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期而遇》月翎皎皎

5、第四章

　　第四章
　　七年前……
　　如果说人生是一条河，那么到现在为止，云舒的人生就是一条很乖很乖的河，没有波澜壮阔，没有干涸枯竭，当然，也没有决堤时刻。她的生活就是这样静静的，缓缓流淌，向东入海。
　　从小到大，云舒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以优秀的成绩从小学毕业，重点初中，重点高中，重点大学……人生轨迹如同千千万万平凡的年轻人一样，并无特别。用云舒自己的话来说，无惊无险，平淡无奇，反正就这样长大了。
　　此刻，坐在从家乡飞往繁华中心S市飞机上的她，静静的品着端庄美丽的空姐刚刚倒的咖啡，入口香醇，可是还是和爸爸的手艺的差了那么一点。爸爸妈妈从来都知道她的口味。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对她宠而不溺的父母，一直是她最骄傲的事情。
　　“嗯，才刚走，就想家了。”她无声地自言自语。没错，她想家，她从未像此刻这样孤独，飞在云层上空，却如坠云雾当中，面对未知的未来，多少有点儿不知所措。
　　两个多小时的旅程终于结束，她降落在S市的机场。这个城市，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而现在踏上这片土地，心里是意料之中的忐忑。她害怕未知，就如同当年每一次考试她都害怕卷面上会出现她没有复习过的问题一样，这是她的硬伤，改了很多年也没见多大成效。
　　“不管了，到都到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才是金科玉律。”云舒看着两个沉重的大箱子，豪情壮志顿时烟消云散。“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个男朋友多好，我大学的时候一定是脑子进水了，非得守着一个人，死活不找。但愿微微能准时到，而且没有迷路。”
　　想着老天保佑闺蜜不迷路，却忘了自己是远近闻名的路痴，云舒同往常一样，跟着人群走，这也是路痴多年积攒下来的宝贵经验。
　　经验之所以是经验，是因为十次里面有九次以上都能够歪打正着。云舒紧跟着人群，终于找到了出口。天色已晚，出口处却依旧人头攒动，家人团聚，恋人重逢，旅游团的各色小旗子也不甘示弱地高高举起，这种繁华的感觉，让云舒不知是熟悉还是陌生。
　　还好，一个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儿向云舒奋力挥手，云舒笑容灿烂，没错，是微微，她的初中同学，相识十多年的闺蜜，在S市读医学研究生，和云舒所学专业一样，都是走在脱发前列的学科。
　　云舒指了指箱子，又指了指自己，耸了耸肩。人群中的微微笑了笑，赶紧跑了过来，云舒张开双臂，轻声道：“我要一个大大的拥抱。”
　　微微却嫣然一笑，径直走向了云舒的大箱子，说道：“看到这么沉重的箱子，我实在不想给你拥抱。卖萌也没有用，这么多年，我对你卖萌的免疫力直线上升。”
　　云舒却继续朝着微微的方向，张开双臂，微微抬起头，看着云舒可怜兮兮的样子，便迎上前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的卖萌病毒库需要更新。”云舒道。
　　“病毒太狡猾，药物更新速度实在跟不上。”微微道。
　　“好久不见。”云舒轻轻说。
　　微微笑了笑：“其实才一年多，不过确实很久。”

　　华灯初上，夜色渐浓，这座城市用灯光装点着自己的明艳动人。云舒也是生活在省会城市的女孩儿，不是没见过繁华景色，也不是没有感受过城市的魅力。可是，那些似乎都无法与这座城市的繁华现代同日而语。这座城市，因经贸往来而张扬，又因历史文化而内敛，多种元素交织融汇，形成了这里独特的城市魅力，成为了无数有志青年的梦想之地。
　　看着窗外灯光闪过，云舒有些眩晕。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之骄子，大学四年的专业课成绩远没有初高中时期的成绩单漂亮，不过研究生考试倒是同她的高考一样，凭借着出色的临场发挥而顺风顺水。她遇到了一个好导师，认真负责，学识渊博，她也凭借着不错的语言能力和努力刻苦而获得了导师的青睐，学习能力与实践能力在此期间直线上升，才逐渐拥有了来到这座城市拼一拼的勇气。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坐在云舒一旁的微微问道。
　　云舒被微微的问题拉回现实世界，连忙道：“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的导师。”
　　“我以为你想起了你的梦中情人。”微微笑道。
　　“少来，我没有。”云舒连忙说。“别总说我，你呢？你家那位如何呀？”
　　“还不错，入得了我的法眼。”微微高傲地说。
　　云舒笑了笑：“嘴硬。”
　　“行了行了，马上就到了，你真的不去吃点东西？”微微问道。
　　“想吃，想吃你的手艺。”云舒靠在微微的肩膀上继续卖萌。
　　“今天太晚了，改天我专门做给你吃。”
　　“那得中午，我要敞开肚皮大吃特吃，晚上吃了怕胖，第二天职业装就系不上扣子了。”
　　“知道啦。”

　　两人最终在云舒租住的公寓楼下找了一家面馆草草吃了点东西，云舒目送微微离开后，独自一人返回。公寓虽然只有五十多平，但是干净温馨，房东太太又是个和善的中年妇女，一切都平静而美好。
　　刚刚收拾好行李，手机就响起短促的铃声。云舒从衣柜中探出头，伸手够到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是微微发来的短信：“我已经到家啦，你呢？收拾得怎么样啦？”
　　这是闺蜜们长久以来养成的默契，分别之后，互报平安。
　　云舒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快地敲着：“收拾完啦，正在思考明天穿哪身职业装。”
　　微微的回信很快传来：“加快速度呦，思考完了赶紧睡觉，明天第一天上班，作为律师行业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你的亮相必须精神。”
　　“我明白，好歹我也在法学的海洋里摸爬滚打了七年，这些小事，还不手到擒来。你也快睡吧。晚安。”
　　“晚安。”
　　放下手机，环顾四周，黄色的灯光柔和温暖。来到这个陌生的，充满着现代气息的城市，原本以为会有无措和不安。还好，秦微在，她的闺蜜们永远都会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边，从无例外。
　　选好衣服，洗漱完毕，倦意涌来。云舒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有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家庭，有最好的导师，还有最贴心的闺蜜，也许，只是少了一个相恋的人。很快，邵铭轩的脸便占据了云舒的脑海。
　　算一算，自打铭轩师兄保研成功，进入到国内最顶尖的学府继续深造，云舒和他，已经五年没有联系。
　　云舒突然觉得心里闷闷的，却不想睁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云舒没有多想，邵铭轩此刻正与她身处同一座城市；云舒也不知道，平日里风光无限的邵铭轩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刚好在看大学时期同云舒所在队伍对垒的那场模拟法庭竞赛。他自认打得最精彩的一场比赛，如今看来青涩到令他发笑，曾经的局促不安，曾经的不知所措，都在时间的沉浮起落中消磨殆尽。如今的他，将律师的知识、技巧运用的足够娴熟，将律师的素养、操守也记忆得无比牢固。他是青年律师中精英人才，毫无疑问，他是成功的，是云舒心理那个永远挺拔永远从容的邵师兄。
　　邵铭轩看着看着，突然看见了那个稚嫩却果敢的身影。没错，那是在模拟法庭赛场上他印象最深的对手。那场比赛，记忆犹新，他攻守合理，对方的小姑娘却很会利用团队合作这一要旨，让他十分头疼。最终，他拿下了全场最高分，可对方两人的总分却高过自己所在的队伍。他遗憾落败，却记住了那个胆识非凡的小姑娘。他记得她叫云舒，也记得她温和谦逊，安稳从容，当然也更记得她的明媚动人，美丽大方。
　　他不仅记得，他隐隐对这个女孩儿有更深更重的心思，但这份心思却在并未生根发芽的时候被他剿灭。梦想与爱情，他未曾有太多犹豫便选择了前者。
　　可如今，愈发深重的想念让当年那场由他亲手塑造的遗憾被无限放大，使习惯了于孤独中逐渐强大的这颗心有了越发清晰的裂隙。
　　可岁月，终究落子无悔。
　　“云舒，你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邵铭轩看着屏幕里熟悉的面孔呐呐自语。“你……可还……记得我？”

　　云舒尚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努力寻找自己与邵铭轩是否有哪些地方相像，找来找去，好像除了两个人都是就读在这所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之外再无一致。云舒曾因此而沮丧过一段时间。不过，云舒当时还看不出来，她与邵铭轩还有一处一模一样，那便是钟情一人，却只敢放在心底。
　　一念成痴，一心一人，情之一字的红尘牵扯，终是让人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