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有贵女》王京京啊

15、壹拾伍

　　这一年的夏日好像格外热一些。

　　安静等在凤仪殿外的谢娇娇默默想着。
　　尽管已经穿上了最薄的云纱，竹青也在一旁为她打着扇子，树荫底下的谢娇娇仍然觉得有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记忆里的这个夏天似乎也是这么热。只是先前总是待在家中，疏于外出走动，倒是对这天气没有这么深的印象。

　　谢娇娇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又抬头看了看刺眼的日光。
　　久旱无甘霖，今年秋日的收成怕是要低上许多。前一世，仿佛只有西边农地的一场大火在朝中引起些许动荡，也无更大损失，理应是不需要强行改变什么的。

　　极有耐心地用帕子拭去鼻尖微起的汗珠，谢娇娇敛住眉眼，定住身形等着皇后的召见。
　　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重生而来的优势窥探天机。谢娇娇出神地看着眼前随着热浪微微起伏的树叶。
　　只是自从出了京城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后，谢娇娇总是觉得有许多事情在冥冥之中皆有定数。
　　就如同她的重生一般，定然也是上天给的一次机会。可谢娇娇此时还并不明了这机会的意义，她只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以期能用这个机会为身边人带来些什么。

　　比如，为林梓茂求来一段好的姻缘。

　　“宣谢太傅之女谢娇娇——”
　　尖声宣告后，内侍一脸笑意稍稍向前凑了凑，颇为讨好地对着谢娇娇又小声道：“娘娘先前在与太子讨论功课，一时忘了时间，还望谢小姐一会儿进殿后，安抚下娘娘。”

　　皇上登基后，用了八年稳定住朝纲，才有时间填充后宫。
　　皇后也是与那一批秀女一同被选入宫中。皇上看重皇后性情温婉，为人大度，亲自选了她为后。一年后，便有了太子殿下。
　　算来，太子殿下也不过十二岁的样子。只是谢娇娇听父亲说太子勤奋好学，皇上皇后日常对他都极为满意，不知这会儿做了什么事，竟然能让从不生气的皇后不悦。

　　谢娇娇含笑点头应下，又示意竹青塞给内侍一小袋银瓜子，这才理了理本就整齐的衣裙，缓步入殿。

　　内侍看着谢娇娇仪态万千的背影，嘴里轻轻咂了一声。
　　谢家世代书香，这女子生得就国色天香，姿态挺拔亲和有理，怪不得沈王爷看上了还求到皇后娘娘身上来。
　　掂了掂手中的份量，内侍笑眯了眼。谢家女这般懂规矩，她的福气啊，还长着呢。

　　凤仪殿中，比外面凉快了许多。
　　谢娇娇一踏入殿内，便感受到一阵清凉之意携着果子的清香扑面而来，里面隐隐还夹带着些许谢娇娇很熟悉的香气。
　　不等谢娇娇想明白那香气是在哪儿闻过，宫女已经将她带到了皇后面前。

　　“臣女谢娇娇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谢娇娇双手抵在额前，端正地伏低身子。
　　与皇后上一次见面，她已经是太后了。那时太子也已经登基，朝中稳定，皇后闲来无事，时时召见自己入宫闲谈。
　　乍一见到年纪尚轻的皇后，谢娇娇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皇后的脸上还尚未有岁月的痕迹。不过三十多的年纪，看起来仍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子。保养得宜的双手纤细白嫩，与后世时常握住自己那双苍老的手无一丝相似的痕迹。
　　先前的人和事，都只是自己的记忆。那些促膝长谈的深夜和友谊，也只有自己记得罢了。
　　谢娇娇突然有些忧伤地塌了肩。

　　“快起身吧。外面那样热，娇娇还等了本宫许久，赶紧坐下来。”皇后温和的声音响起，先前带路的宫女立刻便上前扶起了谢娇娇坐下。

　　谢娇娇整理了下表情，微微抬头笑着对皇后道：“娘娘日理万机，我在外面等一等，算不得什么。”
　　“只是听公公先前说，太子殿下好像惹了娘娘不高兴。我在家中常听父亲提起太子殿下，父亲称赞殿下勤勉好学，怎么会让娘娘烦心？”

　　顺着先前内侍的提点，谢娇娇略微思考了下，便亲密又有分寸地问起了皇后。

　　皇后闻言，掩嘴轻笑了声后，语带无奈道：“又是秦公公和你说道的吧？”
　　“这倒确实不是太子的事儿。只是太子最近时常来找本宫，说他沈皇叔年纪大了，再不娶妃就晚了，缠着本宫，让本宫帮他皇叔挑王妃呢。”

　　说到这儿，皇后顿了顿，抬眼探究般看了看谢娇娇。
　　谢娇娇稳坐如山，一动也不动地任由皇后打量，不发一言。

　　见她确实没有开口的打算，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招手示意谢娇娇上前。

　　“娇娇，前些日子你母亲也入宫来见过本宫。”
　　谢娇娇低垂着的眼轻轻动了动，皇后没有错过她的反应，继续轻声道：“本宫也问过谢夫人。夫人与本宫说，你的婚事要听你的意见。”

　　“皇后娘娘。”谢娇娇突然出声打断了皇后，双眼清亮地看着她：“皇后娘娘可知晓林右相家嫡女林梓茂？”

　　皇后被她一问，有些措手不及地下意识回道：“未曾见过几次。”

　　“梓茂是臣女的闺中密友，今年十七了。只是右相家中事务繁多，无人将梓茂的婚事放在心上。梓茂端庄大方，虽称不上国色天香之姿，但也是右相嫡女。”
　　谢娇娇停了停，眼神忽然闪了闪，才继续道：“梓茂时常与我提起王爷，仰慕之情天地可鉴。沈王爷也不过十八，与梓茂甚为匹配。若娘娘真的要为王爷寻个王妃，不妨考虑一下梓茂。”

　　一番话行云流水，皇后还没来得及打断她，谢娇娇就已经说完了。

　　殿中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谢娇娇紧紧盯着自己鞋尖上的绣花，等待着皇后的大发雷霆。

　　本以为还要花些时间将话题套到梓茂身上，却没想到皇后一来就提起了沈格泽的婚事。
　　只是记忆中，皇后是到了两年后才来问自己是否愿意嫁入王府的。怎么会提前了这么早？
　　谢娇娇一会儿想着皇后生气的场面，一会儿又想着前世今生不同的走向，在凉爽的凤仪殿中也觉得格外燥热。

　　“你走吧。”

　　谢娇娇惊愕抬头，皇后只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便不再说话。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皇后的神情，一时也辨不出皇后是不是怒火中烧。只是当皇后再次催促时，谢娇娇便行礼告退了。

　　好像今日入宫什么也没有干成，还将皇后惹恼了。谢娇娇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皇宫。

　　她身后不远处，沈格泽正看着她垮下的背影，摇扇冷笑。

　　“你也听到了，谢家女的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甚至还想为她那闺中密友牵线。你这又是去敲打谢家门生，又是来让本宫问话，到底意欲何为？”

　　沈格泽站在殿门外，直到再也看不到谢娇娇的背影后，才进了殿中，幽幽开口：“本王现在，马上，立刻就去找皇兄要圣旨。”

　　圣旨？什么圣旨？
　　也不等皇后想明白，沈格泽已经摇着扇子，风流倜傥地大步离开了凤仪殿。

　　只是追姑娘，也不是这么个追法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