情绪把控能力，或许这是人类的进化路线，他们的成长不会带来明显的外表结构变化，除此之外与数码兽的进化没有太大的区别，两者在完成进化后都会出现战斗力和智性显著提升的情况——也存在反而变弱的情况——进化过程中会受到外界与自身的影响，可以计划进化方向却无法决定进化方向。
　　有趣，非常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上次贤者兽就这么觉得，隔几个月后依旧是这种想法。
　　被盯得毛骨悚然的启太慢慢挪到V仔兽旁边，借V仔兽挡住部分视线。
　　“贤者兽……”
　　“啊！抱歉，请原谅我的失礼。”
　　“你要是真的对人类感兴趣，应该考虑自己去人类的世界看看。”
　　“不错的点子，只可惜现在的我无法离开这座村子。”
　　“……果然是发生过什么。”
　　V仔兽不觉得奇怪。
　　贤者兽早在他们分别的时候就开始在这里当村长，不过那时候的贤者兽只是希望有个稳定的休息地来方便他去研究埋藏在沙漠里的知识，庇护那些前来求助的数码兽也是做着培养未来的研究帮手的打算，至于会在沙漠里待多久纯粹是看心情的。
　　在V仔兽看来，唯一执念是知识的贤者兽很难被任何外界因素束缚住，能安安稳稳在这座普通的村落里当村长属于稀有事件。
　　“答应的事情总要好好做，况且我也差不多该结束漂泊的生活了。”
　　启太：？
　　总觉得贤者兽说话的对象是自己，却又没有任何依据。
　　“你那座法师塔呢？”
　　“送给徒弟的东西，当师傅的怎么还会再跑回去。”
　　“真不知道巫师兽听你这番话会怎么想。”
　　“他也是位成熟可靠的法师。”
　　V仔兽没有接话。
　　冰冻过的可乐在口腔里沸腾着，耳边回响着气泡破裂的响声，有人说如果戴着套头式耳机再含着可乐不咽下去能听到类似于大海的声音，甜味仙贝虽然有点奇特，不过还挺符合启太胃口的，与大森林里长得像是草莓味道是葡萄名字叫做树莓的果实比起来，贤者兽拿出来的零食更符合人类的认知，让启太怀念起被自己塞满大半冰箱的炼乳棒。
　　“我能知道，你们去遗迹的目的吗？”
　　启太歪头望向V仔兽，看到V仔兽地点头后将口袋里的BB机拿出来递给贤者兽。
　　“这是？”
　　“树灵兽说提莫亚沙漠的废墟有【人类】的气息，这台神秘机器也指着这方向。”
　　在异空间拿到BB机，来到数码世界，遇见创造出巴尔巴拉大森林废墟的树灵兽，从他那里得知【废墟】出现的真相和提莫亚沙漠的废墟有【人类】的气息的情报，启太将这些事情全部告诉给贤者兽，希望得到解锁新的信息。
　　对人类造物更加熟悉的贤者兽或许知道BB机的本名。
　　“……很遗憾，我不认识这东西。”
　　“诶？”
　　贤者兽出十分可疑的停顿。
　　他肯定认识这台神秘的机器，但是由于某些原因不准备向启太他们说明。没办法让贤者兽开口的启太叹着气，收起BB机放回到口袋里。可能是启太脸上的失落太明显，也可能是觉得自己的隐瞒太直白，贤者兽个干咳几声，撇开头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补充道。
　　“不过，这件道具确实是只属于你的东西，安心使用它吧。”
　　“哦……”
　　说是使用，到目前为止也就解锁出当指南针和当仓库的功能，上面的按钮几乎都是装饰品，无论怎么按都不会给反应。明明看起来是科技产物，结果因为没有使用说明书，所有摸索过程全靠俺寻思之力，这台机器的设计者是否过于唯心。
　　话题绕到废墟上，贤者兽成为村长的时间恰好在废墟出现的前，他没有什么机会亲自去调查废墟，所有的了解全部来自其他数码兽。这是一项谜题，对大部分数码兽来说很难解答的谜题，现在诞生出新的突破。
　　【废墟】是现实世界反馈回来的数据构成的建筑物群，它们与人类有着密切的联系，或许只有让人类来才能发现埋藏在里面的秘密。
　　“废墟是一个整体，有可能在来到数码世界后变成类似数码兽的存在……这种思路实在是超出我的认知范围，很新颖，很不可思议，很有创造力，也很有可信度。”
　　贤者兽不认为启太的话语中有太多偏差。
　　面前的人类是个很好的讲述者，在描述过程中没有穿插任何个人见解，单纯是将自己经历的事情说出来，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塑造出这种性格，有可能是人与数码兽的区别，也有可能是个体的区别。
　　“我不清楚你们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废墟里是否存在看起来像是数码核的东西？”
　　“有吗？”
　　“我的倾向是有，你可以把数码兽当做是台计算机，而数码核就是它们得到中央处理器，纯粹的数据集合物是无法达到能正常交流的程度，你们已经遇到过很多项能证明这条结论的案例，并且可以反向推测，被视作数码兽的【废墟】同样拥有着数码核。”
　　“……”
　　“想到答案了？”
　　“我不确定，现在想起来也就那个东西最像是。”
　　停滞在树冠附近的白色发光球体，树灵兽可以控制它改变空洞里的环境。想到将废墟视作整体这点，启太想到的是巴尔巴拉大森林废墟所在的整个空洞都算作树灵兽本体的一部分，那么那颗光球确实像数码核。
　　“体外型，少见但确实存在，有些数据量庞大的数码兽会选择在体外凝聚数码核，方便随时抽取数据来使用。”
　　贤者兽肯定启太的想法。
　　他陷入思考，漂浮在两侧的时空石围绕着身体旋转起来，书页上的文字亮起微弱的光芒，在听人类讲述他的经历时，贤者兽就在思考一件事：提莫亚沙漠的废墟可能拥有隐藏自己的特殊能力，如果废墟的本体就在沙漠里，他是否能得到【废墟】的许可将村民搬进去，以此来避开部分灾难。
　　看不见的死亡正在大地上蔓延，稍微有些阅历的数码兽都知道这件事，仅仅依靠一只成熟期和一只半吊子完全体很难守住这座村子，身为村长的贤者兽有必要为村民的未来考虑，而旧友带来的人类让他拥有新的选择。
　　时空石停止转动漂浮在贤者兽的两侧。
　　“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不是对旧友V仔兽说，也不是对体内残留着大量神圣力量的巴达兽说。
　　贤者兽选择对唯一的人类发出请求。
　　“如果你们在提莫亚沙漠找到那座神秘的废墟，我希望你能替我为居住在这里的数码兽求得它的庇护。”
　　“诶？我吗？这么重要的事情……老实说我没什么自信。”
　　启太叹着气。
　　树灵兽说过拥有自我意识能正常交谈的【废墟】终究是少数，绝大部分【同胞】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它们单纯是凭借着对过去的眷念而创造出被数码兽知晓的人类的建筑群，恰好遇到树灵兽这种完全看运气。
　　被贤者兽委托重要任务的启太感觉自己像是背上趴着一只十斤重的橘猪。
　　他倒是没想过嫌麻烦，贤者兽的请求听起来很夸张，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和RPG游戏中最常见最简单的跑腿传话任务是同款模式。
　　可惜，贤者兽没有等他的回应，又或者说是准备给他充足的时间慢慢做决定。
　　“你们是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早上。”
　　“那么今天就在这里过夜，我会让村民帮忙收拾间空房屋。”
　　“还有空的房屋？”
　　“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
　　贤者兽似乎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丢下一句“我去叮嘱几句”便离开了，房间里剩下还在与仙贝死缠烂打的巴达兽以及满脸疑惑望着贤者兽背影的启太和V仔兽，贤者兽几次回避话题都表现得很僵硬，比起故意隐瞒更像是没想好怎么说。
　　“你们要去调查吗？”
　　放弃与仙贝战斗的巴达兽懒洋洋地瘫在启太头顶，像是期待又像是不在意得问道。
　　人类的食物真奇怪，为什么会有仙贝这种疯狂磨牙齿的食物，难道说人类需要用硬物打磨牙齿来保证与猎物厮杀时武器锋利吗？看启太那种小短手小短腿跑不动跳不高的身体结构，巴达兽觉得能作为人类身上武器的只剩下锐利的牙齿了。
　　“我是挺在意的。”
　　启太将手中的便携笔记本合上。
　　用游戏的理解方式来看，他们已经完成抵达村落和与贤者兽会面的主线任务，下一阶段要等到明天才能继续，现在可以选择在村里等到第二天，也可以尝试着根据文本提示寻找线索触发隐藏在这座村子里的支线任务，要让喜欢刷完成度的启太来做选择肯定是后者，那些光明正大放出来的支线任务往往与剧情或某个角色有重大关系，甚至会影响到游戏结局是普通结局还是真结局。
　　不过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并不是可以随时随地存档读档的游戏世界。
　　启太的行动力很强，强到他经常脑袋里冒出想法就去做，可是这种风格的前提是过程和结果出现差错都只需要他自己来承担，造成的麻烦也只需要他自己来负责，反正情况不会变得更糟糕，哪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但是当过程和结果会给其他人造成影响，他就会变得犹豫不决，所以在面对贤者兽的委托的时候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启太很担心他在与【废墟】交谈时因为某些差错没有得到的许可而辜负贤者兽的期待——从理性的角度能明白自己是想太多，从感性的角度又无法甩开那种可能性——想到这里的启太忍不住叹口气。
　　他的性格真的很糟糕，是本人能意识到的那种级别的糟糕。
　　“VV，我们要去调查吗？”
　　巴达兽的语气能清楚感觉到他有对事件起好奇心，因此启太把决定权交给自己搭档。
　　“贤者兽没有限制我们的行动，调查过程中仅有的阻力是居民是否信任作为外来者的我们并愿意将事情的全貌说出来。”
　　“唔，确实是……不对！我是想知道我们要不要这么做。”
　　“这些要启太自己决定。”
　　“诶？”
　　“包括愿不愿意接受贤者兽的委托也是，都交给启太你来做决定。”
　　这娴熟的丢皮球技巧，启太深刻感受到贤者兽的痛苦。
　　将双手环抱在身前紧闭眼睛伸长脖子左右摇晃着摆出努力思考的模样，平时集体活动时启太一般是当听安排的那个，从来没有当过负责做安排的人，突然被V仔兽推出来，让容易选择困难地启太产生出身体被两股力量朝着不同方向拉扯的感觉。
　　可怜的巴达兽被均匀摇晃搅拌到差点把数码核吐出来。
　　“需要这么纠结吗？只是随便走走看看，和村民打声招呼聊个天，很普通吧！”
　　“对哦！VV，我们走！”
　　被巴达兽点通的启太站起来并做出决定。
　　说起来他是第一次来数码兽的村子，趁着这个机会要好好看看它与人类的村子有什么不同。
　　“委托的事情？”
　　“……那个晚点再说，反正等明天再给答复也来得及。”
　　看着浑身僵硬强行使出拖延大法地启太，V仔兽便没有继续去为难他。
　　“很难做抉择吗？”
　　“因为会关系很多人的未来。”
　　“压力太大啊。”
　　“没有回应期待挺糟糕的，我是比较胆小的普通人啦。”
　　“哦……顺带问一句，不考虑其他因素，你会接下委托吗？”
　　“会。”
　　“理由是？”
　　“唔，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能顺手帮忙就顺手帮忙，”启太说到一半停顿片刻，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补上后半句，“老实说我习惯用游戏的思维去考虑，总觉得多做点什么可以让结局……或者说未来？让未来变得更好，我喜欢其他人眼里的普通粗俗老套没深意的大团圆式充满着欢声笑语的好结局。”
　　“嗯。”
　　V仔兽思考着启太最后那句话。
　　“很奇怪？”
　　“不，很正常，既然如此为什么启太你还要犹豫。”
　　“想法只是想法，更何况这里是真实世界不是游戏世界，没有那么多存档可以刷，做出决定后无论对错都没有卷回的机会。”
　　V仔兽好像能理解启太的担心和忧虑。
　　现在大约是傍晚，眺望远方能看到太阳只有一半还在地平线上，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变成橘红色，室外温度没有下午那么难受，远处吹来的温热的风带着沙粒，原本带在屋外的角龙兽已经消失不见，村子里能看到三三两两结伴的成长期数码兽。
　　“有点奇怪……”
　　巴达兽嘟囔着。
　　“诶？”
　　因为当事哒就在待在自己头顶，所以启太能听到巴达兽的自言自语。
　　“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没看到成长期的病毒种。”
　　疫苗种，数据种，病毒种，以及比较稀少的自由钟，可变种，不明种，No DATA，数码兽通过这些属性来进行分类，按隔壁世界的术语来形容的话差不多是水火草地电飞这种，以部分共同特点来区分某一类型的数码兽。
　　“不过大部分病毒种数码兽的战斗欲望比较强烈，比起安详平静的生活更喜欢不断去寻找值得挑战的对手，在这种基础上，进化到成长期或成熟期离开村庄独自在外生存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巴达兽边说着边摆动耳朵。
　　或许是成为贤者兽的客人原因，村里的数码兽并没有对外来者产生抵触，时不时会有擦肩而过的数码兽向他们打招呼，用“村长的朋友”这类称呼来称呼他们。启太在现实世界回乡下老家时也是这种感觉，仿佛整个村子都互相是熟人，走到哪里都有主动来打招呼的人，甚至还有喜欢多唠叨几句的，稍不注意就会被聊去十几分钟。
　　村子里充满着活力，没有贤者兽在谈到事情时那种难以忽视的压抑感。
　　“我们去找角龙兽吧。”
　　唯一的成熟期。
　　在没有办法从贤者兽口中得到情报的情况下，或许只有他能给出解开谜题线索，抱着这样的想法，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从村民那里得知角龙兽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