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爱》步蟾

23、第二十三章

　　大三下学期已经开始为毕业的去向做准备了。叶夜看着谭怡周杨辛苦地翻出压在箱底的陈年旧书，天天约了男朋友一起去上自习准备考研；看着叶初蕊在外面找兼职实习，宿舍几个人除了上课时能偶尔碰到，便是晚上睡觉能见个面说几句话了。叶夜依旧每晚陪着董思佳去Big City，回来时能碰到也刚刚回宿舍的舍友们。有时候她们会问她毕业准备怎样，叶夜就会不屑一顾，“这有什么好想的？不是去我妈公司当个文员秘书，就是到政府部门当个白领人工资的办事员，安安稳稳地过下半辈子呗。”

　　“那董思佳呢？”

　　叶夜这才想起她似乎从来没有问过董思佳关于毕业去向的问题。而董思佳，也没跟她提过。叶夜心里从来没有担心过也没有考虑过将来，心里也自然没想过董思佳需要考虑他的将来。可是他又有什么要考虑的呢？去妈妈公司，以他的才华，一定可以大展身手，大有前途。他们都不需要去担心将来，这是他们的资本。

　　但在一次晚饭，叶夜还是问了他，工作还是考研？以董思佳的成绩，也不需要考，保研也绝对能上。她想，如果他考研保研都好，她也陪他一起考研。但董思佳最近周末也去实习了，显然没有考研的打算。

　　董思佳说，“工作，你呢？”
　　叶夜高兴地说，“我当然跟你一样了，那工作你想留北京吗？”
　　董思佳看了看她，“可能吧。”

　　“可能？”叶夜不明白，“什么叫可能？那，你想不想去江川？我们一起回去？”
　　董思佳看着她，嘴角撇出一丝无奈的笑，“不知道，可能吧。”
　　“又是可能？”叶夜不高兴了，“那到底是想留北京，还是回江川？”
　　董思佳笑着说，“不知道，还没想好呢，到时候再说吧。”
　　叶夜恼他心不在焉的态度，“真是一点责任感都没有，那可是我们的将来，都不好好想想。”
　　“我们的将来？”董思佳还是一脸微笑，不再接言。

　　每次说到这个问题都是不欢而散，最后叶夜丢下一句话，“不管了，反正你到哪我就到哪。”然后便再也不提起这个问题。但至少，知道董思佳是要工作，也就可以省些心了。依旧陪着他自习，唱歌，依旧在他实习的附近看着他。有时候懒得早起跟过去时，也就窝在宿舍看动漫。宿舍另三个女生依旧是早出晚归，见不得面。

　　大三的下学期就这么过去了，董思佳依旧去了手机店暑期兼职，叶夜也依旧陪着在麦当劳看书，只不过，她现在看书的时间长了，只是偶尔间歇性抬头和董思佳“倾情对望四眼意”。也许，真的是再浓烈的感情也终归又归于平淡的一天。

　　大四的他们依旧会成为新一届大一的谈资。只不过更多的人多了羡慕，也更多的人多了不屑。周围突然多了一夜之间牵起手来的情侣。大家好像都被某种东西莫名地恐慌着。有的是恐慌明天的离别，有的是恐慌明天的去路，也许也有别的，谁知道呢，但终归是和明天有关吧。这一时期有个很经典的说法，保研的人过着猪一样的生活，找工作的人过着狗一样的生活，考研的人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于是叶夜她们宿舍，叶初蕊过上了狗一样的生活，谭怡周杨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而叶夜，自然过着她所谓的猪一样的生活。宿舍的人见面更少了，叶初蕊总是打扮得正式得体，化了精致的妆容，穿着正式的衬衣套裙，带着简历出入各大招聘会，然后再去参加面试。每天早晨精神抖擞地出门，晚上一脸疲惫地就往床上倒，全然顾不上形象，休息一会后又去陪她的研究生男友去约会。而谭怡周杨则是每天背着沉重的书包去上自习，早出晚归，一脸倦容出去，一脸疲态归来。回来见到先回宿舍的叶夜正悠闲地讲着电话或是看着动漫，便都忍不住抱怨，“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老爸。叶夜，嫉妒死你啦，怎么好像天下的好事都被你占尽了。”

　　但叶夜自然过得也并不那么好，而叶夜的不好又总是离不开董思佳的。董思佳似乎是在躲着叶夜什么，但又像是在极力地要抓着什么。
　　他很多时候不再和叶夜在一起，不一起吃饭，不一起上自习，但每晚带着她从Big City回来，在宿舍楼下又像是用尽全身力气要将她吻到地老天荒。他看叶夜的眼神依旧是深邃的，虽然有时候他还是会用故意轻佻的语气把气氛搅得轻松一些，但叶夜还是能看出他一身的沉重，那由内到外全身心的疲惫，这让叶夜心疼，又隐隐不安，却又不知道是什么不安，只能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董思佳，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而董思佳却总是用轻佻的语气逗她，“叶夜，吻你这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是会害羞？”

　　当然也有开心的时候，例如两个人一起牵着手在校园里走来走去，走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或者背靠着背在草坪上聊天。有时候，叶夜会问，“董思佳，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觉得看不透你呢？”

　　董思佳便会反问，“那你说我在想什么呢？”
　　叶夜就会扳过他身子，一本正经地说，“你一定在想，叶夜，你为什么总问我这么无聊的问题呢？”

　　董思佳笑着摇摇头，“叶夜的问题不无聊。”
　　叶夜就抿着嘴笑，“所以说，我看不透你嘛。”
　　董思佳说，“如果被你看透了，我还拿什么来哄你？”
　　叶夜说，“我不要你哄我，我要你真心待我。”
　　于是董思佳就站起来，拍拍衣服准备离开。
　　叶夜问，“你去哪里？”
　　董思佳说，“你不是要我不哄你吗？我现在其实是在想，叶夜你应该去看书学习，而不是和一个哄人的骗子在这里浪费青春。”
　　叶夜便站起来，“董思佳，你站住！”

　　董思佳自然是早就跑开了，于是叶夜去追他，两个人就这么说着无聊的话，做着无聊的事，打发这无聊的日子。可是叶夜说，董思佳，和你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无聊，就是一根一根数头发，也是快乐的。”

　　过年回家，何琳问叶夜毕业是想进公司，还是政府部门。叶夜看着她妈妈，又看看她爸爸。难得的两部会审，三方会谈。

　　叶夜说，“还没想好呢。”
　　何琳说，“也是，反正都是自家的，没什么可想的。”
　　叶青风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也该自己想想。不过，倒也的确没什么可想的。”
　　何琳问，“你和那个董思佳怎么样了？”
　　叶夜便高兴了起来，“妈，我正要跟你说这个问题呢。董思佳是他们学院的优秀生，他是学市场营销的，去你们公司是再好不过了。”
　　何琳问，“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叶夜说，“这有区别吗？虽然目前还只是我的意思，但若你同意了，回学校我再跟他说，他也一定会同意的。”

　　何琳问，“叶夜，有些事，我现在必须跟你说清楚。尽管你们现在讲求自由恋爱，婚姻自由，我们也管不了你。但是很多古老的定律你们也不得不遵从，门当户对，门第观念，你也许会觉得它是过时的传统观念，但它其实永远不会过时，因为社会本来就是这样的……”

　　叶夜的脸变得煞白，“妈，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妈想说什么你心里一定清楚。叶夜，在学校，你爱怎么玩妈不管你，也管不着。可是眼下你们马上就毕业了，你们的交叉点已经过去了。叶夜，到了社会就和学校不一样了，你们已经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所以，你们必须要分手。”

　　“我不！妈，你……你不是也说他很好的吗？为什么？”
　　“那是在学校。抛开一切社会因素。她承认他很好，很优秀。可是离开学校的保护伞，叶夜，他完全配不上你。”
　　“爸……”叶夜向叶青风求救。

　　“叶夜，你妈妈说得对。即使我们不怕别人笑我叶青风的女儿，笑夜风集团董事长的千金配了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可是，还有很多问题是你自己也无法忽视掉的。叶夜，撇去你们的感情，你觉得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开心，很开心！”叶夜脱口而出。

　　“可是如果你们真的生活在一起了，所有问题都会出现的。你们从小的生活环境不同，很多观念也不同，生活的琐事一碰撞，你们只会有无休无止的吵架，与其到时候不欢而散，不如现在趁早分开，好聚好散，也可以留个美好的回忆。”

　　“妈，我们不会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他，我们不会吵架的。”

　　“叶夜，生活具体是什么，你根本就不懂，生活没有半点浪漫可言。你别怪妈说得现实。你现在喜欢他，是因为你离他隔着距离，没有触碰到那些你不愿意触碰的地方，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你是因为喜欢他而喜欢他，但他呢？你能保证他对你没有别的企图？”

　　“妈，你……什么意思？”

　　“他知道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吗？叶夜，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诱惑。如果他对你并不单纯，你到时候怎么办？”

　　“他……”叶夜有些迟疑，董思佳确实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他喜欢我，我相信他。妈，董思佳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那你有想过没有，如果不是，他会接受你给他安排的前途，依靠你的关系来妈妈公司工作吗？如果会，那么叶夜，他就不值得你如此对他；如果不会，那他一定会选择自己的尊严而放弃你，你们必然也还是不可能在一起。叶夜，你听妈的劝，妈都是为你好，你和他是不可能幸福的。你们之间有着太多的差距和障碍，不是一般人能逾越的。叶夜，你从小就娇生惯养，任性妄为，妈也不多管你，是因为妈觉得你有那个环境，允许你这样，可是，有些事是不能由你胡来的，妈必须要对你负责。”

　　“我自己的未来自己负责，妈，你从前不管我，现在也别管我！”
　　“叶夜，妈是为你好。前面的路你没走过，走歪了妈必须提醒你！”

　　“那谢谢你提醒了。但我还是要继续走下去！妈，我喜欢董思佳！我会为我自己的感情负责！”

　　“好。”一直沉默的叶青风说，“叶夜，你是学中文的。你这样爸妈知道也管不住你。但是叶夜，有些决定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你自己考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