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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之中，林成的身体状况愈来愈好。
他本应该早早地就跟着程梓的大部队离开的，但是因为方青云的身体康复起来比较慢，多少耽误了一些时日。
总是给方青云送药的程梓，加上自来熟的性子，一来二去二人倒是称兄道弟起来。林成见状天天吃着闷醋，也不说话，就是狠呆呆地盯着程梓，直到把程梓盯得后背发凉，汗毛直立，自己才肯罢休。
方青云每每看到这个场景，都感觉林成幼稚得可爱。
少年人多少要有少年人的脾气秉性的。
往日林成为了在自己的面前显得成熟，把许多有趣的棱角都藏了起来。方青云不时地逗逗他，也是想钓出来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有些事情藏不得，他生怕林成藏得久了，便忘了。
然欢笑与平凡的日子流水样过，就算林成在怎么拼命努力，都阻挡不了命中注定的来临。
林家越催越紧，他们一行晓得再也耽误不得，准备快马回京。但是方青云身体有恙，无法承受快马之上的路途颠簸，自然就无法与他们一同回京。
出发当日，林成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青衣边绣着上好的金丝线，发髻与往常不同的是，他抛弃了簪子，而是选择用金色的发冠束起来。
早前他的青玉簪子不知何时掉了，方青云便把自己的白玉簪子戴在了他的头上。往日方青云便懒得束发，没了簪子更是披头散发肆无忌惮地走来走去，看得林成怪怪的，于是把簪子还了回去。
如果只是披头散发这一个原因，林成倒也不至于把簪子又还给他。可方青云样貌俊秀周正，说话温声细语，一袭白衣来去，让程梓手下那几个好久没见过女子的士兵眼睛都直了。
林成不喜欢。
他生平最是厌恶有人把方青云当成女孩子看待。
方青云小时候就因为性格和样貌的关系，总被京城邻里的幼童骂上几句“不男不女”。那时候林成就抄起比他还高一截的笤帚，把那帮小屁孩撵得抱头鼠窜，打得屁滚尿流。
因为他知道，方青云性子使然，易招惹他人误解，所以他容不得任何人拿他寻乐。
谁人又知他稍有文弱的外表下，胸怀之中的一方天地呢？
军帐的附近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林成和方青云这一阵子散心的时候，会有意无意地去湖边，伴着微微凉的风，唠着只属于他们两个的私密话。
今日林成趁着程梓他们还要收拾一会儿的空档，晃到了湖边。
湖边有一颗茂密的垂柳，长得又直又好，叶子的颜色虽不似盛夏时节绿油油的颜色，但也让瞧着的人心旷神怡。
方青云此刻就站在树下，头上戴着他送的白玉簪子。
“我要走了，”林成走到方青云的旁边，“此去舟车劳顿，路途遥远，为了你的身体，便不能在带你在身边。”
方青云表示自己的理解，他许久不骑快马，亦无法骑。
“你要注意安全，”方青云叮嘱林成，“分别的日子不会太长，不日我也会到达京郊。”
京郊有一处宅邸，是早年林成置办在方青云的名下的。他买的时候也是以防有一天，国有诏，自己不得不上战场。倘若自己一走，方青云无家可归，这个宅邸到底是个不错的归宿。
方青云沉思了一会儿，抬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放到了林成的手里。
“见此玉佩如见本人，”方青云道，“望你能时刻惦念我。”
林成把玉佩缠在了自己的腰间，青色的衣服衬着白色的玉佩，“云”字好似活了般，闯入了他的眼。
“你蹲下点，”方青云走到林成的身后，拍了他的肩。
林成听话地蹲下来。
紧接着，方青云把林成的发冠摘下，然后把自己头上的白玉簪子戴进了林成的发髻里。
“你当真一件也不给自己留？”林成如果没猜错的话，方青云身上也就这么两件之前的东西。
“不留，”方青云顺手把林成的发冠带到了自己的头上，“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随身的东西才是没意思，你身上的东西才是念想。”
林成的头发厚重，发髻要比方青云大上一圈。他的发冠在方青云的头上松松垮垮，又是金色这种富贵的颜色，一瞬间就把方青云从天上拉到了俗世里，多了几分烟火味。
“少爷，该出发了。”程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明明白白地提醒着林成。
林成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方青云，眼中满是离别之际的不舍。
方青云笑着冲他挥手。
“走吧，别担心我。”
方青云的话就像一颗定心丸，林成悬在半空的心突然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明知前面艰难险阻，林成也多了一份勇往直前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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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柳树的纸条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树叶摩擦出“沙沙”的响声。方青云突然意识到，古往今来，柳树似乎见证了许多许多次的依依惜别。
如今他们也站在这样的一棵树下，走向了前人的老路。
方青云最开始的私心是想一直拖着林成，不让他回京。这样的私心没再他的内心徘徊多久，就被他硬生生地压下去了。
哪怕他害怕极了。
因为方青云知道，不管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他要是真的开口了，真的把这些想法付诸行动，那么他就是个恶人。
林成未必不会听他话。
但林成越是相信他，越是听他的，方青云觉得自己的罪恶感就会更甚，直到把自己淹没。
那个时候的自己就是挥舞着“为了林成好”的大旗，把本不属于一个人的想法变成永远困住他的镣铐。
“少爷，该走了。”
一个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方青云点头。
来人拎着方青云走了好远的路，来到了一辆马车前。
昂贵的紫檀木，车厢边上精致的流苏坠子，车厢顶抬守的真龙，两匹油光锃亮的汗血宝马，无一不象征着马车主人的高贵。
“少爷，衣服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方青云接过衣服，来回抚摸着正面所绣的团龙密纹。
他的面前毕恭毕敬伺候的那个人抬起头，露出了一张苍老却又精气神的脸，那人的右手臂要比左手臂明显地粗上一圈。
“李公公，那把成云剑，我喜欢，阿成也喜欢。”
李公公立刻跪在了方青云的面前：“那天在铸剑铺子，是奴婢一时嘴快。奴婢不应该过问少爷的私事，奴婢罪该万死。”
“无妨，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方青云掀开马车帘，拿着衣服坐进去，“还叫少爷呢？”
“少爷说过，皇宫之外，不论有没有外人，那两个字都不能叫的。”
“我下的命令，”方青云轻笑一声，“那倒也是。”
方青云这些年办事极为谨慎，他背地里酝酿着一件天大的事情。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身边的那些老部下都会化成各种各样的身份。哪怕没有人，他也不准许这些人叫他一声的。
殿下。
搞得他真有一种恍惚，好像自己真的是富商方家流落在外的小少爷。
要是真的，还就好了。
等到林成解甲归田，他也跟着一起归隐山林，找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从此不问世事，只求风月。
方青云做梦都想做这些事情。
他骗了林成，从头至尾骗得彻底。
包括接下来他不去京郊，而是拿着通牒出了国门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03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