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C/batfam×伊藤润二】哥谭无人生还》白夜岬

1、第 1 章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无法理解艺术。”提摩西.德雷克真诚地说。
　　在他左边的座位上，达米安.韦恩轻蔑地“嗤”了一声。但男孩没说出更多嘲讽的话来，因为正在拍卖的这件被标为“日本古董”的石块，或者勉强算是石雕，在他看来模样也又丑又怪。巨大的、光滑且灰扑扑的岩石块像软体动物一样盘成几个有着漩涡纹路的圆球凑在一起，除此以外再无其他，就连美院刚毕业的学生都做不出这么敷衍的作品。而这件“古董”甚至没有清晰的断代证明。
　　展台上明亮的光束中，扭曲灰暗的石雕沉默着袒露团簇的螺旋。
　　漫长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一个座位举了牌。
　　石雕以底价成交。
　　达米安不耐烦地发出无意义的轻啧。他翻了翻拍卖品的宣传册，确定了距离他们要拿到的氪石“翡翠”珠宝还有四件拍品。

　　＊

　　高等数学课的教授还没来。吵闹的教室里斯蒂芬妮趴在桌子上，插着耳机在刷TIK TOK。在背后被轻碰到的时候她一惊，整个人几乎跳起来！女孩立刻回头，后排不认识的黄种女生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细声细气地问：“你好，请问你上节课的笔记可以借我看一下吗？我有的地方没跟上。”
　　女生化着偏向成熟的欧美系妆容，但看上去依然稚嫩得惊人，简直像个初中生。她的语调很板正，带着明显的别扭口音。斯蒂芬妮摘下耳机，冲她笑了一下，把笔记递过去：“你好，我是斯蒂芬妮.布朗。”
　　“我是户仓美咲（tokura misaki），叫我户仓就好，”娇小的日本女生接过笔记本，感激地说，“非常感谢您，请问我可以请你吃午饭吗？”
　　“好啊，”斯蒂芬妮笑着，体贴地放慢了语速回答，“我们AA就好。很高兴认识你。”

　　＊

　　杰森打开车后备箱，准备把里面两个装得满满登登的无纺布购物袋拿出来。
　　他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冰淇淋车的叫卖声，混杂着孩子们吵闹起来的欢笑声，“卖冰淇淋的车子来了！”衣衫褴褛的街童们欢呼着聚集到街上，伸长脖子满脸期待地张望。
　　这在犯罪巷可不太常见。杰森关上后备箱，好奇地看过去。叫卖声逐渐清晰起来，一辆搭着彩色雨帘的白色冰淇淋车出现在他视野里。孩子们立刻欢呼起来，这群往日里被生活调教得与成年人不相上下甚至更加地奸诈狡猾的少年犯们此刻显得像是群真正纯洁无害的小天使。车在路边停下，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年轻俊秀的黄种男人下了车，俯下身笑着和脏兮兮的孩子们一一问好，然后打开后车厢门让他们排队上车。
　　这看上去简直就是拐卖现场。杰森不由蹙紧眉头，在男人关上门前扬声叫住了他：“请问这是？”他锁了车快步走过去，探头去看冰淇淋车车厢里面，在浓郁香甜的奶油味中他看到所有孩子都趴在几堆半人高的冰淇淋小山上，正忙着伸出舌头舔食冰淇淋。
　　男人在他眼前关上了车门，然后转过身来，用带有明显口音的冷淡声音回答：“每周六我都会让孩子们免费吃冰淇淋，绕城一周来做宣传，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他微笑了一下，但并不显得阳光，“请问您要来客冰淇淋吗？”
　　杰森怀疑地挑起眉。他看了看窗口前的吊牌，点了一份巧克力的，然后在老板进到车里去挖冰淇淋的时候好奇似的同他搭话：“那你还真是舍得下本钱，在犯罪巷附近有人来买吗？”
　　闻声，老板侧过头来看他，这次男人的微笑带了点温度：“这边确实生意很少，但我既然宣传让所有孩子都免费吃冰淇淋，就不能避开这一片的孩子。这不就有您来买了吗？”像是因为客人太少，他给杰森挖了一个巨大得惊人的冰淇淋球，盖在蛋卷上，然后把冰淇淋从窗口递出来：“给，您的冰淇淋，请拿好。”
　　杰森付了账，目送冰淇淋车启动，随着车顶的喇叭广播着“冰淇淋，冰淇淋。真材实料，又好吃。要不要来客冰淇淋？……”驶上了另一条街。远远地，另一群小孩子叫嚷的喧闹声随风传到他耳边。
　　他站在原地。一种微妙的不安感从见到冰淇淋车时起始终盘桓在他心头，但他看不出有什么不对之处。
　　巧克力冰淇淋球散发出甜蜜的香味，在阳光下缓缓融软黏腻。
　　杰森想了想，还是回到车上拿出了证物袋。

　　×

　　“冰淇淋，冰淇淋。真材实料，又好吃——”
　　户仓敏感地转过头：“哎？这个听起来像是日本口音！”娇小的女孩子拎着购物袋小步跑到马路边上探头探脑，然后孩子似地欢呼起来：“是冰淇淋车！”
　　斯蒂芬妮连忙跟过来，把她拉回安全的地方。她看了一眼驶来的冰淇淋车，是她想的那一个：“你想吃冰淇淋吗？”
　　她在半个月前听说了这个通过让孩子们免费吃冰淇淋来打广告的冰淇淋车，这还是第一次真正遇到。事实上在哥谭，这样的善心难得得令人毛骨悚然，但在几次和店主交谈和对买到的冰淇淋的检测之后，不论蝙蝠侠还是红头罩都不得不承认，这可能真的只是一个初来乍到的普通移民过剩的善良。
　　在那之后她就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去找这辆车多买几份冰淇淋，或许这样就能把那些孩子们难得的甜蜜延续得更久一些……哪怕只是一天。
　　冰淇淋车停在了她们面前。俊秀的日本青年出现在窗口处，微笑着问她们：“下午好，你们要来客冰淇淋吗？”
　　斯蒂芬妮的手倏地一紧。她侧过脸看过去，户仓脸颊绯红，眼睛晶亮，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请给我一份香草的！”
　　斯蒂芬妮露出揶揄的了然笑容：“我要一个草莓的，谢谢。”趁着男人转过头去做冰淇淋，她用肩膀狂撞身旁笑得春心荡漾的女孩，用气音怂恿：“要电话！要电话！”
　　“不要吧……”户仓舍不得移开视线，目光灼灼地盯着男人的后背，红着脸同样用气音回道，“这样的池面是不会理我的啦……”斯蒂芬妮正要再说点什么，男人却已经转过身来，从窗口把冰淇淋递出来：“给，你的香草，你的草莓。”“谢谢！”户仓立刻雀跃地接过来，却直到男人找完零钱，冰淇淋车在她们的目送中缓缓驶离，她都没能被斯蒂芬妮撞出一句搭讪的话来。
　　“太害羞啦户仓！”斯蒂芬妮埋怨似地调侃。日本女生嘿嘿地笑着不答，装出忙着吃冰淇淋的样子。
　　“好吃！”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斯蒂芬妮揶揄地斜视她一眼，也跟着舔了一口冰淇淋，跟着她也眼睛一亮：“真的！”
　　香浓的、冰凉的、甜蜜到令人作呕的草莓奶油融化在女孩猩红的舌苔上。

　　＊

　　这是罗宾在今晚夜巡中第五次被自己的披风缠住小腿了。男孩不得不在天台停下脚步，气急败坏地再次撩起卷在小腿上的披风角。
　　蝙蝠侠站在天台边的滴水兽上回过头来看他。沉重的披风沿着他的脊背自然垂落。
　　男人向着自己的儿子伸出手。即使罗宾戴着面具也能清楚地看到男孩涨红了脸：“父亲，我不需要！……”“风，”蝙蝠侠打断了他。
　　罗宾安静下来。哥谭夜里繁闹嘈杂街声的数十米之上，只有两个人听见气流轻啸着盘旋在男孩的身周。
　　蝙蝠侠走到气流的边缘，摘下手甲，伸手探进风中。蝙蝠头盔下男人的嘴唇抿成一个不快的弧度——
　　“哥谭的风在变向。”
　　——“是的，没错，”红罗宾穿着睡衣窝在蝙蝠电脑前，面前巨大的显示屏上是层层叠叠打开的窗口，而他还在以惊人的速度通过各种合法不合法的途径打开和浏览其他的，“哥谭近两个月微型旋风和浅海的漩涡急剧增多，目前还没有因此发生事故。两个环保组织正在为此组织游行示威活动，但还没有任何组织查出原因。”
　　蝙蝠侠站在他身后，沉着脸看着所有官方或者民间组织的报告上那一连串“无异常”的结论。
　　提姆把最底层的窗口点开，是蝙蝠电脑对哥谭市所有监控的分析报告，结论依然是“无异常”。
　　蝙蝠侠和红罗宾不约而同地蹙起眉头。
　　“我会跟进这个，”在蝙蝠侠开口之前，提姆主动说道，他脚一蹬，把转椅向后推远，将电脑前的位置让给蝙蝠侠，“之前正义联盟那边来了通讯，说海王那边出事了。”

　　＊

　　“冰淇淋，冰淇淋。真材实料——”
　　杰森从快餐店出来时又听见了冰淇淋车的叫卖声。这一次冰淇淋车停在了离快餐店门口十几米远的路边，今天不是周六，但排队去买的小孩子和年轻人依然不少。
　　杰森拿着杯可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举着冰淇淋的小孩子追赶打闹着经过他，前面的那个被地砖绊了一下，在他跌倒前杰森一把把他捞了起来：“看着点路。”
　　小孩子冲他嘿嘿地笑了下，和朋友们一起跑开了。杰森看着他们跑远，无意识地搓了搓碰到了人的手指。
　　“嗯？”
　　杰森低头看向手，又搓了搓手上粘上的黏液，抬起手嗅了嗅。

　　——“甜的。”

　　企鹅人挑剔地看向眼前的茶杯，余光扫过候在一旁的属下，“但味道不错。”他又喝了一口，以满意但不失体面的姿态，这次他尝出了不同：“你加了蜜？”
　　“是从南美雨林里得来的蜜。”男人谄媚地弓身解释道，“我和家人都已经品尝过这种蜜了，也拿去化验过，确定了没有毒性才拿来献给您。”
　　企鹅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喝了一口加了蜜的茶，笑容更加扩大了几分：“我亲爱的托马斯，”他拍了拍属下的手臂，摆出一副亲密的神态，“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更多这种蜜，以及去得到这种蜜的地图。”

　　＊

　　斯蒂芬妮给芭芭拉ins上两天前的卷发自拍点了个赞。她一边拿起旁边座位上的书包，一边随手把照片滑了上去。
　　下一秒户仓就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上。女孩从包里掏出一个装满日式蛋卷的小保鲜盒放到她面前：“尝尝看！是我妈妈刚做的！”
　　女生的声音里带着点异样的兴奋。斯蒂芬妮闻声抬头看她，猛地被新造型冲得一愣：“……啊？”
　　户仓轻轻甩了甩她玛丽莲.梦露式的复古卷发，期待地看向她：“怎么样？”但事实上清纯的日本女生并不适合这样的发型，远不如她原来自然蓬松的直发好看。
　　斯蒂芬妮犹豫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斯蒂芬妮无言的不赞同，户仓像个孩子一样可爱地撅起嘴：“欸——但是最近哥谭在流行卷发啊！”
　　“……哎？”
　　斯蒂芬妮怔愣地看着理直气壮的户仓，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然后后知后觉地，她环视了一圈教室。
　　这是真的。现在整个教室里除了她之外所有长发的女生都梳着卷发，而且大多是一丝不苟的复古式大卷，甚至刚刚芭芭拉自拍里的发型也是如此，户仓乍一看有些夸张的发型在其中完全不显得突兀。 但在户仓直白地点出之前，她根本没有丝毫察觉到这股莫名其妙的流行风潮。
　　斯蒂芬妮不由自我怀疑地蹙起眉，她原来是这种……毫无时尚嗅觉的人吗？
　　而一无所知的户仓艳羡地看着朋友的金发，赞叹：“而且斯蒂芬妮烫卷发一定很好看吧，金色卷发和红唇那种经典搭配！”
　　斯蒂芬妮回过神，冲她笑了笑，有些意动：“是吗，那我明天试试看。”

　　＊

　　“迪克？”
　　理查德.格雷森回过神，将视线从后视镜转回到前方。“在呢。”他答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后视镜。距离他上一次回哥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次是由于哥谭在蝙蝠侠因正义联盟事务离开的期间发生了恶行案件才回来帮忙，他刚刚经过了哥谭市郊的工业园区，林立的高耸烟囱朝着天空喷出一道又一道长而浓的灰烟，烟柱在高空中扭曲汇聚，缓缓盘旋而上，所呈现出的巨大的漩涡烟云从这块地方抬头望去简直遮天蔽日。
　　工业园区比起之前多了不少车流，还出现了几个卖小吃零食的流动货摊。他刚才看到了不少年轻人举着手机拍照，然后买了热狗或者冰淇淋，坐在车里或者路边刷社交软件。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前所未见的奇特景象，然后踩下油门，加速赶向城市另一端。“什么时候工厂的烟囱会喷出螺旋形状的烟了？”他随口说道，轻松地笑了一下，“你肯定很难想象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提姆，哥谭的工业区是被改造成景点了吗？”
　　一小段沉默后，回答他的是提姆毫无笑意的严肃声音：“我现在看到了。这不正常，迪克。”
　　“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打卡。”迪克笑着说，但提姆打断了他：“不迪克，你知道这不正常但你没有疑问和警惕，为什么？”
　　迪克假装沉吟片刻，然后回道：“可能因为我是夜翼，而不是蝙蝠侠？”他忍了一秒钟，还是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刺耳但欢快的大笑。
　　电话那一边，提姆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里在变得迟钝。”

　　钩锁收紧，夜翼轻盈地落在了罗宾身边。罗宾“嗤”了一声，微微偏过头对联络器命令道：“停止找借口掩饰你的无能。”
　　两个城区外，红罗宾没理会从联络器传出的声音。他飞奔过二十六层的楼顶，在边缘纵身一跃，然后张开滑翔翼，像只真正的鸟儿一样掠过天空。“小丑炸了快一半的阿卡姆，但是这次跑出来的只有那么几个，而他们全都安静到现在，没有骚乱、没有袭击，”他越过一栋公寓，接着对夜翼说，“你敢相信吗？夜翼？”
　　在罗宾再次呛声之前，夜翼赶忙答道：“看来你非常确定这次不是任何一位我们的老熟人？”
　　借着钩枪，红罗宾准确降落在十三楼的阳台上。他撬开窗户，推开落地窗走进去，翻过GCPD还没撤走的封锁带。
　　“我想不是，”他不自觉地空咽了一下来缓解不适，借此来让声音能够维持在一贯冷静的音调，“我只希望这不是一个新疯子的对世宣言。”
　　在他面前的是几乎溅满了半个客厅的血迹，或者说是肉酱，像张地毯一样铺张开来又向四周和天花板上飞溅，血渍中肉眼可见且密集地参杂着刮不干净的碎骨和细碎的肉末，而他知道认真去看的话在特定的位置还能找到残留的发丝、骨髓或者干涸的脑浆。
　　这是他今晚见到的第三个相同手法的现场，也是最新的一个。残骸干涸在地板和墙面上，但血腥味只是不很新鲜，腐臭味还很淡。
　　即使是红罗宾，即使他已经看过了警方的现场描述和照片，这对他依然有些超过了。这对任何一个人类来说都超过了。
　　他再次空咽了一下，定了定神，才拿出采样的工具。

　　“聊完了？”红头罩的语调是即使透过电子音也能听出的嘲讽，他开枪击中了最后一个试图逃跑的打手的膝盖：“这真是个聊天的好地方是不是？真希望我没吵到您，先生。”
　　“我们在说正经事，头罩。”夜翼一边回道，一边抬手接住了红头罩丢过来的药瓶。他对着路灯看了一眼，晃了晃瓶子，里面装着的是粘稠的金色液体，价格奇高的新毒品，红头罩已经追踪了近一周，据说源头是企鹅人：“注射的？”
　　“不，食用。”红头罩把另一瓶毒品揣进夹克口袋里，随意挥了挥手，跨上机车准备离开。夜翼叫住了他：“你知道托马斯.雷德吗？”
　　由于死者死状过于诡异，戈登警长与红罗宾牢牢把控住了整个案件的信息，就算是哥谭的地下世界也只是在小范围内有些似是而非的模糊传言。所以红头罩回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模糊的印象：“企鹅人的手下？听说全家都死在家里了。”红头罩之下，青年不为人知地撇了下嘴，回道，“让代替品查去吧，我这儿也没消息。”

　　＊

　　“嘟——嘟——
　　“艾薇……
　　“J先生他……又睡着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艾薇，从一个月之前他开始每晚都会做这样的梦，从三天，一周，半个月，到一场梦里要经过几年十几年，我是个心理医生但我，我没有任何办法……
　　“他今天用了足足五分钟才想起我是谁，他说他做了一个长达二十三年的梦……而且布丁他在，他在……变化。
　　“不，不只是语气习惯这样的，我没有不满！我是说，布丁已经在梦里经过了几百年了，那他当然会变化，任何人都会的，我理解这个！但是今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长相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

　　杰森拐进小巷。拐角处，无人收拾的墙角堆着一大滩半人高的、半融化的草莓冰淇淋，肮脏甜腻的黏液淌得遍地都是，吸引来了成群的爬虫和苍蝇。
　　他不由得厌恶地皱起眉头。

　　×

　　“是混合毒品，但配比没有创新，并且含量很低，唯一可能的创新就是溶剂，”芭芭拉转动轮椅朝向屏幕，打开了成分分析报告的窗口。她微微蹙起眉：“质地和成分都像蜂蜜，但没有酶、蜂蜡或者花粉。”
　　迪克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肩膀一同看向屏幕，眉间蹙起的褶皱与女人的如出一辙：“没有一点毒性？以及，你卷发真的很好看。”他真诚地说。
　　屏幕的反光中芭芭拉微笑了一下，眉头稍微舒展开来：“成分全部没有剧毒性，没有未知成瘾性，溶质无法完全分离，没办法单独检测溶剂。”说到这儿，她有点烦躁敲击桌面，修整整齐的指甲磕出一连串规律的声音。
　　“——但我们都知道，没人会花这种大价钱去买一份蜂蜜冲剂。”

　　＊

　　“你确定你要顶着这个出门？”
　　提姆坐在餐桌旁，用叉子尖远远地指了下走向门口的斯蒂芬妮，女孩原本及肩的金发明显长长了不少，现在全都违反重力地竖直向上并盘成几个大小不一的清晰的涡旋，看上去简直令人晕眩，但搭配上女孩艳丽的口红与螺旋印花的连衣裙竟然产生了一种几乎荒诞的奇异美感。
　　斯蒂芬妮转过头冲他笑了一下，丰满的红唇勾出一个熟悉的爽朗弧度，她还特意转了转头，让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卷发的每个角度：“看起来怎么样？我学了好久才学会这个！”
　　“……”提姆张了张嘴，一时间无言以对。他选择回避了女朋友的问题，转而问道：“是谁教了你这个？”
　　“户仓，也是她提醒了我现在正流行卷发。”斯蒂芬妮抬手摸了摸自己固定好的发卷，这个动作让提姆注意到她的手臂明显变细了一圈，和他昨晚摸到的她腰腹部明显凸出的肋骨线条相符，可他最近完全没有察觉，也不认为她需要减重……？而女孩在他询问出声前无知无觉地粲然一笑：“还好最近头发好像长得特别快……快来不及了，我去学校了！回来吃晚饭！”金色卷发的姑娘看了眼时间后匆匆出了门，留在公寓的提姆看着那头卷发消失在视野里，他咬着叉子尖，有些费解地皱起眉头。
　　“……艺术。”男孩撇了下嘴，自言自语。

　　“好看！”户仓几乎是惊叹地看着走过来坐到她身边的斯蒂芬妮，事实上不只是她，甚至不只是现在的整个教室，而是从斯蒂芬妮出门后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她别具一格的发型吸引。
　　暴露在灼热的视线中，斯蒂芬妮不自觉地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卷。她的发质偏向细软，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即使是背离重力地竖起的造型也很容易就能做出来。
　　户仓伸出手示意了一下，在斯蒂芬妮点头后她也摸了摸金发女孩的发卷。“卷得好棒啊！”她感叹，“我就说卷发红唇一定很适合你！”
　　斯蒂芬妮艳丽的嘴唇勾起：“谢谢。你也是，今天的发型更适合你。”户仓今天换成了蓬松的空气感大波浪卷，这在其他女孩们卷得愈发夸张的发型中有些格格不入，但明显比那些一丝不苟地卷出漩涡状的卷发更加适合日本女生。
　　户仓抿着嘴微笑起来，轻轻甩了甩自己的卷发。在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铃声响了，一位没见过的年轻女士走了进来，站到了讲台上：“帕金森教授家里出事了，临时请了假，她托我来带这节课。”
　　学生们一下子哄闹起来，然后在新教授的视线中逐渐归于安静。课程一如之前地正常进行，除了一个消息只用了半节课就传遍了整个课堂，甚至很可能不只是这个课堂
　　——帕金森教授的孩子失踪了。

　　×

　　哥谭发出了这个月内的第十三个安玻警报。
　　第十三个失踪的孩子的信息经由电视、广播、邮件和社交软件向全美国范围发送。十三个至今不知所踪的孩子，年龄跨度从六岁到十五岁，包括男孩和女孩、不同发色、不同肤色、不同学校、不同街区、不同家境和不同的宗教信仰，走失的地点无规律地分布在哥谭各处，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没有威胁勒索、没有尸体。
　　哥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瞩目。从第三个孩子艾德里.帕金森失踪三小时后FBI行为分析部介入调查，一周后第五个孩子失踪后市长召开发布会致歉，三天后第六个孩子失踪后哥谭警局局长詹姆斯.戈登被开除，哥谭、纽约、华盛顿等多个城市爆发抗议游行，第七、八、九个孩子在同一天失踪后哥谭市长辞职，次日失踪人数增加至十三人。
　　哥谭爆发了大规模罢工，多条街道出现□□街边店铺和停放车辆的情况，全市学校停课，接近两成有孩子的中产阶级以上家境的家庭选择暂时离开或者直接搬离哥谭。
　　——恐慌、混乱、愤怒、无力。而这对哥谭，或者说任何一个哥谭人来说，都毫不陌生。
　　斯蒂芬妮，或者说搅局者，朝向对面的楼顶射出钩枪，飞快攀升的高度帮助她避开了子弹，她攀上楼顶，加速跑过在边缘一跃而起，跳到另一栋楼的天台上，将地面上一片愤怒的叫骂声抛在身后。通讯器里传来了神谕的叹息：“你知道那样做不太明智，对吧。”
　　她“哼”了一声作为回应。不是故意敷衍，或者不完全是，她正在努力平复刚刚那一场试图制止游行的人们打砸店铺的打斗之后不稳的气息。她喘得有点太久了，让神谕有些担忧地再次连线她：“你还好吗搅局者？”
　　暂时不太好。斯蒂芬妮停了下来，确认了没有监控摄像头或者无人机后她掀起一点面罩露出嘴，从口袋里翻出一支浓缩营养液掰开不沾嘴唇地喝掉，然后套好装备随手揣上空瓶继续她的高空跑酷：“我没问题，下一个地点在哪儿？”
　　“前进，下一个路口左转，警察和游行人群正在僵持，你去观察……不，”那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发生冲突了，有人有□□，很多人带着□□，右转绕开！”“操。”在神谕最后一个命令式的短句的同时搅局者忍不住骂了一声。她的脚步停顿了一瞬，还是依言向右转向。游行示威不是仅一个义警能管控的，投向警察的□□也不是仅一个义警能阻拦的，她的出现只会打乱GCPD的配合，甚至会更激起人群的愤怒而加剧冲突。
　　而她不能……不应该，不可以像刚才那样，攻击失控的人群。再克制的力度也不能。
　　她想起刚才在她脚下，不，就在她眼前被打碎窗户的日料店。她负责巡逻的区域是她更熟悉的哥谭大学城一带，这家日料店距离学校校门有将近两公里的距离，但因为味道很好，户仓和她经常会来这里吃。店主是一对五十多岁的日本人夫妻，勉强能用英语沟通的妻子负责收银和点单，而下厨的丈夫则不太会说英语，但他们会记得她和户仓这样的常客，会用笑容和她们打招呼，会时不时地赠送她们新的小吃试吃或者点心。
　　而那些对孩子的失踪恐慌、对警察失望的的普通人，他们声称要消除对孩子们的每一个危险，于是他们聚集在各个学校周边，拿着球棍甚至刀枪，毫无根据地开始了暴行。
　　斯蒂芬妮停下了脚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里是她被划分的巡逻区域的边界了，再往前则是罗宾负责的地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她接通了罗宾的通讯，轻快地问。
　　通讯器传来小男孩不屑的嗤声，伴随着激烈得夸张的风声，考虑到她们设备的收音和降噪设置，这下她真的有些紧张起来了。但罗宾回答她：“管好你自己，别叫我救场。”
　　好吧，好吧。面罩之下，搅局者撇了撇嘴。她在楼顶边缘坐下休息，目光不由得投向了远处天空中那片以工业区为中心的、巨大、且著名的漩涡状灰白的烟云，轻柔的旋风在她身边拂动，吹落了她的兜帽，卷起她浓密的金色的长卷发和紫色的斗篷角。
　　最近她是不是有点……太容易疲累了？
　　是因为突然变瘦了吗？可她并没有节食？斯蒂芬妮隔着制服摸了摸自己好像有点细瘦过头的手臂和腰侧，一点疑惑从她心头一闪而过。

　　×

　　还是没有发现。
　　提姆关掉窗口，轻轻叹了口气。早在第三个孩子失踪时戈登局长就意识到了不对，当时他一边力排众议向FBI总局提出了BAU协作申请，一边在夜里点亮了蝙蝠灯，就和尸体被拍扁的那个案子一样，在蝙蝠侠离开哥谭的期间里红罗宾接手了它。
　　然而直到蝙蝠侠由于儿童失踪案赶回哥谭，他都还没能找到破案的关键。失踪的孩子不论是调用监控卫星还是去他们失踪的监控死角侦查都找不到线索，不仅他，钢骨和超人也都没能做到；而碎尸案同样如此，在接连发现了七具同样惨状的尸体后仍然没有任何一个超级反派声称对此负责——事实上他也想不出哪个反派能仅凭物理手段无声无息地把人拍成被液压机压扁的肉泥，那副场面他至今回想起来胃里仍会翻涌。
　　在发现第四具尸体时他就求助了渡鸦，得到的回答却是现场并没有残留魔法的痕迹。
　　男孩抬手把垂到眼前的刘海向上捋，趁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他换班去巡逻还有一个小时，于是他站起身准备去换制服，就在这时蝙蝠侠和扎塔娜匆匆走进了蝙蝠洞。
　　“——不管怎么说，我会试试，布鲁斯。”提姆只捕捉到了扎塔娜的最后一句话，于是他立刻看向他们：“是有消息了吗？”
　　蝙蝠侠紧抿着嘴唇，从蝙蝠耳到披风角整个人都写满了不虞。扎塔娜冲着男孩笑了一下，但依然不能掩盖神情中的凝重，她回答：“那些孩子们暂时还没有消息，但那些尸体是由于一棵南美雨林里的神树，它的树汁类似蜂蜜，但具有高成瘾性，它会用枝条拍扁它所发现的任何一个食用它树汁的生物，最远的关于它的事故发生在日本。”
　　类似蜂蜜、高成瘾性。提姆立刻想起了之前神谕传来的检验结果：“企鹅人的新毒品？”蝙蝠侠已经在蝙蝠电脑上调出了神谕的报告和日本相关案件的档案，巨大的荧幕立刻堆满了日文文本。红罗宾还不太能做到日语速读，但他能看出那些飞快划过的文件中所有以报告格式排版的文件内容都不长，更多的则是类似报纸扫描件的图片，配着黑白的几乎打满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和受害者人像，看来日本并没有像他和哥谭警局那样封锁案件的消息禁止传播和报道。扎塔娜也同样看着屏幕上飞快滚动的文本：“当时日本警方并没有查出案件的真相。”
　　蝙蝠侠转过身看向他们，背光中能清楚看到他嘴角向下抿成一个冷硬的弧线：“正义联盟还不能从海里离开，扎塔娜，我需要你和我去南美——”“红罗宾！”突然弹出的连线窗口打断了他的话。神情焦急的神谕和她打开的另一个窗口一同出现在屏幕里，角标注明了那是哥谭电视台。
　　窗口被神谕放到了最大。屏幕里是电视台的演播厅，他们甚至能立刻认出是录制早间新闻的那一个，而现在，演播厅黑着的背景屏幕前只有搅局者一个人站在那里，紫色的兜帽落下，义警一头几乎达到天花板且茂密得惊人的金色卷发全部违反重力地向上竖起并卷曲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形状，在巨大的发型的对比下支撑着头发的女孩几乎称得上是形销骨立，隔着屏幕都能清楚地看到本该贴身的义警制服如今只是松垮地挂在她身上。
　　“几分钟前起她就对连线没有反应！我黑不掉这个信号！”芭芭拉焦急地叫道，她仍不放弃地通过联络器不停地试图呼叫搅局者，但屏幕里的女孩不为所动，仍旧以一个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蝙蝠侠立刻从蝙蝠洞连线搅局者：“搅局者！回来！”
　　这一次，镜头前的金发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她微微偏过头转过一个角度，一双无神的蓝眼睛对上了镜头。

　　×

　　半小时前。
　　“我听说蝙蝠侠正在找你。”毒藤女在企鹅人面前落座，不同于以往的邀约，这一次他们在白天坐在了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甚至周围的桌位处还有其他喝咖啡闲聊的顾客，虽然毒藤女知道那八成都是企鹅人的手下。
　　而她面前的企鹅人，毒藤女惊讶地看着从菜单中抬起头来看她的□□老大，企鹅人瘦得厉害，如果不是他瘦下来的脸上显得更加突出的鹰钩鼻，单从背影几乎已经无法断定他的身份了。企鹅人微笑了一下，表情里显出一种在他身上少见的病态和神经质。他招了招手，侍应生立刻送上一张地图。
　　“我想雇佣你去南美雨林为我采一种蜜。”他这样说着，亲自为毒藤女倒了一杯茶。毒藤女看向地图，标红的一点淹没在了大片的代表森林的翠绿中。“只是从树上采足够的蜜，没有暴力冲突，不会伤害任何植物，”企鹅人示意侍应生送上几个手提箱并一一打开，展示出其中堆叠满整箱的美金，然后接着说，“我还可以把哥谭植物园买下来送给你，我听说那里有一种濒危的野玫瑰。”
　　毒藤女挑高了眉毛。这听上去很诱人，但企鹅人是个成功的商人，能让他以这样的价格雇佣她的任务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在她的注视下企鹅人拿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森林里对一棵树的仰拍，这个视角完全显出了树直冲云霄的高耸，和……
　　毒藤女点了点照片上树的枝条：“因为这个？”
　　比起树的枝干，从这棵树的树干分叉长出的枝桠更像是捕蝇草或者其他什么东西，每一根枝条顶端长着这根树枝上唯一一片巨大且厚实的圆盘状叶片，枝条则呈现出一种藤曼类植物才会有的惊人的柔软感，但不需要缠绕其他助力就能分别朝向四周恣意扭曲或舒展，这让它看上去像是……活的。
　　不是作为植物，而是作为动物，更准确地说，是捕猎者……那样地活着。尽管只是一张静态的植物照片，但它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动作中途的抓拍，它的枝条像是正要舞动，圆盘状的叶片正跃跃欲试想要击打些什么。
　　企鹅人点了点头：“是的。那里的原居民说，不能被发现。”“被发现什么？”毒藤女追问，企鹅人只是耸了耸肩。
　　这听上去像是个偷窃的任务了。“或许你该去找猫女。”这样说着，毒藤女摩挲了一下照片上胡乱伸展的枝桠，她想起了哈莉，在她求助时她去看过小丑，那个曾经将包括小丑女在内的无数人拖入深渊的哥谭噩梦现在已经重病濒死了，哈莉即将变得孤身一人。
　　沉吟片刻，她最终应道：“一半定金，我会去那里。”
　　企鹅人又神经质地笑了一下。他举起茶杯示意，于是毒藤女也跟着举起了茶杯。她喝了一口甜蜜的茶水。
　　紧接着她听到了风声。有什么呼啸而来。

　　——“啪”
　　企鹅人收起伞，冷漠地看着面前一地被拍扁的肉糜和被殃及碎裂的桌子。“没用的东西。”他轻蔑地评价道，恹恹地把几乎只是沾了沾嘴唇的茶杯递到侍应生手中：“走了，去‘餐厅’。”
　　另一个侍应生殷勤地接过了溅满血迹和碎末的伞。其他桌位的客人们也陆陆续续起身，一些跟随企鹅人的脚步，另一些则见怪不怪地开始处理一地血肉模糊的残渣。跟随企鹅人最近的那一个掏出手机发出了一个信号。
　　与此同时另一边，冰山餐厅地下五层，最高军用等级防护并增设有外星科技护盾之下，厨师按灭了滴滴作响的通讯器。他无视了头顶隐隐传来的沉闷的撞击声，开始给所有食物都刷上厚厚的一层蜜。

　　×

　　一刻钟前。
　　“……冰淇淋。真材实料，又好吃。要不要来客冰淇淋？……”
　　红头罩又一次听到了冰淇淋车的叫卖声。但这一次没有小孩子欢欣鼓舞的尖叫了，在几声枪响后叫卖声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成年人嘈杂的怒吼和咆哮，很快又加入了击打铁板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红头罩暗骂一声，猛踩油门冲向传来声音的邻街。转过街角后他立刻看到了被几个人围在中间的冰淇淋车，车顶的喇叭被打碎，前窗破了个大洞，车前盖已经被砸扁了。现在拎着棒球棍撬棍酒瓶和□□人们围住了后车厢，愤怒地踢砸紧闭的车门。
　　红头罩骑着摩托冲向了人群，橡胶子弹射中了一人向车厢门举起□□手。大概是慑于红头罩□□的名号，围着冰淇淋车的人连辱骂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就立刻纷纷逃离散去。红头罩守着冰淇淋车车厢直到最后一个人消失在视野中，然后他敲了敲车门：“出来吧，赶紧回家别出门了。”
　　他转身想要离开。但这时车厢门从里面打开了，依然穿着厨师服的日本男人扶了扶栽歪的厨师帽，微笑着对他说：“谢谢您，请您等一下，我要为您做一份冰淇淋。”
　　不知为何，看着男人的笑容，不安再一次缠紧了杰森的心脏。在他开口拒绝前，老板已经钻回了车里：“请问香草、巧克力和草莓的各一个可以吗？”很快他又从售卖窗口探出身体，微笑着递过来一个摞了三个冰淇淋球的蛋卷：“给，今天真的十分感谢您。”
　　红头罩犹豫了一下，还是摘下手套接过了蛋卷。但男人没有缩回身体，他转而看向杰森的身后。
　　杰森立刻回过头。他捕捉到了一张立刻缩回了墙后小脸。在两个男人的注视中，小孩很快又探出头来，发现自己被看到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小巷里跑了出来：“今天还能吃冰淇淋吗？”
　　他身上是犯罪巷街童最普遍的打扮，杂草一样的头发、捐赠箱里皱巴巴不合身的衣物、裸露的双臂上的淤青、脏兮兮的手。红头罩之下，杰森不自觉地蹙起眉头，而日本男人从窗口向孩子招了招手：“我就要离开了，今天没办法让你上车了，我来给你做一个吧。”“你走吧，”红头罩立刻说，他把手上的冰淇淋朝小孩递了过去，“我不吃这个。”
　　老板再次转过头来看他。他脸上是一副奇异的、令杰森立刻不舒服起来、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的表情。他注视着红头罩，几秒后点了点头：“那我这就离开，很高兴遇见您。”男人回到了驾驶位，形状凄惨的冰淇淋车缓缓启动离开。红头罩目送车子没有异状地转上另一条街，然后跨上自己的机车，看向旁边不停地舔食冰淇淋的小孩。
　　他的脚搭上了启动杆，却迟迟没有踩下。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并且正愈演愈烈。
　　一阵沉默。直到小孩吃到了最下面的巧克力冰淇淋球时，杰森决定听从内心，他下了摩托车，扬声问道：“喂，孩子，赶紧回家了再吃，我送——！！”
　　舔着冰淇淋的小孩眨眼间融化坍塌，在他曾经站着的位置只剩下一堆半人高的三色冰淇淋小山。
　　“什……”
　　红头罩下意识倒退了一步，然后立刻惊醒似的冲上前去，奋力刨开冰冷的冰淇淋堆，白棕粉色的冰淇淋块在他手掌下飞快地化为液体。没有，没有，没有——！
　　高大的男人倒退了一步，又一步，从稍远处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混乱横流的冰淇淋糊，他不自觉地捏紧双拳，甜腻的黏液顺着他手掌皮肤的皱褶流淌，滴滴答答落下。
　　没有什么小孩。没有肉块没有骨屑没有头发没有指甲没有衣物，就像是从来没有过那个跑出来讨要免费冰淇淋的孩子。
　　只有冰淇淋。小山一样多的冰淇淋，正缓慢地融化，流淌了一地。
　　红头罩抬手摘下头盔。杰森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空无一物的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他踉跄地跑到一边，对着墙根干呕起来。

　　×

　　现在。
　　红头罩咳了两声，吐了口吐沫，抹了下嘴，接通了不停滴滴作响的联络器。

　　企鹅人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直到还穿着侍应生服饰的手下恭敬地叫醒了他。

　　联络器另一头传来神谕焦急的声音：“红头罩！试试联系搅局者！快！”
　　“哈？”杰森不明所以，但依然依言调转到搅局者的联络频道，“这事怎么不去找代替品——搅局者？你在干嘛？”

　　“我想您需要看一下这个。”手下毕恭毕敬地递过来一个手机，屏幕上是金发盘绕成夸张造型的搅局者。
　　企鹅人看了一眼，不耐烦地皱了下眉，还是接了过来。

　　蝙蝠车在大街上呼啸而过，蝙蝠侠几乎要将油门踩到底，而副驾驶位上，红罗宾死死盯着车载屏幕里哥谭电视台的实时直播。
　　半座城之外，罗宾借着钩爪枪在楼顶间飞跃，十字路口的大屏幕上全部显示着演播厅正中张牙舞爪盘旋而上的长发，和顶着这头长发沉默站立的搅局者。

　　“醒醒！搅局者！”
　　“搅局者！回来！”
　　“金发美女你到底要干嘛？！”
　　“嘁，我告诉过你别叫我救场！还有，你为了不做fatgirl努力过头了吗？”
　　屏幕里骨瘦如柴的女义警用她毫无光亮蓝眼睛愣愣地对着镜头，像是断了电的机器人，而她的头发，红罗宾很快发现，那头垂直向上的头发已经够到了天花板，现在正缓缓形成一个又一个更加巨大的发卷
　　——她的头发还在长长。
　　但一动不动的女孩给了所有人事态还能挽回的渺茫希望，于是在神谕的屏幕中，所有红点正从四面八方努力向哥谭电视台里的那一个集中。
　　直到某一瞬间，搅局者的在镜头前流光溢彩的金发上柔顺的反光不再流动，她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
　　蝙蝠侠和红罗宾使用钩爪枪从楼外攀爬到了演播厅两层之下，罗宾在一条街之外，红头罩的机车驶入了钻石区。
　　就在这时，镜头前的女孩摘下了面罩，露出她瘦得脱了形，但仍掩不住清秀的面庞。
　　“我是搅局者。”她说，“我是斯蒂芬妮.布朗。”
　　她头顶上金色的漩涡无风自动，摇晃着闪烁出摄人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