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为天界走猫的实验品》青壳黄

182、寻生机

　　接下来的日子里，昕音几乎又恢复成了曾经众仙会仙主时那样连轴转的陀螺状态，“火翎”来骚扰一次，他就抽一次。

　　谭希桃倒是成长了不少，完全担起了身为“仙王”的重担。毕竟，谭希桃在担任仙王的那么多年里，遇到的幺蛾子也不在少数。

　　此时的幺蛾子虽多，却也不算特别新奇，大多数靠着以往的经验都能应付得过来。

　　偶尔碰到自己比较陌生的，或是觉得比较棘手的，谭希桃才会主动向昕音寻求帮助。

　　昕音辅佐着谭希桃处理公务，非但没有那种权利被人夺走后的不甘，反倒是乐在其中。

　　身份仿佛互换了一般，以前是谭希桃给昕音写稿子打杂，现在换成了谭希桃主持大局，昕音给谭希桃兜底。

　　两人之间的配合，带着一种不可明说的默契。

　　他们心里都清楚，与其说是工作过于繁忙，需要他们连轴转才能处理完。他们不分日夜待在议事厅的主要原因还是，他们不敢闲下来。

　　一旦闲下来，就会东想西想，无故消磨掉自身的动力。

　　越来越萎靡，最后钻进牛角尖。

　　怎么敢多想呢？

　　生死不明的“神族”亲友们。

　　岌岌可危，快要崩溃的魔界，还有千疮百孔的七十二城。

　　这些都宛如一柄柄悬挂在头顶的刀刃，稍一松懈，便会被这些利刃扎个鲜血淋漓。

　　昕音并不想承认，在这个世界即将崩塌的恐怖威压下，他头顶悬挂着的那把最为锋利的刀刃所代表的，竟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安危。

　　而是火翎。

　　火翎的身体在腐烂，在崩溃，速度或许比魔界的崩溃更快。

　　这个想法简直像是个魔咒，昕音只要稍微一歇息，这个魔咒就会冲进他的脑海，使他在短时间内无法集中精力思考别的。

　　昕音只能试图采用精分的方式，在心里虚构出一个昕音二号来，三不五时地呵斥自己几句。

　　被自己连续骂上几十句“傻呗”之后，昕音便能从纷乱的思绪中挣出一条清明的前路来。

　　是啊，情况已经如此紧急了，比起火翎一人，该怎么阻止魔界崩毁才是当务之急。

　　将魔族全都撤出显然并不现实。

　　魔界内部的防护网需要无数人的魔力用作支撑。

　　“发展会”并没办法在保证魔界不崩塌的同时，将这些维持防护网运作的魔族们也一起撤离出去。

　　不仅如此。

　　若是魔界真的失去防护网而崩塌，其连带着的其他地方也必然会被殃及。

　　如今的魔界，本就不是真正的魔界，那只是土神的身躯，加上聃兰的法则才得以成型的，现如今没了土神，聃兰的法则也支撑不了多久，过不了多久就会崩塌。

　　从这个世界的运作逻辑上来看，若是魔界当真崩塌了，应当还会引发极其可怕的爆炸。

　　到那时候，遭殃的可能不仅仅是魔界。

　　这个世界现在千疮百孔。

　　许多地方的状况其实跟魔界一样，就靠着一条岌岌可危的引线牵扯着，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现如今能想到的一切方法，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从根源上将被永宙扰乱的混乱时空给完全修正回去？

　　穿越回历史可行吗？

　　“昕音。”昕音的思绪才刚朝着危险的方向前行了半寸，就倏然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伴随着熟悉的敲门声，火翎的声音通过门板传了进来：“我可以进来么？”

　　听起来，像是“火翎”又吃饱了没事干来串门了。

　　“火翎”简直是将骚扰昕音当成了他茶余饭后的某种娱乐活动。

　　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昕音的思绪便会被拖回现实。

　　想到火翎的处境，继而，会觉得眼前做的一切事情都没什么意义。

　　昕音厌恶那样消沉的自己，所以每次赶人的语气都会极其恶劣。

　　尤其像是此时，自己才刚开始有了些头绪的时候。

　　昕音手中转着一支翎羽笔，本就心烦，听到这个声音觉得更烦，于是随手抄起了桌上的一份文案，边看边暴躁地回道：“滚。”

　　敲门声沉默了片刻，接着，火翎四平八稳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好的，那我滚进来了。”

　　还十分不见外的推开了门进来。

　　昕音一个白眼翻到一半，正准备出声呵斥，却瞥见了火翎手中拎着的食盒，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是百忙中终于抽出空来见他的，那个熟悉的火翎。

　　昕音的火瞬间熄了，于是尴里尴尬地放下翎羽笔，从火翎手中接过食盒：“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

　　火翎：？

　　昕音说完了，又低头去看刚才随手拿起来的汇报单，试图转移思绪。

　　丛楂城因为临近水神建造的法咒群，是受灾最严重的几座主城之一。

　　其严重程度仅次于魔界，也就靠着重重法阵，才能吊着一口气。

　　可是随着崩坏的地方越来越多，“发展会”中的人手也渐渐开始吃不消了。

　　丛楂城吊着的那一口气，很可能会被迫放弃，转而改成给丛楂城安乐死。

　　昕音越看越觉得烦恼，于是顺手将饭盒当成了小零食，准备先吃点东西解解乏。

　　火翎知道现在的昕音已经处于一种脑子和舌头完全脱轨，各管各的状态，却没想到，就连昕音的手指，都已经处于自主行动的状态中，哆嗦着不受昕音的控制。

　　眼看着昕音连食盒都没打开，一连好几筷子都戳在了盒盖子上，火翎终究是没忍住，不动声色地将袖子又朝下拉了拉，这才帮昕音打开食盒。

　　里面都是昕音喜欢的鱼肉虾肉，被精心地摆放成了禾虞花的花瓣形状。

　　想想这样的状态，应该和自己的也脱不开关系，火翎又心虚地将那食盒朝着昕音的面前推了推，以此表现自己认错的决心。

　　昕音看了看手中的汇报，又看了看火翎，思绪又开始不由得朝着危险的方向一路狂奔。

　　或许，修正永宙造成的混乱时空也不一定重要。

　　就算时空重新恢复平稳，这个世界都复了原状，火翎因世界侵蚀而产生的腐坏也不会停止。

　　昕音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念头。

　　他想要逃避。

　　他不想再担负那么多了。

　　既然这个世界会对火翎造成侵蚀，那若是去了别的世界，这种侵蚀是不是就会消失？

　　剩下的，有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可以交给谭希桃。

　　交给那些信任的手下们。

　　他们一样可以将这个世界重新带回正轨。

　　这个世界究竟关他什么事呢？他只是一个来自于外来星系的入侵者留下的后代，是这个世界得而诛之的，病毒一样的存在。

　　这个世界对他不仁，他又为什么要管这个世界的死活？

　　这不该是他这个暴君之子该管的。

　　昕音长时间地举着筷子，却并没有戳向食盒。片刻后，昕音开口，出口的声音宛如恶魔中气不足时的低语：“我们逃吧。”

　　火翎倏然看向昕音，有些疑心是自己熬夜熬多了，耳朵出现了幻听。

　　昕音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嚣张，眼神却并不回看向火翎，只是一直定定地看着食盒，仿佛再多看几眼，食盒里的鱼片就能逆着时间长河，重新变回一尾鱼，用鱼尾抽昕音几巴掌似的：“只要放弃这一切，逃离这个世界，说不定你就可以活下来。我们可以逃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眼前的这一幕何其相似。

　　很多很多年前，也有人握着昕音的手，跟他说：“我们逃吧，世界之大，总有我们能生存的地方。”

　　这次，终于是昕音主动想要放弃一切了。

　　像是确定了，食盒中的鱼片并不能复活成河鱼，将他抽清醒。昕音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头，看向火翎，重复了方才的话：“我们逃吧。”

　　“然后呢？”火翎牵起了一边的嘴角，“你又怎么知道另一个世界就不会有这种侵蚀呢？”

　　“那就再换一个地方，总会有一个地方，不存在这种侵蚀的。”昕音眼神灼灼，本就大而圆的眼睛中迸发出可怕的执著，“就算到最后，依旧没能找到那个地方，但至少我们能心无旁骛地生活下去，不用管任何糟心事，就只有我们两个。就算是只...只有十年，我们也能一起过下去。”

　　火翎觉得此时的昕音看起来真的不大对劲，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吓到昕音了。于是替昕音盖上了食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昕音。你都没注意到，你自己说要逃跑的时候，有多心虚么？”

　　昕音习惯性地否认：“我没有。”

　　眼神还下意识地闪烁了一下。

　　火翎：“不要在我面前说违心的话，我看得出来。”

　　昕音立刻低下头去，以防火翎能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穿内心。

　　“你不敢抬头看我，是因为你其实并不想逃跑。”火翎伸出两只手，稳稳地扶住了昕音的肩膀，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异常情绪，“我知道，你提出这个想法，只是因为，你觉得我可能会这样想。就像两千多年前那样。”

　　随着火翎最后一句话出口，昕音也抬起了头，愣神般地与火翎对视着。

　　火翎鲜少在昕音面前提到祁丝炎的事。或许是他和昕音都能清晰地意识到，即便是拥有相同的灵魂，这两个人也都是独立的个体，无论是生长环境，性格，乃至是行事方式都完全不同。

　　但是不提，却并不代表火翎没有这段记忆。

　　在永宙第一次制造出幻境时，他就已经拥有了祁丝炎的记忆。

　　不仅如此，他甚至是亲身经历般地重新跟昕音相遇了一次。

　　也因此，他不仅能知道祁丝炎当时心中想着什么，也能隐隐知道昕音当时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