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不再来》六戍

47、从不失望

　　除夕那天送完姜辞去机场，把车开回她家里，杨一诺便回了奶奶家。
　　杨焕炜今年在姥姥家过年，杨一诺留在奶奶家，既不用见面，也不会让老人家一个人，很好的安排。
　　阿姨前两天便放假回家了，虽然奶奶会做饭，但好多年前杨焕炜便不再允许奶奶下厨，杨一诺虽然不乐意听杨焕炜的话，但这一点上他还是很好的贯彻了，年夜饭祖孙两人在外面餐厅美美吃了一餐，这几天他也一直都呆在奶奶家。
　　出行用杨焕炜留在家里的车，奶奶来了心情就去不远处的公园里溜达溜达；吃饭点点外卖，或者杨一诺下厨，有时候奶奶在旁边指导。他自小也算是被奶奶带大，两个人在家里也自然惬意。
　　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真正的小孩随意打游戏，老小孩则肆意看电视，或者看一些古早的霸总小说。
　　没人嘟哝，放纵的时间好不愉快。

　　和姜辞打完电话，又看了一会儿电视，晚上杨一诺自己做了西红柿捞面，两人随意吃了晚餐，洗完碗，奶奶叫他陪她下楼活动活动。
　　今天天气确实不错，阳光也很好，晚餐吃得早，天还没完全黑透，楼下也不算冷。
　　小区绿化很好，不允许车辆驶入，大部分都是草地小径，偶尔经过一两个散步的住户，安静又惬意，运气好的话还能碰到野猫。
　　杨一诺伸了个懒腰，跟着奶奶的步子走得懒懒散散，奶奶背着手，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兜兜，你爸晚上要回来，他刚刚和我说。”奶奶说完，偏头看了他一眼。
　　“噢。”杨一诺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再怎么说都是自己亲妈，过年期间杨焕炜再忙肯定也要回来看一眼，“那我晚上就不陪你了，让你儿子陪你。”
　　奶奶呵呵直笑。

　　话是这么说，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他也还是等着杨焕炜进门才准备离开，但杨焕炜没让他如愿。
　　“你等一下。”杨焕炜说。
　　杨一诺本以为八九点杨焕炜就能来，但出乎意料，那人进门已经十点多了。过年期间，不知道这个人又是因为有了多重要的事，见自己母亲还要让老人家等那么晚。
　　那人先去了奶奶房间和奶奶讲话，没一会儿关上门走到客厅，看到他站在玄关，肩上挂着包，一副等人说完就走的样子皱了皱眉。
　　杨一诺也皱眉。
　　但好在杨焕炜只是皱眉，偏头用下巴点了点一个方向，“去书房说。”
　　杨一诺沉默好一会儿，看着那人去自己的房间放了东西，又解开领带走出来，这才走向书房。
　　书房和奶奶的房间各在两端，是屋子里相隔最远的两个房间，杨一诺不知道他有什么事要这样背着奶奶和他说，他不耐烦猜，也并不好奇。
　　总归早点说完早点让他回她家就是了。

　　杨一诺靠在门边的墙上，杨焕炜也不管他，关上书房门，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杨焕炜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持沉默着。
　　杨焕炜解开袖扣挽起袖子，“你申请的事怎么样？”
　　杨一诺揣着兜，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很呛：“和你有什么关系？”
　　杨焕炜眼神扫过来，不愧是CEO，威慑力确实很强，但杨一诺早已经免疫。
　　“你不是我儿子的话，这事确实和我没关系。”
　　杨一诺冷笑，“如果只是为了这事，那你大可以放心继续去忙你的事业，出你的差，不劳费心。好歹，我从没让人失望过。”
　　杨焕炜靠上椅背，转过椅子看向他，“退学不读，换一个从来没有了解过的专业，你敢当着你妈妈的面说这件事没让她失望？”
　　“那你又哪来的脸在我面前提我妈？！”
　　杨一诺扬声，眉头也狠狠皱起，但那人这次却好像并没被他的态度气到了，只是更冷漠地审视他：“如果这件事你没让她失望，那你敢当着你妈妈的面说自己在那个机构学习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你什么意思？”杨一诺站直了身子沉声道。
　　杨焕炜轻笑一声。
　　如果此刻姜辞也在场，便会发现这父子俩不屑地模样完全一样。
　　“我的意思很清楚。”杨焕炜也站了起来，走到杨一诺面前，“你退学，换一个其他专业，没问题；你谈恋爱，也可以；但是你学美术、学画画，有几分真心，还是为了那个老师，需要我点出来吗？”
　　说到最后，杨焕炜也来了火气，“骗了别人，甚至连自己也骗，这是你妈妈从小教你的吗？你敢说这点也不会让任何人失望？！”

　　杨焕炜终于如愿生气了，可是理由却很奇，杨一诺迷糊了一瞬。
　　什么叫他有什么心思？他骗了谁？拿着他妈妈的名头说这些话，他是什么意思？
　　杨一诺握紧拳头。
　　还有，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大脑一瞬间的混乱很快被疑惑取代，杨一诺紧紧皱起眉头，不可置信道：“你还调查我？”
　　杨焕炜轻嗤：“不要太高看你自己了。你是我的儿子，但也仅仅是因为是我的儿子。”
　　像是在说谜语一样绕来绕去的话，杨一诺却轻易明白他的意思，有时候连自己也痛恨这一点。
　　他阴沉着脸，“谁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就算你知道是谁说的，你又能做什么？”斥责了一顿，将话说开了来，杨焕炜已经明显将那股气按下，看着面前儿子的表情，在心底还是感叹了一句他的年轻。
　　杨焕炜坐回椅子上，开始了他最擅长的环节，“还在读书，甚至大学也没开始上，没有经济基础，也没有稳定的经济能力，你能做什么？”
　　看着他握紧的拳头，杨焕炜补上一句：“退一万步说，除了情感价值和陪伴，你又能给她带来什么？”
　　杨一诺沉默着不说话。

　　杨焕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儿子。
　　杨一诺虽然某些表情会像他，但他从小便更像杨茵。
　　都说眉型和唇型最容易显凶，偏偏他的这两个地方都是像他。不过好在因为这两个地方像他，很好的中和了那张和杨茵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让他整个人并不显柔顺和女气，反倒在不笑的时候，还会让人觉得有些冷漠。
　　一转眼，他已经长那么大了，甚至比他还高了一些。
　　就算他再怎么任性，他仍然是他和她的孩子。
　　除了这两年，他确实从没让他失望过。
　　他也……确实是亏欠他的。
　　“感情的事，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世界没有永恒的爱情。”杨焕炜放缓了语气，“就算你再怎么不想听我说话，但总归，我不会害你。”

　　杨一诺终于开口，却还是专注在那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杨焕炜有些失望，沉默一瞬还是说道：“你好像并没有在遮掩的模样，在机场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我或者你妈妈的朋友同事看到，应该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或者，按我出差的频率，我亲眼碰到的可能性，你可以自己算算有多少。”
　　他确实不想遮掩，但也确实没想让杨焕炜知道。杨一诺抬眼，礼貌又疏远道：“谢谢你今晚的劝告，但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
　　书房门被关上，很快大门也传来阖上的声音，杨焕炜靠上椅背，良久，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