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咸阳》猪猪屁

5、回国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然而，咸阳城王宫却笼罩着死亡的气息。当今天下六国积弱，秦国富强，诸侯虎视眈眈。谁都没想到，一代英明霸主秦昭襄王会死于此时。

　　秦昭襄王的去世，对秦国来说无疑是一件噩耗，但对在邯郸为质的赵姬母子来说是一件好事。

　　消息传到安国君的太子府时，赢柱瞬间仿若衰老了几岁。他没想到英明伟大的父王竟猝然离世，不免泣涕零落。

　　悲痛之余，赢柱又想到国外形势复杂，父王死去的消息暂时不可外泄，否则举国皆乱。此时六国再趁机合纵，秦国必困。

　　“速叫子楚和吕先生前来！”赢柱收敛悲伤情绪，国难当前必须冷静。

　　少顷，子楚和吕不韦一前一后而来。三人入席，讨论举措：“宫中传来消息，父王薨逝！”

　　“太子，消息可有他人知晓？”吕不韦问。

　　“依我看，消息还未泄出。”安国君赢柱神情严肃，语气沉着。

　　“儿子认为该速速封锁消息，避免泄露引起混乱！”子楚接过赢柱递来的茶，抿了一口。

　　“大王猝然离世，六国细作必定还未得知，太子即刻前往王宫封锁消息，不韦与公子在宫外配合行事。”

　　吕不韦一直没开口，其实是在思考对策，见子楚与自己想法不谋而合才宣之于口。然天下没有不漏风之墙，秦昭襄王薨逝的消息还是泄露了，传到六国耳中已是一月之后。

　　远在邯郸的赵姬母子，也在不久之后得到这个消息。沈冬儿知道，这意味着赵政回国之期不远了。

　　孝文王赢柱为人忠孝，决定守孝一年，待丧期满后行登基礼。赢柱从太子府搬出，迁居章台宫，封华阳夫人为王后，公子子楚为太子。

　　自嬴柱搬入咸阳宫，昔日热闹的太子府门可罗雀。夏姬是子楚的生母，无宠于赢柱，连带子楚也不得宠，否则怎会派他质于赵呢？她偏居一隅，终日囿于三寸之地，十几年未再见过夫君一面。无宠之人，日子过得格外清减。

　　儿子当上太子，这是她从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实现了，夏姬心里多了一份喜悦。一向冷清的宫室也热闹起来了，礼物堆了一地，奴仆们脸上有了笑颜。

　　夏姬心里欢喜，连带着多吃了些饭，消瘦的面庞圆润起来，身材也渐渐丰腴，不用终日困在这小小的宫室里，整个太子府都是她的了。

　　转眼进入夏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命运的齿轮将在不久之后开始改变，迎接众人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这两年，赵政与太子丹一同习武，一同学习，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然而世事无常，噩耗却再一次降临到秦国头上。谁能想到呢，年过半百的赢柱得以登上秦王之位，却在丧满的三日就撒手人寰！或许是出于对父亲的不舍之情，又或是悲痛伤过度？

　　秦王赢柱去世的消息传到太子府，夏姬不免大哭了一场。她不知道为谁而哭，也许为自己吧！她知道，这次是再也见不到了。

　　儿子要登基了，她却只能看着儿子叫别人母亲，被迫与自己越来越疏远。她虽有太后之名，到底了无意趣！

　　孝文王的丧事操办结束，异人服丧三月。

　　即将继位秦王的异人第一时间便是与吕不韦商量接回赵姬母子，却碰到了些难处：“此事仍需与华阳太后商议，然后派人前往邯郸与赵国交涉清楚方行！”

　　子楚感到为难，“只怕华阳太后一派未必认同政儿母子，寡人想要接回妻儿只怕阻力重重啊！“子楚问向吕不韦，”先生足智多谋，不知有何良策？”

　　“宗室乃秦国根本，嫡子继承又是秦国旧制。朝中如蒙骜、张唐、镳公等老臣，自然是拥护旧制的。大王只要取得宗室的支持，迎回政公子和夫人就简单多了！”吕不韦思虑周全方开口。

　　子楚点头赞同，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利来获得宗室的支持。

　　除了迎回嫡子的事情要解决，秦国当下还面临着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防范五国合纵。于是服丧期间，子楚便与吕不韦制订了一套防守策略：王翦驻守函谷关，蓝田大营交由张唐，武关由王齮驻守，蒙骜驻守晋阳。

　　外患解决了，内忧也要提上日程来。秦国内部关于立太子与王后一事产生了分歧，大致分为两派：以华阳太后为主的楚系势力支持公子成矯，以嬴姓宗室和蒙骜、王翦等老臣支持公子政。

　　两方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暗自较劲，几乎是牵动了整个秦国朝堂。秦王子楚和吕不韦自然也深知这一点，于是决定快刀斩乱麻。

　　吕不韦向秦王子楚提议：“做事依循古法便不会错，公子政是嫡子，又对秦有大功，且其性情坚忍刚毅，理当立为太子！”

　　反对者却认为赵姬出身不够高贵，而且母子二人生死未知，不如立公子成矯来得有利。赞同者则从赵政质于赵国，于秦国有功。自古立嫡立长，旧制不该轻废，否则便有前车之鉴之类的角度出发。

　　宗室是秦国根本，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华阳太后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最终妥协。于是，迎回赵政母子就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秦国准备接回赵政母子之际，沈冬儿也得知了子楚即将继任秦王的消息。

　　“冬儿姐怎么肯定父王一定会接我和母亲回咸阳？”赵政问道。

　　沈冬儿微微一笑：“你是公子异人的嫡长子，那就是准秦国太子。只要你的父王继位，迎你和夫人回去是必然之举。燕赵关系时好时坏，赵必与秦交好，以防腹背受敌。这么一来，赵国必定好生护送你和夫人返回咸阳。”

　　能够回到秦国，对赵姬母子来说是一件大喜事，赵政也是十分开心，可是他也有烦心之事，“回咸阳固然欢喜，可政儿这个太子之位未必稳妥！”

　　沈冬儿略微不解：“秦国法度森严，非嫡长子不能继承王位。你是秦国的嫡长子，怎么就不是太子？”

　　“政儿与母亲在邯郸多年，生死不明，说不定父王想另立他人！”，赵政情绪低落下来，“而且，宗室也未必会认可和支持政儿！”

　　“我不这样认为！其一，你在赵国为质多年，对秦国有大功；其二，你父王对你和夫人心有愧疚，一定会尽力弥补；其三，秦国旧制立嫡长子。”

　　“能回到咸阳已经很幸运了，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父王认可政儿，政儿一定好好当这个秦国太子！”赵政这么说着。

　　沈冬儿再次叮嘱他：“政儿你要记住，遇事不可冲动，要学会隐忍，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要懂得保护自己！”

　　成矯的母亲是韩国王室，相比之下，赵姬的出身就略逊一筹。忍不住还是提醒了赵政几句：“虽说你成为太子的可能性很大，但取得宗室的支持也是必走的一步棋。总之，回国以后还要多加小心！”

　　“怎么，你不打算和政儿一起返回咸阳了吗？”赵政有些吃惊。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魂穿的机会，有幸来到战国体验一把，必然要到处看看。沈冬儿准备周游列国，见识各国风土人情，便不打算和赵政一起回国。

　　赵政的心情一瞬间低落下来，“那你要多久才能到咸阳？”

　　“等你长到跟我一样高的时候，我就来咸阳了。到时候，我就一直待在秦国不走了！”沈冬儿这么对赵政保证。

　　欢乐的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赵国这边已经准备将赵政母子护送回咸阳。

　　秋八月，赵政母子在赵军护送下离开了邯郸。望着这座恢宏高大的邯郸城，赵姬心里有不舍，也有怨恨。俯身看儿子赵政，脸上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一直盯着城门。

　　队伍即将出发，此时赵科驾车赶来。沈冬儿与太子丹先后下了车，朝赵姬作揖，又对赵政道：“这把短匕首带着吧，可作防身之用！这是姬丹送的法家大作，路上可以解闷。”

　　“冬儿姐，你要快些来咸阳！还有太子丹，我不会忘记你这个朋友的！”赵政依依不舍地朝二人告别。

　　队伍开始行进，车轮滚滚，马蹄声依依。沈冬儿看着赵政的车子走远，然后才驾车返回城里。

　　赵政母子至函谷关外，王翦率军前来迎接，一路直达咸阳。马车由东门进入城中，赵姬母子被迎入太子府。

　　子楚一直对身处邯郸的赵姬母子甚是思念，当即前往太子府相聚。赵姬坐在偌大的宫殿之中，期待着与阔别数年的夫君相见。

　　子楚走入宫殿，两方视线触及，一时红了双眼，喜悦、思念之情化作紧紧地相拥。赵姬又拉过赵政，给子楚行礼。

　　赵政3岁时，异人就逃回了咸阳。父子二人相隔六年再次相见，赵政对异人十分陌生。

　　子楚能理解儿子的反应，但是心里难免作痛！所幸的是，他的儿子和爱妻都回到秦国了，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弥补缺失的时光和对儿子的关爱。

　　自从孝文王去世，夏姬按例搬入了历代太后居所——甘泉宫。如今甘泉宫里住着两位太后，分别是华阳太后和夏太后。过了几日，赵姬带着赵政前往甘泉宫拜见两宫太后。

　　赵姬穿着得体，带着赵政来拜见华阳太后。这是媳妇第一次拜见婆婆，赵姬显得有一丝紧张。

　　华阳太后召见了赵姬母子，没有过多亲昵，一切都淡淡的。赵姬反倒放松下来，原本就是为了利益而走近，就不需要过多的虚情假意了！

　　拜见过华阳太后，赵姬又去拜见了夏太后。与着华服、戴华饰、容光焕发的华阳太后不同，夏太后衣着素净、略施脂粉。许是思念夫君或是孤独寂寞，她身材略有些消瘦、眼窝凹陷。

　　对待两个孙儿，夏太后的态度有所不同。夏太后虽然也是赵政的亲祖母，但是心里更疼爱公子成矯。

　　韩姬与夏太后同为韩国王室，本就关系亲近，利益相同。子楚迎娶韩姬，就是夏太后一手安排，目的就是为了稳固韩系势力。

　　丧期过去，子楚于咸阳宫登基为王，是为庄襄王。登基仪式在咸阳宫举行，文武百官俯首叩拜，山呼万岁。

　　御史大夫宣读秦王诏书：

　　王诏：尊华阳后为王太后，母夏姬为夏太后！公子政为太子，夫人赵姬为王后！吕不韦为相邦，封文信侯，食河南洛阳十万户。百官跪拜，敬受诏命。

　　当天，咸阳宫热闹非凡。赵政母子不仅得到了宗室的认可，也获得了吕不韦等一众老臣的支持。赵政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