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银塔问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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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沙肆无忌惮从西北方向吹来，将爆炸引起的烟火吹成了火海，无数被吞没的事物在最后时刻，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这是博西从战舰上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人视场景，远比在空中飞行时要惨烈得多。
原本的“覆雪计划”被敌方以最极端的方式利用，百姓期盼能够改变他们生活环境的雪花没有如约而至，取而代之的，是灭族的灾难。
“报告，中心城区无法逼近！无法锁定被困人员位置！”
“不必抢救任何人了，集中全部人力灭火！”博西朝耳边的对话器里喊，喊声中有着微弱地颤音。
他的吼声被风刮碎，在炽热的烈火中，和震天的哭嚎声融为一体，烙印在疮痍大地上，一同被战地记者记录。
“你的家乡没了，”上将站在顶层落地窗前，窗外投射地是博西所在位置，也是第一个“覆雪计划”试验点——安锦区，他声音异常冰冷，却叙说着一个美丽的词，“北方瑰城。”
博西眼睛突然泛红，无力地跪在地上，手上抓着长期裸露而板结严重的土块，狠狠捏碎，风吹给前方，他低低地喘气，重复了一遍，“上将，我的家乡没了。”
“也许您是对的。”博西闭上眼睛，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这和你认为的对错没关系，博西。”上将声音太过于冰冷，不悲不喜，却没有置身事外的感觉，如同一股强大的寒流，将所有事物笼罩其中。
“回来吧，银塔奴隶的签字率已经超过四分之三，彭瑞需要你的支援。”
博西眼眸一暗，呆呆地望向前面的火海，他起身，恢复以往指挥者的语气，冷冷说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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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初亦的种子长成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茎叶纷纷从小花盆里溢了出来，垂着令人兴奋的绿色。
他醒来的时候，以修不在身边，不过他确定，以修一定看到了这幅画面，心情应该会很不错。
“早上好，慕吖！”
“早。”桌上仍然摆放着几支小绿瓶，初亦对它们没有兴趣，他宁愿对着他还没有完全长大的红薯叶流口水。
“你们晴星的土壤什么成分？这在地球要一个多月才能长成。”
“不知道，年纪太小，忘了什么感觉了。”
……小废种子没错了。
初亦正准备掘开土壤看看根出来没有，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打开门，发现廊道里在他之前的房间，纷纷奔出慌里慌张穿制服的工作人员，一个房间五六个，蹿腾得急，房梁红色警灯只闪不响，冰冷空旷的狭小空间顿时躁动起来。
之后的房间持续被数名工作人员左右砸开，嘴里七零八碎地叫喊——
“快！快点儿！不要让尸体拥堵，一区二区全部出动！”
“动作快点！老师说了！预备航道重新开启！快去准备棺椁！”
初亦懵懵地站在门框前，眼睛紧盯着疯狂叫喊的人，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正想闭门穿上上将的大衣，却见其中一位扭头，把食指指了过来，破口大骂，“你怎么回事！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看那一副吃人的架势，初亦刚想解释什么，五大三粗地体格无限逼近，怂得初亦乖乖关门，跟着之后涌上来的人员一起往外走。
不过人家用跑的，他早上起来身体软，摸不清力气从哪使，尽量往前跟。
吼初亦的人没注意，刚想甩一口“小白脸”，被旁边的人一把按住，“兄弟，知道那是谁吗就敢指挥。”
“放手！我管……”
“闭嘴蠢货！你可知主楼顶层下来的那位，跟他睡了一宿……”
“……”
毫无过渡，一墙之隔，明亮肃穆，喧闹声像被材质吸收了一般，白色制服一拥而上，初亦穿着黑色马甲混在其中，被前后冲撞地飘摇，好半天才辨别出入口处持续不断的行为，是在搬运死者。
“怎么死这么多人，还一下全在恒塔的航道？”后面衣服没穿好的在整理，趁机没好气地打听。
只是没等到人回，自己率先想到什么难得一遇的大事，“难道是……”
“银塔的奴隶，问神问了五百人。”旁边有人回应。
问问题的人哽住一句话，而后习惯性接受了这个答案，轻飘飘地说，“什么日子，为什么问神？”
“听说是后神预言……”
一位和大叔年纪相仿的男人不知从哪里插了进来，揪着穿衣服的人和旁边行动缓慢的初亦，硬生生拎着往外走，胳膊处的肌肉不时在初亦好奇的目光中鼓动，“小子们！一群死者可以死不瞑目，但渡区绝不能横尸满地，有违渡区准则！快！”
“顾先生，这是银塔今年唯一一次问神么？怎么不早先通知，今天是二区休息日。”
“放心，银塔的活，不会亏待渡区。”
顾先生领人出了入口，随机把两人搁置在某个死者旁边。
“别看了。”顾先生从旁边驱赶人群的工作人员手中抢过棍子，挥舞起来，“还没轮到你！”
“这都是风居上将的错！”零星几个路人喊道，喊完在工作人员的鞭策中狂奔向别处，“奴隶也是人！哪有什么后神！都是白的谎言！是他撒下的弥天大谎怂恿那些贵族干得恶事！”
“白出身于奴隶，他却借神的名义来屠杀他们！风居暴政！暴政！！”
“风居只有管理没有统治！哪来的暴政！”
“是银塔的公爵犯下的无耻罪行！我们请求风居联合奥克林为这些枉死的人讨回公道！反对奴隶制，人权眼里不容沙子！”
“联名上报请不要在渡区，这里无权管辖三塔事宜！”
“联合公会从不为底层居民开放，哪里还有讨说法的地方？”
“奴隶有奴隶的命运，管好自己！请不要滥生悲悯心！”
“滥生！！！你能保证那些被抓上岛的奴隶没有你的家人吗？”
渡区底层路人一改往日冷漠，像是积压已久的愤恨裹挟他们专程前来，却在看到尸体时把愤怒冻成了碎渣，卑微而又张狂。
太多了，真得太多了。
没有血迹的肉身塞满了这里，阻隔了道路，因为什么都该愤怒。
初亦放眼望去，廊道侧面亮起了幽暗的蓝光，冰冷潮湿的地面卧倒了各种姿势的死者，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位置，这些人面色极度苍白，甚至借那脸上五官的凸起，抢了工作人员制服的白，在昏暗的空间里呈现出凄惨阴光。
一个挨一个，一个压一个，脖颈处的血液完全凝固，缀着吊诡的重色。
外界水压不停撞击着墙壁，初亦耳朵轰鸣，潮气莫名被新鲜尸体的生冷气覆盖，让他额头刷出一层不适的冷汗。
他戳戳脚下死者的肌体，明显缺氧萎缩，身旁不时有人将尸体扛起，大片的特制宽阔衣衫掠过他的脸颊，扫得初亦身体一抖。
他们都在和死者进行最后的接触，有人心存慈悲温柔以待，有人厌弃工作粗暴不堪，但初亦不是这些人，他脖颈有些疼痛，越是试图将死者扛起来就越是痛，仿佛溃烂从脖子那开始了。
“慕吖，别怕！”种子找到了跟着初亦最后三年的记忆碎片，“都过去了。”
“我知道。”初亦想，所以他没把种种不适表现出来，而是偷偷在宽衣里伸出根系，借机发力，喘息在暗处紊乱。
正想努力把人拖起来，大叔挡到了他面前，死者立刻被他抢到肩上。
初亦重重呼出一口气。
旁边“老师”“老师”叫个不停，但大叔看着他，看他为什么还不把手从死者的后腰处拿下来。
“又有问题？”大叔十分善解人意，黑色特质手套掐着尸体的脖颈，借着高大躯体开辟出一块无人碰撞的小空间。
初亦不敢动，如果大叔细细感受的话，能够感觉到肩上有个长条状凸起物硌着他，那是初亦的根，初亦不想吓到他，也不想打破这片和谐。
“问神是什么？”初亦顺藤而下。
大叔吐露，“银塔贵族的高级活动……向天问神，快活不休。因为没有快活不休的道理，所以必须要回馈给神灵礼物。”
“祭祀……”初亦一震，“这是屠杀？”
“错了，仅仅是因为他们长得太像普通居民了而已，”大叔扫视着地上的尸体，“但他们不是，他们只是像人的奴隶。”
初亦深色瞳孔闪出诧异的光，无数历史进程推到了这个上天下海无所不能的土地，居然听到了这种说法。
他凝视着大叔坚定的眼睛，余光全是雷打不动尽职尽责的工作人员，问，“你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渡区教育守则？
“快放手，”大叔似乎没料到他的问题会这么直白，饱和了之前的笑容，“抱歉，那个叫杉郎的估计要被安置一段时间才能运走，这些奴隶的主人给与了他们最后的享受，保证第一时间运返故乡，航道将率先向他们服务，你会有足够的时间赚取潜渡费。”
说罢，大叔不管初亦的处境，自顾自往前走，初亦跟着他的脚步，被压着的根系扭动，大叔穿着皮夹克，略微不适地扭头看他，眼球黑漆漆，向里挖掘便能觉察出一些其他情绪。
初亦把根彻底扭出来，手顺势从死者的后腰上拿下来，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大叔，会有人偿命吗？”
三塔对峙，管理制度迥然不同，却能够如此大规模地存活下去，他似乎明白了这些底层居民冷漠的原因，混迹于此，根本没有标准足以适应这种混乱的环境。
冷漠，是最简单的解决和生存方法。
但今天，很多人站了出来，因为五百条性命拥堵了道路，很多东西藏不住了。
“不会。”大叔决绝道。
初亦没再跟上去，攥着从那名死者身上取下的遗物，无人察觉。
大叔背影宽厚，补充中，浑厚腔调中藏着几分温和，“恒塔可以保你，银塔不会，记得扎紧你的好奇心，任何地方都不再会有渡区的自由。”
“……谢谢。”
初亦细细摩挲手指，他能明显感觉得到，从那名死者身上取下的东西，拥有木块的粗糙质感，周身凹凸，像极了地球乡下某种祈祷平安的特产，他低头，看到一个木棍，这座岛屿已然绝迹，称得上化石般的小木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银塔问神
，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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