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领主[西幻]》婆罗洲

2、屋逢夜雨

　　这姑娘顶着一头又干又枯的栗色头发，尾端金黄，甚至有些发白，一看就有点营养不良，她脸上残留着浓烟留下的污渍，勉强能看出漂亮的五官，那双眼睛却十分亮堂。

　　有魔法的提醒，阿比盖尔知道她叫做梅，是领主家唯一的佣人，从能端得起水盆开始，就跟在少女领主身边伺候。

　　“我……”

　　不等她找到合适的理由，梅便自问自答了出来：“一定是医生的药起作用了！一定是这样，我一直相信着，您总有一天可以离开那间屋子，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说着，简直就要哭出来了，看得出是真心为能够自由走动的阿比盖尔高兴。

　　确实前不久有云游的医生路过洛沙郡，他给领主开了些药剂，那些玩意儿除了让领主夜里更加难以入睡之外，没别的用处了，不过这一切都没让梅知道。

　　见她那般欢欣鼓舞，阿比盖及时止住了这个话题，只是安静地提起嘴角，无声的流落出清风一般的笑容。

　　梅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瞧着金发少女的脸庞，直到其他人的交谈声使她惊醒，才羞愧地低下头去。记忆中的阿比盖尔大人很少笑，尽管她是温和的，温柔的，但她只会抿着嘴角，露出哀哀的笑容。

　　像这样美丽而又纯粹的微笑是几乎看不见的。

　　牛头人甫一撤退，人们就立刻行动起来拯救自己的房屋，可惜已经错过最佳的抢救时机，眼下能救出根茅草和木板都算幸运的了，更别说值钱的东西，那股牛头人没留下一颗米。

　　起初逃过一劫的人们还在期待着骑士队伍的到来，那号角声他们都听得真真切切呢！

　　骑士们铁定能追上去帮自己抢回财产，可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来，开始有人犯嘀咕了——难不成那号角声是错觉？

　　阿比盖尔以剑为手杖，杵在广场最中心，人们一阵交头接耳后，派出了个代表去和她聊谈：“大人，大人，骑士的队伍呢？”

　　洛沙郡不被允许有自己的武装，安全平时全依靠领地里的青壮年，然后就是附近城池的巡逻骑士队了，他们装备精良，骁勇善战，人们见到那银白色的盔甲就宛如吃下了定心丸。

　　“没有什么骑士。”她答道。

　　那人像是没听清：“什么？”

　　阿比盖尔淡然地说：“这个时候树林该起风了，只要把号角挂在枝头调整好角度，就能发出类似的声音。”

　　从领主家出来，她派了别的使魔去做这件事，如果那群牛头人不肯就此撤退，她有一百种办法让他们人间蒸发，之后只要修改领民的记忆就可以了。

　　然而，这样容易留下一些痕迹——才接受复苏，对当代还不算全全了解的魔女希望能有更加稳妥的办法。

　　竟然是这样！

　　人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办法。

　　洛沙郡的子民们极少看到阿比盖尔出门，更别提和她说话了，就连外面的事务大多是由梅转达的。起先说是少女领主身子骨不太好，可日子久而久之，领地里的传言就变了，变成了贵族小姐高高在上，不屑和他们这些平民百姓说话。

　　诸如此类的流言在人们口中流传，他们说话时，总会朝着山丘的方向挤眉弄眼，然后博得另外一群人心领神会的大笑。

　　直到刚才她挺身而出，人们的认知出现一丝矛盾的地方，他们现在对山丘上的领主小姐充满了好奇心、畏惧和不理解，所以他们站得老远，宁肯窃窃私语，也不敢站到阿比盖尔面前说话。

　　梅担心死了。

　　阿比盖尔和人们说话时，她忠心耿耿地守候在一旁，眼神纠结无比。

　　一方面她迫切地希望主人能和其他人多接触——毕竟医生也说过这样对主人的病情好；另外一方面，她害怕这样的谈话过度消耗主人的体力——没看到阿比盖尔大人的脸已经开始变得苍白了吗！

　　最后阿比盖尔自己结束了这些对答，她吩咐道：“你们选出一个人，去统计下受损的情况，等天亮了再来通知我。”

　　说完，她又问过几个看起来力壮的男人，让他们跟着梅去仓库取庆典会用的油布，外加一些被褥，这些足够在广场搭一个大大的帐篷，容纳人们小憩一会儿了。

　　虽然阿比盖尔不介意让出领主家给他们遮风避雨，但那边还没来得及处理，她不会贸然让人进入。

　　厅堂仍然漆黑一片，少女进门后，便独自坐到长桌前。

　　魔法获得的记忆犹如潮水，正拍打着她的记忆礁石，纤长的手指抵住额头，她阖上眼睛，开始真正的、正式的追溯。

　　几百年前，人类在光复战争里获得了大量的土地，为了防止那些异族卷土重来，初代皇帝决心施展一个浩大的工程用以防备和阻扰。

　　他先大赦罪犯，命令他们到边境线上修筑围墙，又起用一些骑士作为监工，围绕着这堵墙的修建，罪犯们依靠着它兴起村落，有了人烟和村落，中央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些地方定为骑士们的封地。

　　洛沙郡就是这样来的。

　　阿比盖尔了解完这几百年间的变迁后，神色变得一言难尽。

　　记忆中还提到，因由初代皇帝的足智多谋，暴戾的龙族和卑劣的魔女一族尽数覆灭，其秘藏至今存放在皇宫里，这一传闻广为流传，为人书写，为人津津乐道。

　　她可以肯定这件事儿里面有一半是假的，魔女根本没有什么秘藏可言，因为她……

　　“阿比小姐。”雨燕共享了这段记忆，它担心到，“龙的宝藏要怎么办？”

　　和龙族有关的那一半，阿比盖尔没什么头绪。

　　天知道魔女和龙有多么的不对付，魔女的炼金书谱子里写着龙鳞，龙的食谱里写着魔女之心，魔女这边准备一两个对龙魔法，龙那边准备一两个对魔女道具，这对双方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了。

　　还有什么是比仇敌关系更加稳固的呢？

　　阿比盖尔用手指在桌面划了划，魔力顺着痕迹亮起，她的敌人来自三方面：人类皇帝、中央教廷、龙之财宝。

　　时光流逝，中间变数甚多，一切都掩藏在迷雾中等待探寻。

　　这就注定阿比盖尔得暂时保密自己的身份，直到获得足够的、能够抵抗的力量才行，在达到目的之前，她就是洛沙郡的女领主——按照契约，只要她救下洛沙郡的子民们，原领主的一切就归她所有。

　　“防御工事这些都得提上日程了。”阿比盖尔一手托腮，另外一只手简单的敲击着桌面，老木桌当即发出沉闷的响声。

　　明亮的光穿过窗台，流连在她的脚边。可好景不长，太阳初生后不久，浓厚的乌云就咆哮而来。

　　“什么声音？”阿比盖尔蹙起眉头，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砸在自己头顶，有点发痛。

　　她刚伸出手去摸，又是一颗硕大的雨滴砸下，溅起的水花有部分挂到了她的睫毛上，显得整个人有些凄惨。

　　转眼间，屋外大雨，屋内小雨。

　　“见鬼了！”

　　阿比盖尔刚刚说完，一道刺眼的，几乎把天地之间都化作白昼的闪光亮起，紧接着轰轰雷声降临，挂画、墙壁、甚至屋顶都在颤抖，当那雷声响到最高潮的地方时，地面忽然一抖，她的后槽牙跟着砸出响声！

　　雨燕躲在她的斗篷帽子里，瑟缩起翅膀，弱弱地说：“阿比小姐，工事也要有钱才能修啊。”

　　阿比盖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