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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我一个人回“家”,路上经过大排档,要了碗炒米粉,坐在小板凳上哗啦哗啦吃个精光。没客人,摊主笑眯眯看着我吃,“姑娘你真能吃辣。”那是。我问,“你怎么还没回家?”这城市快变空城了,回家已成为每个人最关心的问题,什么时候回,怎么回。去年我坐飞机回的家,经济舱里哄哄地挤得像大巴。
      “想着再多挣几个钱,所以晚两天。没办法,过年要用钱。”他叹息,“你呢,怎么也没走?”“噢,陪男朋友,他不想挤在人多的时候。”假话说多了,像真的一样,连我都开始觉得是为了一个男人,才留在这潮湿寒冷的城市。“你男朋友怎么让你在晚上孤身走,不安全。”“他有事。”他和那女的眼神接触时,哪怕我这旁观者,也能感受到咝咝火线声,不用说,此刻他俩肯定在天雷勾动地火。我不愿再想,把话题岔开,“我不喜欢回家。回前特别折腾,天天看机票折扣够不够低。大包小包,回次家花掉大半年积蓄。在外头想家里好,回去了又觉得陌生,没出去的说不上话,都是出去的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三天下来,刚习惯点,又得收拾行李往外走。车一动眼皮子浅得藏不住泪,不想走了呵。”
      我开始想妈,想她唠唠叨叨的样子,想檐下竹篮里的风干栗子,想热腾腾的饺子,想大年夜凌晨时的鞭炮,想得我躺在床上瞪着双眼发呆。去年初三郑向南接我去了他家,坐六七小时汽车,腿都麻了,我靠着他的肩,一路呼呼大睡。农村春节正是闲时,整天喝喜酒串门子斗牌。今年转工后,我俩感情才越来越差,他不理解我整天奔进跑出为了啥,“打份工,过得去就行了,一个女人要那么强干什么。不如早点生孩子,早生孩子早得福。”每次加完班回去,他热饭菜给我吃,可同时开始埋怨,非把我逼到半点胃口都没有才肯收声。我渐渐不想回去,有时不加班也在外头转几个圈才回家。
      唉,我在想什么呢,是我的错,我对不住他,所以甘心情愿净身出户。
      我翻个身。
      不该吃炒粉,太油,胀得胃里难受。
      我恍惚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总觉得有人在房里踱步,叹息。
      是爸爸吧?
      哪怕是梦中,我也知道自己在哭,哪怕过去已经那么久,还是不能触及心上那个伤口,轻轻碰到就会痛得想打滚嚎叫。
      有人推我,“喂,醒醒。”
      我努力睁开眼,可光线让我痛苦地呜咽一声,意识在恢复中,“你怎么回来了?”
      王亮说,“我早回来了。你哭得鬼都要爬出来了,这地方本来暗,我还以为你中了邪。”
      我没有,只是,魂魄停留在梦中,那里父亲还在,阴沉着脸翻柜子收拾衣物,“小蔷,你妈不在了。”每次梦到这,我都忍不住要哭。我不敢提醒他,“爸,不在的是你。”怕一说穿,他就永远消失了。
      “几点了?”我掩住眼问,大概炒粉太咸,嗓子眼像着了火,声音干枯得不像我的。
      “五点。”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我软弱地说,“谢谢你,回去睡吧,我没事。”
      太阳又升起来,我恢复到活蹦乱跳,贼忒嘻嘻问王亮那个女人是他什么人,其实不用确认也知道他俩肯定有事,不然人家会巴巴派人送钱来救他吗。
      这可能是他非常不想提的事,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只横我一眼,表示费事睬你。
      他请我吃东西赔礼,好吧,如果因为她,你每得罪我一次就请我吃次饭,那我也不生气。
      我手下留情,要求去几十米外的茶餐厅,韭菜花炒虾干,腰果炒小鱼干。我对上菜的服务生笑,“靓仔,例汤能不能送大份点?”转头上来一大盆花生煲猪脚,这次来的是女孩,笑嘻嘻地说,“免费,他说的。”说着话嘴向柜台那一呶,刚才的男孩正在收钱,可能听见这边动静,对我们笑了笑。
      王亮不怀好意地说,“小心汤里加过料,你光顾勾搭人家男朋友,喝了下药的汤都不知道。”我喝了口,没什么特殊,狐疑地问,“下什么药?”他笑,“增肥药啊。肥死你,看你拿什么勾搭别人。”我明白过来,“有本事你别喝。”他舀了碗,“我怕啊,不过朋友一场,陪陪你,以后演瘦身男女也有对手。”
      他心情很好,于是我们俩吃饱后去外头逛了会。街上人和车明显少了,阳光温和地照在身上,不冷,穿件外套就够应付。有父亲把孩子放在自己肩头,孩子乐得咯咯笑。一时心血来潮,我问王亮愿不愿意这样举着我。他爽快地蹲下来,如我所愿。可惜我上去后,他一站起来我怕得搂住他脖子大喊大叫。唉,无论多胆大的人,下盘不稳离地一米多,肯定都头晕。
      我晕得走不了路,王亮二话不说,一把把我抄在臂弯里,就这样抱着我慢悠悠往回走。我不敢看地面,怕更晕,只好向上看,看天空飘过的云,看树上的绿叶,看他的脸。
      “王亮。”
      “嗯。”升调,带着问号。
      “有时我觉得,能不能扬名发财不是特别重要。可又有很多时候,我又想,有钱还是好的,可以过得好,可以不用愁东愁西。”
      “嗯。”平调,是句号。
      浊气上扬,我扯开嗓子吼,“皇后大道中,人民如潮涌。”人没站直,气流不稳,声音有点颤。王亮忍不住帮我唱下去,“有个贵族朋友在硬币背后,青春不变名字叫做皇后,每次买卖随我到处去奔走,面上没有表情却汇聚成就,知己一声拜拜远去这都市,要靠伟大同志搞搞新意思。”(罗大佑-《皇后大道东》)
      所谓路人侧目,就是形容这会情形。
      我哈哈大笑,兴奋地说,“王亮,你会红的,你有条件红。你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你弹吉他那两把刷子也不像滥竽充数。”他“切”一声,冷笑道,“何止吉他,我三岁开始摸小提琴。”话才出口他有点后悔,改口说,“怎么样,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
      这人,十棒子打不出一句真话,我点点头,“嗯那,厉害得你!”
      晚上临睡前,王亮来敲门。
      “么事?”我懒得下去,在床上大声问。
      “睡前多想想美事,数钱数到手抽筋,帅哥排队来爱你,跑车别墅任你挑。”他说顺口溜呢。
      我知道他好意,怕我再做噩梦,微笑应道,“知道啦,面包会有的,男人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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