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厨美人传》之越

16、鸡蛋面

　　准备了这么久，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元夜宴。就这菜谱，寻风一直在修修改改，本来看着还挺好的，后来不满意的地方越看越多，最后还是霍骁拿了主意，跟她又讨论出了一套菜谱，才心满意足地藏了起来。

　　对，藏了起来。

　　他们公布出去的菜谱是第一遍草拟的，而真正的菜谱，被霍骁写好，一直被保存在骁王府。戒备森严，来往人员都是皇家亲卫，宫中虽然也安全，但御膳房还是人多口杂。

　　元夜宴那天，所有的菜品是从骁王府做好，再由暗卫送到宫里。虽然麻烦，倒不失为一个省心的好办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初次拟定的菜谱被寻风作废，又想出了一份新的？”

　　“是。”

　　郁皇笑着点头：“说这丫头是真的运气好，那边几次都没得手，都是这小丫头阴差阳错给毁了，我若是那边的人啊，定要把她千刀万剐！”

　　霍骁拱手：“有微臣在，陛下大可放心。”

　　“是我放心还是你放心？”郁皇走到他面前，大监立刻上了杯茶水，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笑眯眯地退下。

　　“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我们，也就能骗过那个小丫头，觉着你就是人好，压根没往那方面想。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成家，你让我怎么和先皇交代？”

　　霍骁低垂着眉眼：“那就守着这大黎江山，直到我死。”

　　若是没有先皇，估计他早就死了，是先皇把他带回来，给了他所有，即便是驾崩前，也把他安排好，才安心把眼睛闭上。

　　霍骁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在他的眼里，郁家人就是他的至亲。他感谢先皇，必得效忠郁家。

　　看惯了宫里头的勾心斗角和前朝的阴谋诡计，霍骁想象不到，真找到一个人，能陪着自己一辈子、并且不给你找任何的麻烦，还能让你牵着挂着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像是郁皇和皇后，相敬如宾这么多年，也吵过闹过，可是最后还是决定携手并进，一起面对所有的困难。

　　但对霍骁来说，若是征战，他就得很长时间都离开羽州；若是征战时出了什么意外，那家中人又得牵肠挂肚。思前想后，虽然羡慕郁皇有皇后这样的省心妻子，但还是觉得，不能对不起人家姑娘，罢了罢了，不找也罢。

　　于是骁王爷这么罢了罢了，一罢就是这么多年。

　　郁皇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霍骁初入军营；郁昭出生的时候，霍骁刚拿下北方被回鹘霸占的六镇九县；眼看着郁皇第一个孩子即将娶妻生子，霍骁却还是一个人。

　　郁皇急啊，恨不得把全城姑娘的画像都送进他府里，可想起之前王家小姐被骁王爷扔出来，又把这心思收回去了。正苦恼着弟弟的终身大事，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姑娘。这姑娘一次次帮了他们的忙，最关键的是，他发现霍骁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他从没听说霍骁用这眼神看过谁，可真是稀奇。

　　郁皇不止一次想要把寻风塞进骁王府，可都被霍骁以各种理由回绝。等等吧，再等等，他就不信这小子这么能忍！

　　-

　　这边的寻风还在骁王府做最后一次的检查，从菜谱到食材，每一道都不能出错。她之前想着，做菜若是每一个配料都一样，那就很没有意思，可现在看来，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节省时间的办法。

　　比如这次宴会，她就和霍骁商量好，提前把每道菜的食材配料都配好，保证锅是热的，下锅一翻，再把配料往里一放，这菜就算做好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所有的侍卫全部待命，每做好一道菜，就往宫里送一道，骁王府架了十几口锅，很快就能把菜做完。

　　先茶、乾果、蜜饯、酱菜、饽饽、水果和离茗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要做的只有前菜七，膳汤一，御菜五，烧烤三，膳粥一。

　　每道菜的第一道菜是大监带人亲自过来接，见着第一道前菜，大监笑着问：“姑娘，这菜可有名字？”

　　寻风看了看盘子，简单来说，就是青椒土豆胡萝卜，都切成丝之后，在热锅里一翻就成。

　　这……该怎么说？

　　有三种颜色，不如就叫它——
　　三色丝？

　　只是这名字，实在是说不出口。

　　正纠结时，霍骁突然出现。步子不疾不徐，从外头走进来，帮寻风回答：
　　“这菜叫三千丝。”

　　大监笑笑，眼睛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然后捧着菜，心满意足地走了。

　　大概他帮自己解了围，寻风自然很开心，笑着迎上去：“王爷回来了？”

　　“嗯，”霍骁迎上小姑娘期待的眼神，明知故问，“到第几道菜了？”
　　菜谱什么的，骁王爷早都熟记于心了。

　　寻风丝毫没觉得不对，乖巧回答：“前菜第一道，已经全部送进去了，里面在做第二道。”

　　霍骁极轻地点了下头，而后打量她周身：
　　“穿这么少，不冷吗？”

　　寻风笑：“你看我穿的少，实际上我穿的可多着呢。”

　　“多穿点，今日这宴，得忙到半夜。”

　　寻风乖巧应下，和霍骁站在廊下，看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大监每来一次，都会过来询问这道菜的菜名。

　　听着从霍骁嘴里出去的这一道道菜名，寻风越来越敬佩他，这张口就来的功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不管怎么说，他又是帮了寻风，取菜名这事儿本来就是寻风的事儿，现如今全都被霍骁揽了过去，她还落了个轻松。

　　明明是最普通的菜，到了霍骁那里就成了各种好菜。“落日余晖”、“雪千尺”、“鹤上霜”……
　　听得寻风是目瞪口呆。

　　忙到半夜，总算结束，寻风这才想起这元夜宴霍骁压根就没去，到现在了，肯定还是饿着肚子。

　　宫里已经到了宵禁，寻风就只能住在骁王府，周嬷嬷那个高兴啊，把眼睛都笑没了。

　　自己没吃饭，霍骁肯定也没吃饭，寻风心里头挂念着，在周嬷嬷出去前夕，把想法和她说了说。

　　周嬷嬷应下来，欢天喜地地拉着她去了厨房。

　　这样看起来，我们骁王爷不像是一厢情愿啊。
　　如此，最好了。

　　寻风进了厨房，左右看了看，下了碗面。

　　这面是之前她大晚上喊饿时，阿爹总会给她做的。

　　两个鸡蛋，下锅爆香，加水，将里头的味道都煮出来，用这样的汤下面，又鲜又香。
　　简单却好吃。

　　周嬷嬷一脸和蔼地看着她：“姑娘，您还是亲自给王爷送过去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王爷在书房呢。”

　　-

　　已经很晚了，霍骁的书房还是亮着，寻风站在门口，想着贸然进去定会打扰他，犹豫很久，只端着托盘，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书房内，霍骁早都知道她在门口，手里的信早都放下，人也已经走到圆桌前，门口小小的身影依然站着，外头又冷，再不进来，不仅面凉了，她怕是也会被冻坏。

　　霍骁走到门口准备把门打开，小姑娘却率先敲了门。屋里的人把嘴角的笑意收了收，面无表情地开了门。

　　寻风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想着你还没吃饭，给你下了碗面。”

　　接过来，却发现小姑娘根本没进来，霍骁回头，寻风笑笑：“你这书房，我能进吗？”

　　“进来吧，”霍骁端着架子坐下，末了还嘱咐一句，“记得关门。”

　　其实霍骁何止是晚上没吃，这一天其实都没怎么吃。不过他总告诉自己，习武之人，不该讲究口腹之欲，再加上大晚上的，总不能再去麻烦厨娘，想想就还是算了。

　　往日里霍骁也会吃面，可今天这面，尤其好吃。

　　寻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斯里慢条地吃面，问出了心里憋了很久的问题：
　　“王爷，府里头这新年，怎么连个红灯笼也不挂？”

　　霍骁夹面的手一顿，很快就恢复原状：“挂了还要拆，很麻烦。”

　　寻风哦了一声，又问：“可过年就是要红红火火的呀，这样下去，总给人感觉很奇怪。”

　　霍骁没说话，静静把面吃完。
　　又聊了两句，寻风困得不行，回屋睡觉去了。

　　霍骁左思右想，居然觉得这个小姑娘说的很有道理，起身把睡得正香的常礼拉起来，给他布置任务。

　　“王爷您说，明儿要去杀谁！只要您说，明日傍晚之前，属下一定将他的人头拿过来，让您当球踢！”

　　“你去给我买点东西。”

　　虽然光线比较暗，常礼看不清霍骁的表情，但还是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些许别扭。

　　“只要您说，肯定都给您买来！”

　　“你去给我买，剪纸、灯笼……反正就是过年家里挂的那些，记住啊，都要红的。”

　　常礼：“啊？”

　　“过年嘛，”霍骁在黑暗中缓缓说道，“就得红红火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