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合作 ...
-
“山风,他不是没变性吗?要怎么玷,污我啊?”
暖光融融的内室,因为这句话显得有些格外安静,只听见烛火的噼啪声。
白华问得很认真、很直白,没有在意到玄袍青年骤然顿住的表情。
她是真的感觉奇怪和疑惑,因为鲛人一族的神奇特质——决定性别不靠基因,而靠自己第一次喜欢谁,所以现在苏摩还未变性,一个没有性别、不知男女的人,要怎么对她进行“玷,污”?
看着少女澄澈的眼睛,真岚摸了摸鼻子,似乎不太好开口。
鲛人却突然开口,语气嘲讽,“你要听我如何行进‘玷,污’手段么?”
“先是脱衣服,一件一件地脱,直到不着片缕,露出雪白细嫩的身子,然后我这一双肮脏的手,一寸一寸抚摸在太子妃柔软的肌肤上,从脖颈到锁骨再往下到……”
“闭嘴!”
忽地一声厉喝,制止住了苏摩往下说的话语。
“哈……哈哈哈!”
苏摩却突然笑起来,笑容有些狰狞,虽然看不见,却仍看向真岚的方向,“不是男子又如何,这等美妙之事我足够让太子妃身心愉悦!怎么样,很生气吧?高高在上的空桑太子妃,被一个卑贱至极的鲛人玷,污!”
“这一事若让空桑人知道了,是不是想之便可恨可恶到挖心剖肉都夜不能寐?”
真岚向来微笑的脸上已经布满了严霜,还泛起丝丝杀气,“你该死!”
“等等!这不是还没发生吗?”
白华忽然开口,打断他们,“都还没发生,为什么要生气?”
“而且不是什么雪白细嫩的身子,我背后全是伤疤,一点都不细嫩。”
苏摩:“……”
真岚:“……”
白华说的是实话,在她未穿越附体之前,小姑娘悲苦的生活在她身上太多痕迹——若不是练武之后身体好上许多,只怕还会留下什么病根。
这姑娘抓的重点在哪里?她背后有伤……
真岚叹了口气,面上的杀气都隐下去,又恢复笑眯眯的模样,“我说了吧,这鲛人可能不怀好意,你还说什么好看的人不会是坏人……皮囊美丑和好坏可没什么大关系!”
白华点了头,看向被定住身形的苏摩,轻声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苏摩顿了顿,下垂的眼睫遮挡住了浑浊的眼珠,声音低沉,“不,我们有仇。”
“……仇?”
他忽然掀起眼帘,失去焦点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看她,语气嘲讽,“鲛人和空桑人,怎么可能无冤无仇?”
“星尊帝杀我族之皇、封印我族龙神……七千年来,鲛人世代为奴,沦为取乐的玩物、饱尝苦痛——鲛人和空桑人如何无冤无仇?”
“所以,我恨你理所应当,我害你也理所应当!”
苏摩说这些话的时候,字字句句里淬满了恨意,听得白华心惊——她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对这个奇幻世界都知之甚少,虽然知道这许多仇恨,但她不是鲛人,根本无法深刻体会仇怨。
白华嗫喏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似乎觉察到了白华的无言,苏摩冷笑起来,“所以我要高高在上的空桑太子妃,被我这个卑贱至极的鲛人玷,污!这样才足够精彩!足够解恨!”
白华:“……”
“你的确恨空桑人,所以想毁了空桑人的太子妃,这个理由很正当,也是你的主要想法之一,”真岚看着苍白瘦削的鲛人,目光锋利,似乎看透了一切,“但除了这一点,应该还有更主要的……”
“一个鲛奴,不会有上等迷香——这是青王给你的?”
苏摩并不说话,沉默许久之后才笑起来,“没错,是青王指使我的,他让我破了太子妃的身子,就还我自由。”
没有任何遮掩,他直接就说了出来。
“……呵,青王真是好计策。”
真岚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意外的神色,似乎早已了然。
“破了身子就能不当太子妃?”白华的注意点却是偏了,“那我们可以……”
“停!”
真岚忍不住皱着眉制止她,“你就算不想当太子妃,也不能拿这事胡来!”
不知道为什么,瞧着他有些生气,白华讪讪道,“当然不是真搞什么,但我们可以弄个假的出来啊,就说我已经不洁了,那我就不用当太子妃了?”
这姑娘果然一心不想当太子妃,真岚又叹了口气,这一天的叹气次数足够多了,“太子妃一旦失去贞,洁,可不是贬黜那么简单,让皇室失去颜面会死人的。”
白华一缩脖子,“那算了,还是命要紧。”
“不,我们可以试一试。”
真岚却忽然又反悔了,他此时的眼睛微微发亮,立即转向看着有些过分苍白的鲛人,“你想活下去、想自由么?”
似乎觉察到他的意思,苏摩沉默片刻,嘶哑着咬牙,“想!”
“那就陪我们好好演一出戏。”
白华愣了许久,“你们……在说什么?”
真岚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将计就计。”
……
翌日,今冬最大的一场雪已经落完,天地宽阔,尽是雪色。
当梦华朝的士族们还煟着火炉寻欢之时,遥远的北海,连苦寒都无法形容死地里,却喧沸异常。
无数人跪在雪地里,正虔诚无比地听从神谕。
——“时间已到,冰之一族,当从南海回归故土。”
神谕之下,是大片人群响起的欢呼声。
此刻的伽蓝也落了大雪。
这座王城,从星尊帝立朝之初建立,时至如今,已经过去七千多年,岁月流逝,伽蓝却依旧一如既往地无言伫立,长久陪伴它的是那一片剔透的镜湖,阴沉沉的天色之下,只有镜湖在云荒的心脏上微微闪光。
高帽白袍的女司仪一步步从底部向白塔顶端而去,在步入金碧辉煌的神殿之前,停在了殿门口,淡淡地询问着日常,“华姑娘昨日做了什么?”
身为太子储妃,白华的一举一动自然被人关注,甚至还被拿笔墨一字一句地记载了下来,比如合适晨起、何时进食、何时入睡……
负责起居的女官低声禀报,“戌时一刻进食饮水,而后枯坐了半刻;亥时三刻,前往偏殿,期间发生何事,下奴并不知晓,直至子时一刻华姑娘才回到寝宫,此后入睡……”
女司仪面上浮出莫名的笑,“好,我知道了,你继续关注。”
摆了摆衣角,女司仪推门而入,带起的清冷寒风吹动了殿内重重的纱幔,昏暗之中还有无数火光摇曳。
“她来了!”
早就准备多时的白华,一把将身侧的鲛人拽至身前,然后俯下身去,贴近他的面颊,呼吸浅浅,“借个位。”
她离得很近,近到呼吸喷洒在他侧脸之上,苏摩下意识肌肉绷紧,因为他清晰地闻到少女身上的气味,淡淡的香气,像是春日里的一朵花——他被关在地牢里时闻到过这样的味道,即便地牢里黑暗又阴冷,但在春天的时候仍有一朵野花钻出来,开得鲜活又充满希望。
鲜活……又充满希望。
苏摩忍不住靠近了一些,少女身上的温度,让他冰冷的身体温暖了一些,鲛人的体温一向低,在冬日里更是冰冷异常,似乎能将血液都冻住,而白华是滚烫又灼热的,若要去形容,那便是火。
“对,就这样保持别动,外面看过来,绝对是瞧见我们有奸,情的样子!”
她低声说着,苏摩没说话,只靠近了一些,透过纱幔,两人的影子贴近在一起,像是相拥在一起的恋人。
可惜不是,他们只是演戏。
就像真岚所说的,将计就计,既然青王指使苏摩染指白华,那便让他“成功”,最后在青王跳出来指责之际,再揭开真相——既能报复青王,又能得到许诺的自由,苏摩自然乐意,而白华也乐意,青王害她,报复他不是正好?
就是不知“山风”想要得到什么?
白华忍不住想起真岚笑得像狐狸的样子,这家伙好阴啊,要阴青王么?
此时进门而来的女司仪,正好瞧见白华“特意”要给她看的画面——火光隐隐的纱幔之后,那个纤细的少女正俯身亲吻在鲛人面上,两道昏黄的影子亲密纠缠在一起。
女司仪眼中闪过惊讶和一瞬间的喜悦,而后皱了眉,重重咳嗽一声,“华姑娘。”
那纠缠的影子瞬间退开,还显出几分慌乱来,紧接着,素白的手掀开纱幔,走出来的少女面上还有些未褪的红晕,眼神躲闪,“司仪,我刚才……不小心崴脚,苏摩扶了我一下。”
瞧,我都唤上名姓了——白华暗自夸赞自己的细节。
女司仪的视线似乎透过了白华遮盖脸庞的面纱,瞧见了那眉心隐约模糊的一点红印,她面上没有显露丝毫情绪,只淡淡道,“嗯,华姑娘该上早课了。”
白华应是,又忸怩着回头,细声道,“你先回偏殿,晚些时候……我找你看傀儡戏。”
苏摩低垂着眼睫,靠着手中的木杖,慢慢踱步往偏殿去了。
直到走至无人处,他低垂的眼睫才扬起,有些失神地摸了摸侧脸,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滚烫的温度,片刻后又像是惊醒似的,继续敲着木杖,往前行去,嘴角还带着冷笑。
只是演戏罢了。
一场你情我愿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