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魅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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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的药谷，依然灯火通明。
平常的这个时候，药谷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歇下了，然而今夜，却随处可见虎背熊腰的高大女子神情肃穆地四下张望。
药童们捧着药皿和药材穿梭在明亮的光影中，只是，每走几步都会警觉地抬头看着天空，没有异样之后才敢继续前行。
空气里，无所不在的血腥气息，让整个药谷都陷入了一种躁动不安的情绪之中。
柳默言坐在床边，看着光裸着背部伏在床上的虎啸月。
洁白如玉的肩胛处，左右各有一个深深的爪痕，每个爪痕各有三道爪印，最深的那道已经挖开了皮肉，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伸出手，将磨好的药粉洒在伤口处，看着随着伤口接触到药物而骤然绷紧的修长身躯，柳默言轻抬眼皮看着伏在枕头上汗湿面颊的扭曲脸庞，冷然道：“伤成这样，还能够打人，倒是厉害。”
“你、你是故意、的吧？”虎啸月感受着背部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声音都有些变形。
该死的柳默言，明明可以用生肌膏，却非要给她用什么无瑕粉，虽然说无瑕粉同样可以生肌化腐，而且使用这种药粉的伤口在痊愈之后不见一丝痕迹，可是，唯一的坏处是这玩意药效霸道在使用过程中会加重伤者的痛感，所以一般不是特别爱美的人，不会用这个来治伤口……
要换做她是阮七年的时候，兴许这玩意她还会考虑用用，可是，现在她是虎啸月，在这雌尊雄卑的世界里，只有雄性对于身上的伤疤才会斤斤计较，犯不着在她身上用什么无瑕粉吧？
这摆明了就是为白天被她痛打的晴空泄愤嘛！这个极度护短的柳默言还真是睚眦必报的家伙呀！
柳默言轻哼了一声，手上洒药粉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晴空是淘气该教训，可是，你教训得也太过火了，要不是他现在是虎形，换作他化形之后，你这种打法早就把他的腿给打断了。至于这样么？”
虎啸月看着柳默言恼怒的眼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天时候，晴空被她打的情形又浮现在脑海里。
一开始的时候，真的只是想教训教训这个淘气的家伙，可是，打到后来，越想越气的她也有点失控了，下手确实是有些过了。
虎族的大力是孤云山数一数二的，一旦失控，那力气可不会小。
“晴空没事吧？”
耳边回荡着晴容哭哑了嗓音发出的恨意，虎啸月沉默了一会，轻轻开口。
“没事，就是睡着了都说虎啸月，我恨你之类的话。托你的福，晴空怕是会安份好一阵子了。冲这点我倒是要谢谢你。”手上的药粉全部覆在了那几道触目惊心的爪痕上，柳默言又伸手从床边的小几上取过一只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颗药丸递给虎啸月，“吃了它。你的身体因幼时受过重创，虽然经过了多年调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你的体质终究有些弱，伤口也会比较难愈合，这是我特别给你配制的。”
送到口边的药丸，泛着扑鼻的香气。
不用说，自然是好东西。
虎啸月张开嘴，吞下药丸，那药丸入口即化，瞬间，就感到原本火辣辣灼烧着的背部就不再那么疼了。
一直察看着虎啸月神情柳默言见状似乎松了一口气，她起身用水清洗干净手，拭干手上的水，拿过了纱巾开始给那狰狞的伤口做包扎。
房间里静了下来，耳边只有纱巾被转动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响。
虎啸月看着被外面的光亮照得透白的窗，侧耳倾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人声，想了想，她侧首看着神情一直很严肃的柳默言出声相询：“谷里的损失怎么样？”
手上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柳默言眯着眼睛扫了一眼窗户，想了一会才缓缓开口：“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几个人受了一些轻伤。”
“是么？”
看得出来，柳默言并不想在白天的事情上多做探究，虎啸月喃喃地沉吟了一会，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只是，她的脑海里却始终盘旋着那只被她击中的苍鹰临去时的眼神。
她百分之一百地相信，那只家伙一定会再度前来，找她的麻烦。
鹰族称霸天际，恐怕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挫折吧？
所以，照她的推测，鹰族的下一次攻击很快就会到来了。
从窗外的动静可以看得出来，柳默言已经加加了戒备，只是在孤云山上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可以克制鹰族。
猎鹰，在以前的世界里有很多种办法，想要活的打麻醉针，想要死的直接一枪毙命，而在孤云山这两种办法都不太可行，毕竟她不是学医也不是学武器制造的，麻醉药和枪她都不可能做出来。
最简单也是最古老的办法，就是制弓。
她记得，在阮氏宗族的书库里有关于古代兵器制造的简介，她闲来无事也会去翻看，其中就有制弓的说明。
只是，时间太远久远，她已经有些模糊了。
唉，要是她的异能还在就好了。
至少这个时候，就可以使用逆转记忆的方法将脑子里沉淀下来的东西给翻出来，可是现在，恐怕只能靠回想了……
“嘶——”
柔软而冰凉的物体，轻柔地滑过面颊，惊动了沉思中的虎啸月。
转动眼睛，房间里早已经不见了柳默言的身影，而从她被抬进来之后就因为治伤而被关在门外的弯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漂亮的蛇躯正在不住的颤抖，看得出来，她的这一次受伤，让弯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弯弯。”虎啸月轻轻地叹了一声，伸手轻抚着弯弯冰凉的蛇鳞，感到小家伙贴她贴得更紧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怀里的小家伙却只是沉默地紧紧贴在虎啸月身上，就在她以为小家伙不会开口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弯弯独有的嗓音。
甜糯却又有着少许的沙哑。
“月。”
“嗯？”
懒懒地回应着，虎啸月感到贴在她身上的小家伙却似乎对于她这种懒散的态度感到不满，柔软的身体立刻竖直起来。
“月。”
弯弯红宝石的大眼睛眨动着，点点金芒衬着长长的青翠蛇身，显得十分的美丽。
“月，我要保护你。”
弯弯的声音有些小小的紧张，但是，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却有着无比认真的眼神。
她没听错吧？
弯弯说要保护她……
一个才八岁的小蛇人说，要保护她。
“哈哈哈！”
鹰族来袭之后，虎啸月第一次有了放声大笑的冲动。
“月！”
弯弯看着在床上笑得前仰后俯的虎啸月，有些恼怒地发出了低低的抗议。
只是，他越是表现出认真的虎啸月就笑得越发厉害。
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的弯弯嘶叫着扑住了虎啸月，宁静的房间里，瞬间响起了欢乐的笑声。
“我是很认真的！”
“咳、咳！嗯，嗯，弯弯，你乖哦，别说笑了……”
“月！嘶——”
“哈哈哈哈！”
……
清脆的笑声，顺着夜色，传得极远。
连窗外的竹林也不住地摇晃，似乎是被房间里的欢乐气氛所感染一样，发出沙沙的声响。
没有人注意到，夜风轻拂时，婆裟摇曳的竹影里，露出来的影子。
那是一个穿着黑衣身材高挑的男子。
看起来很高的身体却很轻盈，站在竹枝上，随风而动无声无息，仿佛鬼魅。
夜风习习，时不时地吹起男子垂泄在腰际的乌黑长发，遮住了其白皙的面颊。
男子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撩开面颊上飞扬起的发丝，露出了一双碧幽幽的勾魂摄魄的美丽眼瞳。
碧玉似的瞳，静静地注视着明亮的房间里那嬉闹着的一人一蛇，静静地，注视了很久，很久。直到房间里的人与蛇玩得累了，熄了灯歇下之后，那双美丽的眼瞳还是直勾勾地看着那黑黝黝的窗户出神。
就这么呆呆地看着，看着，看了好长一阵，天空中传来了一声奇怪的鸣叫声，男子才恍如大梦初醒似地转动了几下碧玉似的眼瞳，羽扇似的眼睫也随之颤动了几下，伴着月光在其雪白的肌肤上投下了美丽的阴影，也衬得那张美丽的脸庞更加惨白。
在催他了。
男子抬头看向天空，今夜的天空上浓云密布，视野并不好，但是他知道他顶上的某一处正有一只苍鹰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抿了嘴唇，碧瞳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幽静雅致的小院落，特别是那已经一片漆黑的房间，男子有些无奈地轻点脚步，脚下的竹节因为重力的缘故而微微下坠，当下坠至力道限时，竹子又弹了回来。
就在这一瞬间，男子借着竹子的力量跃了起来。
衣裳飘扬，发丝飞舞。
男子修长高挑的身影已经在这一瞬间滑入了黑夜无尽的沉暗之中。
远处，两个提着灯笼的女子正相伴着走过来。
“喂，我说，鹰族今夜不会再来了吧？”
“照我说，这个不好讲呢，鹰族的那些家伙们一向神出鬼没，让人猜不透她们想要干什么……”
“可是，白天，月姑娘不是才击中了一个鹰人？”
“嗯，月姑娘确实是厉害，可是，你也知道鹰人们的心眼都很小的，我想，她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所以谷主才要我们来月姑娘这边守着？”
“大抵是这样吧……”
“真是的，这些鹰族，究竟是想干什么呀！”
……
“主子，怎么样？”
平滑的山石上，身材瘦削的女子神色紧张地看着以着极快的速度从远处来到她面前的高大男子，在确定男子面色如常气息平稳之后，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跪倒在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的表情却有些恍惚，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身影，眼前一直闪现着的却是适才所看到的画面。
今夜入花谷，是费了一番周折的。
因为鹰族白天才大举进攻了花谷，很大一部分人受了伤，所以到了晚上，药谷自然而然地加强了戒备，为了不让自己的行踪暴露 ，他让隼送他到了蒶谷的边缘位置，然后由他自己进入进药谷。
进入药谷之后，找到虎啸月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大太的难题。
因为白天击中飞鹰的事情，所以虎啸月几乎成为药谷家喻户晓的人物，到处都是三三两两躺着的人，讨论着白天的壮举。
七嘴八舌的言谈，很快就暴露了虎啸月的行踪，于是，他很轻易地就找到了那个种满了竹子的院子，也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看的。
从听到虎啸月这个人的名字开始，他一直都无法相信，苍鹰所说的话是真的。
然而，当那闪闪发光的银亮长发和华光熠熠的美丽金眸落入眼底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了震愕。
怎么会？
怎么会？
竟然真的是纯血白虎……
众所周知，纯血的白虎只有那么几个。
虎姒云失踪很久了，白青凌自多年前产子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几位虎族长老这些年来为了打理没有虎王的虎族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这个白虎的年纪，明显还是年少的很。
似她这般年纪的纯血白虎……
他想不出会是谁。
而且，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药谷里？
不是说，柳默言和虎姒云因为陆沉月的关系，闹得很僵了么？
为什么柳默言竟会让情敌的族人呆在药谷里？
为什么？
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一起涌上了心头，即使是聪明如他，也想不明白……
“主子，我们该回去了，天、快亮了——”
跪在地上的女子嗫嗫地看着男子阴晴不定的脸庞，原本不想打扰，只是看着天尽头渐渐泛白的光亮，终究还是有些羞急，天若是亮了，她们想要不惊动药谷里的人离开，恐怕就得费上一翻周折了。
举头看了一下天色，男子沉吟了片刻后坚决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走吧！不过……”
转头看着夜色下灯火通明的药谷，男子抿紧了削薄的嘴唇。
不过，他还会来的！
他，一定要弄清楚虎啸月是谁……
制弓，说起来不是难事，然而真正到了要做的时候，却又觉得万般头绪无从拾起。
单是弓柄的材质就选了又选。
若是要做一把好弓，最适宜的自然是上等的杉木完全阴干之后再进行制作，然而，杉木虽然好取，但是想要成形却不容易，因为孤云山上的兽人在生活中从来不使用刀具，没有了刀具也就无法对杉木进行再制作。
衡量了几次之后，虎啸月想到了院子里的竹子。
竹子坚韧，有弹力，用火淬过之后极易成形，如果要加强弹力只要用几根竹片缠在一起，就可以了。
试了几次之后，虎啸月凭着印像中弓的样子大致做了一个模子出来，然后将两片竹弓用布条缠紧，即做了防护的作用又让弓的弹力变得更大。
弓柄有了形，就自然要开始做弓弦。
弓弦的材质倒是容易得到。
五谷堂里每天都有新鲜捕来的水牛，要几条生牛皮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嗡！”
将搓成条的生牛皮固定到弓柄两头，虎啸月随手拨了拨那绷紧的弦，听到弦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回响。
“嘶——”
原本一直蜷缩在虎啸月脚边的弯弯听到这陌生的动静，警觉地竖起了身子，细长的蛇信在空气中发出了嘶嘶声。
“没事，弯弯。”虎啸月晃了晃手中看起来十分简陋的弓，随手端起弓柄对着窗户拉开了弦，“这东西是好东西，只要在这里搭上一支箭，然后拉开这条弦，射出去……咦？那是什么……”
半眯的眼瞳猛然张大，虎啸月松开弦，立起脑袋，看着洞开的窗。
“月？”
弯弯拉直了身体，好奇地顺着虎啸月的视线望过去，看了一会有些不解地转了回来。
“月，你看到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呀……”
弯弯没有看到吗？
虎啸月注视着弯弯闪动着不解神情的红瞳，小家伙从来不会撒谎，所以，他一定没有看到刚才她拉弦时看到的那道绿光。
“没什么。我看错了。”虎啸月轻拍着弯弯的小脑袋，放下手上的弓，然后起身信步走到窗前。
锐利的视线滑过窗外的每一处角落，可是，正如弯弯所说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那多年的竹子，在夜风中摇摆着身影，竹叶随着风不断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闭上眼睛，倾听着窗外的每一丝动静。
静。
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什么也没有。
什么绿光一闪而逝，看起来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只是，真的只是错觉吗？为何她的心里，却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预感呢？
那浓重的夜色里，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若是什么都没有，为何她放眼看过去，竟觉得处处都是魅影？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魅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