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点意识流》春风化雨成诗

40、第 40 章

　　“过来。”
　　那是温柔却不容置疑的语气
　　无论听多少次
　　我都觉得莫名的火大

　　但我知道，
　　即使拒绝听从他的请求
　　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反抗于他不过是儿戏

　　无论我怎样挣扎
　　他总是微笑着抓着我的手
　　带我坠入深渊

　　是的
　　那是欲念的深渊
　　我无法逃离的牢笼
　　无论我挣扎多少次
　　都将被他轻轻一推落下的
　　我痛恨至极的深渊

　　所以
　　我没有反抗
　　依照他的话
　　缓慢地走到他的身边

　　我的步子极为缓慢
　　但他却仿若有用不完的耐心一般
　　始终微笑着，看着我
　　因为他知道
　　无论多么慢
　　我最终还是会来到他身边的

　　如他所愿
　　我来到了他的怀里
　　在他恶魔般温和的絮语中
　　我转头看向窗子
　　重重的铁格子将血色的圆月锁了起来
　　是了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夜
　　我体内的血
　　不受控制地开始涌动起来
　　激得我的身子
　　不自觉地发抖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
　　作为眷属
　　每当月圆之夜
　　会涌起想被吸血的欲望
　　月月如此
　　根本无法逃离
　　根本无法摆脱

　　无论多么痛恨眷属的身体
　　此时，我还是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为什么在发抖呢？”
　　为什么还问我？
　　为什么还用悲伤的眼眸看着我？
　　把我变成眷属的罪魁祸首
　　不是你么？
　　反正现在你的心里
　　正暗自得意吧
　　看着我被欲望折磨的样子
　　等着我失去理智然后向你伸出脖颈么？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虽然我知道最后会失去理智
　　但想让我干脆投降
　　还早得很呢

　　是桌上的那把匕首
　　他把它放在了桌上
　　我没有伸手过去
　　只是看着他
　　因为我知道
　　即使我伸手过去
　　如果他不允许
　　我也不可能会得到它

　　他把那把匕首递给了我
　　用它自尽，
　　怕也是办不到的吧
　　虽然我早已对这世间无甚眷恋
　　但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
　　无论多少次
　　他都能把我复活

　　我拿着这匕首朝他的腹部刺去
　　没有溢出的鲜血
　　拔出匕首的那一刻
　　伤口便愈合如初

　　无用的
　　不会有用的
　　我虽然知道
　　但还是朝着他的身体不断刺去

　　我的眼睛盯着他的胸口
　　要是能刺穿这里的话……

　　匕首的锋刃穿破的一瞬间
　　我的手腕被他抓住了
　　我冷笑一声
　　松了力道

　　根本不会让我如愿
　　还把这匕首给我做什么？

　　给我带来山珍海味
　　给我带来珠玉宝石
　　给我带来一切
　　明知我根本不会想要的东西
　　而我真正想要的
　　你一样都不会给我

　　骤然的疼痛来袭
　　他的獠牙刺入了我的身体
　　这疼痛
　　真是无论多少次都习惯不了啊
　　我轻闭上眼睛
　　忍耐着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痛苦
　　以及血液不断流失的危机感

　　对，就这样沉默着忍受就好了。
　　我仿佛又听见了他那恶魔般的耳语

　　但我知道
　　其实这也是难如登天的

　　我的血液奋激着在我的血管中四处流窜
　　争相叫嚣着向我的脖颈间流去

　　“请你快些。”
　　我极力压抑着喘息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獠牙离开了我的脖颈。
　　他那血红的双眼旋即恢复成漆黑的颜色，与我双眸相对。
　　良久，他开口道：
　　“抱歉。”
　　他抱起我来，将我放在床上。
　　然后，轻轻抚过我的脖颈。
　　因为是眷属，伤口已经愈合了。
　　他那带着悲伤的眼眸俯视着我。
　　凭什么
　　凭什么你这个罪魁祸首
　　却一副伤感的样子？
　　我最不需要的
　　就是你的同情。

　　但是
　　我已经无瑕火大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我的身上
　　却让我浑身像是烧着了一般

　　我知道
　　如果他再不吸我的血
　　我即刻便要到失去理智的边缘
　　将脖颈凑到他嘴边
　　求着他吸血了
　　眷属就是这样的东西吧

　　只有疼痛才能使我清醒吧
　　我左手仍握着那柄匕首
　　我举起它来，向我的右臂刺去
　　但我的动作被拦了下来
　　他以不重却不由分说的力道，将我的两只手举过头顶，锢在床上。
　　“你也不愿意被绑起来吧？”
　　我放弃了挣扎
　　因为他真的会这么做

　　不是因为害怕
　　只是因为知道反抗也没用

　　没有疼痛的刺激
　　我的身体依然如火焚一般焦灼
　　我拼命咬着嘴唇
　　试图用那浅薄的疼痛维持理智

　　什么啊
　　到头来还是连控制自己都做不到啊
　　其实
　　你已经成为他的东西了吧

　　脑海中又响起这样的声音
　　平日里常常是即刻便能摆脱的念头
　　如今却好像无法反驳了
　　是为什么呢？
　　反正
　　我已经无法逃出去
　　无法摆脱这样的囚笼了吧

　　如果此生都无法逃离的话
　　还不如接受现状省力一些
　　我的脑海里漫溢着这样的念头
　　也许这是不对的
　　但是
　　是为什么不对呢？

　　我似乎想不起来
　　逃出去的理由了

　　比起这个
　　现在
　　我颈间的獠牙
　　正肆意地攫取着我的血液
　　与痛苦相伴而来的是如潮般的快感

　　想被更多的吸血

　　现在正饮着我的血的他
　　其实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吧
　　所以
　　他其实知道
　　我心里想被他吸血吧？

　　糟了
　　要忍不住发出声音了

　　但那又如何呢？
　　是啊
　　但那又如何呢？
　　我根本没必要忍耐吧

　　他的獠牙离开了我的身体
　　可是我没被吸够呢

　　啊
　　好热
　　啊
　　他的嘴唇冰凉凉的
　　好舒服
　　他的身子也是
　　他的獠牙也是

　　第三人称视角：
　　眷属把吸血鬼压到身下
　　吻上他的唇
　　吸血鬼不发一言
　　沉默地任她动作
　　此时
　　若看他的眼眸
　　又是泛着悲伤的
　　让眷属火大的漆黑了

　　啊
　　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
　　我们终于
　　爬到最高点
　　然后唰一下地滑下来
　　滑下来……

　　滑下来之后呢
　　不太想玩了呢
　　真的好没意思啊

　　诶
　　我在做什么？
　　啊
　　是了
　　又被欲望迷昏了头脑吧

　　“我先走了，晚安”
　　他已经穿起外套来，要出门去了
　　我抄起床头柜上的匕首来
　　照旧朝他的胸口掷去
　　同样的动作已经做了不知多少次了

　　我从一开始的掷不准
　　到如今百发百中
　　并无一次得手
　　没抱什么希望
　　反正他一定是会躲开的吧
　　不过是聊以泄愤罢了

　　匕首穿过了他的胸膛
　　使他停下了脚步
　　莫非
　　得手了？

　　我从床上起来
　　到他身边查看
　　看来
　　确是得手了

　　说是得手
　　不过只是他的决定罢了
　　这一切
　　最后还是由他掌控的啊

　　我终于能逃脱这里了
　　但事到如今
　　我为什么没有感到一点轻松呢？

　　犹记得我们的初见
　　你将我从血奴的牢房里
　　偷偷救出来
　　藏匿在小镇的我们的生活
　　也曾如
　　普通情侣一般温暖平和
　　我知道你是吸血鬼
　　但当时的我
　　毫不怀疑
　　会与你共度余生

　　可是
　　后来的你
　　夺走了我的自由
　　无视我的意愿
　　强硬地将我变成你的眷属
　　将我锢在这血的咒缚之下
　　将我锢在这华丽的囚笼之中
　　直到如今

　　到底是为什么
　　曾相爱的我们
　　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曾微笑地奔到门前迎接你的我
　　再也不会期待你的到来了

　　你的手覆到了我的额头上
　　是记忆消除的法术吧？
　　还是一样地让人火大呢

　　非常抱歉，
　　虽然我对你恨之入骨
　　但不要妄图让我忘记这一切
　　你给我留下的
　　夹杂着片刻温暖的
　　或令我痛苦的
　　或令我恐惧的
　　这些回忆
　　是构成现在的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不会依你所愿，
　　重新做一个天真的孩子
　　为了活下去

　　我拂下他的手
　　失去意识的他
　　手已然脱力
　　眼眸也失去了神采

　　赤色的月光透过无色的结晶
　　融进匕首之间
　　将匕首染成了绯色

　　我将匕首抽出来
　　挂在腿带上
　　向门外走去

　　空无一人寂夜的前路上
　　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要不要加入我们呢？”
　　是琳。
　　她解释说，
　　她成立了吸血鬼猎人协会
　　正在招募猎杀吸血鬼的同伴

　　“抱歉，我对猎杀吸血鬼没兴趣。”
　　我越过她，继续向前走去。

　　“可是从你的匕首看，你应该杀过吸血鬼吧？”
　　“是没错。”
　　我应答着她，脚步未停。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过祝你好运。”
　　我的身后，叫琳的女孩这样擅自说完，消失了。

　　是啊
　　我要做些什么呢？
　　我沉默着
　　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