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千知北

103、婚礼

　　章张耷拉着眼皮看群里的消息，回了个“好”又扔下手机继续睡了。
　　这已经是他没日没夜睡的第四天了。

　　杜程在客厅切了西瓜，轻声走进卧室看见这人还在睡，没叫他，刚转身要走的时候就听见他的声音。
　　“我醒了。”章张支着上身挺了起来，眼睛还闭着，冲着杜程的方向说醒了。

　　杜程有些好笑，刚切了冰镇西瓜的手有些冰，上前去抚了下他的眼皮，说：“你已经睡了四天了，期间只吃了三顿饭。”
　　章张的脸顺势扑在杜程腹部，声音依旧困倦：“睡一个月都补不回来我缺少的睡眠。”
　　杜程给他揉着肩膀，说：“那你接着睡，我去吃西瓜。”说着作势就要走。

　　章张立马抬起胳膊圈住他的腰，说：“别走，你叫叫我，叫叫我我就醒了。”
　　杜程说：“叫了四天了，叫不醒。”

　　章张“唔”了一声，声音懒洋洋的：“那你采取点极端的方法叫我啊。”
　　杜程低头看着他毛茸茸的头，继续给他揉着肩膀，挑了下眉，说：“比如说？”
　　“比如……”章张大概也是费力地想了片刻，但是没想出来，一直没有下文。

　　半晌，他松开杜程的腰，又瘫回床上，闭着眼睛说：“比如说、你——让我哭。”
　　杜程：“……”

　　等了很久都没听见杜程的回应，章张终于掀起眼皮，然后眼神逐渐不可思议。

　　？？？
　　那么大一个人呢？
　　这合适吗？
　　自己都说出这个来了，这人跑了？

　　章张立马下床出了卧室，却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
　　整个家里都没了杜程的影子。

　　章张又跑回卧室拿手机给杜程打视频。
　　视频很快接通，章张看着杜程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问：“你这是去哪了？”

　　杜程的视线从不知道的地方移到屏幕上看着章张，说：“便利店。”
　　章张：“？？？”
　　“你去买什么？”
　　杜程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淡声开口：“买让你哭的东西。”

　　章张的脸刹那间通红，说话也结巴了：“你你你、那、那你买完快回来吧……不不不、别、你慢点回来……我得、我还得……”话没说完章张就急匆匆地挂断了。
　　然后他蹦下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很帅的，只是头发睡乱了一些，脸上的红依旧顽固着不消退，章张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有点烫。

　　得洗个澡，洗完澡穿什么等杜程回来呢。
　　章张翻着衣柜，半天没挑出来衣服，又想到杜程可能很快就回来了，也顾不上穿什么了，立马去洗澡了。

　　期间章张的心一直剧烈地跳动，紧张的他脑子都有点懵，还觉得不太真实。
　　有点期待，又有点畏惧。
　　依稀间他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又听见了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的心已经剧烈地快蹦出来了。

　　片刻后，他伸出颤抖的手关掉了淋浴。

　　过了几分钟，他手放在了门把手上。

　　又过了几分钟，他打开了门。

　　杜程拎回来的袋子还放在茶几上，而他本人现在正在厨房忙碌。
　　章张眼神发直地看着那个透明袋子，慢慢走了过去。
　　“洗澡了？”突兀的声音吓了章张一跳。
　　“啊，洗、洗了……”章张喉咙梗了一下，说：“还要做饭吗？”

　　闻言杜程手上的动作停了，接着放着手里的刀，说：“不做饭怎么让你哭？”
　　章张长吸一口气。
　　这……这不好吧。
　　意思是，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吗？

　　意识到这点后，章张耳畔的血色更深，顽固着不肯消退一丝。
　　十几分钟后，杜程端着香喷喷的肥牛金针菇出来，看见坐在沙发上一脸凝重的章张。
　　“怎么了这是？”杜程走过去要碰他。
　　章张立马起身，躲过杜程的触碰，说：“那咱们快吃饭吧。”

　　他端正地坐在餐桌前，平静地呼吸着，侧颈的血色依旧扎眼。
　　杜程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说：“吃吧，你现在可以尽情地哭了。”

　　章张准备拿筷子的动作静止了。
　　那手就那么静止在半空，半晌都不曾动弹一下。

　　他妈？
　　这是杜程理解的让自己哭？？？

　　章张咬着自己的后槽牙，一字一句地看着杜程说：“怎么哭？”
　　杜程：“辣哭。”

　　章张在心里问候了杜程一百遍，最终挤出一个笑，快速地把盘子里的肥牛都吃完，然后恶狠狠地看了杜程一眼，留下一句“我去睡觉了”就离开了餐桌。

　　然而他并没有睡着，而是一脸严肃地靠在床头看手机。
　　杜程走进来，章张立马扔掉手机躺下了，背对着杜程生闷气。
　　然而巧的是章张扔一旁的手机被杜程拿起来，碰巧碰到了指纹键，解了锁。

　　他们的手机都是有设对方指纹的，方便替对方回个消息什么的。平时也不会乱看对方手机。
　　然而这次，杜程看着这人没关闭的百度检索词条愣了几秒。
　　明晃晃的几个字——男朋友不碰自己怎么办？

　　稀奇古怪的答案五花八门，杜程无奈地笑了笑，贴心地替他关了手机。
　　这人一直没睡着，杜程知道，下午拿进来两块西瓜送到他嘴边，说：“吃两口，降降火。”
　　章张瞪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然后傲娇地说：“还挺甜，你先放一边吧，我想吃的时候自己吃。”
　　杜程眼神里带着笑意看着他，说：“那就没了。”说完把西瓜自己吃了。

　　章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竟然一块也不给我留？”
　　杜程：“你下来，我们再去买。”
　　章张再次躺回床上，说：“不去，我睡觉。”
　　杜程失笑，走过去坐在他一旁，摸着他的后颈，说：“起来，我们去买东西，准备去看海。”
　　最后两个字成功让章张复活了。

　　章张满脸惊喜：“真的吗？”
　　“嗯，”杜程看着看他，“去买零食，你在路上吃。”
　　“走走走，”章张立马起床。

　　章张和树上的蝉一样，从杜程说了去看海之后他就没停过嘴。却并不聒噪。
　　杜程回答着章张的每一个问题，最后说：“这次，我们一定能见到完整的日出。”

　　意思是，那些曾经有过的遗憾，我们会一点点将它变成美好的回忆。
　　从此就不再遗憾了。

　　出了小区之后迎面遇上了丁佳，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看见他俩了迎面招着手，说：“正要找你俩呢，这就遇上了。”
　　“找我俩干啥呀佳佳姐，”章张说。

　　丁佳打量了章张一圈，说：“什么好事？你这么兴奋。”
　　章张不告诉她，继续笑着，“你说啥事呀。”

　　丁佳也笑，脸还有些红，从包里拿出来一份纸质请柬，递给他俩，说：“我和大春要结婚了。”
　　章张嘴张成一个圈，半天才反应过来。

　　“恭喜啊佳佳姐！！！”
　　杜程接过请柬，也祝福她。

　　“行了行了，怎么你俩比我俩还激动。”
　　“当然激动啦，你们走了这么多年，终于结婚了，我俩马上就要当舅舅啦。”

　　丁佳听着这话静止了几秒，然后手慢慢抚上小腹，说：“其实，你俩已经当舅舅了。”
　　章张：“！！！”
　　杜程：“！！！”
　　丁佳：“是的。”

　　这还是章张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孕妇，立马上手就要扶丁佳。杜程也虚空地抬着胳膊，似是担心她随时都可能倒下。
　　丁佳：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残废。
　　丁佳拍开他俩的手，说：“你们别大惊小怪的，我干啥都没问题，看把你俩紧张的。”
　　“几个月了啊佳佳姐，”章张手又抬起来，问道。
　　“才两个多月，还不显怀呢，”丁佳笑着说。

　　章张看着丁佳，明明前几分钟还想夸她年轻，看着就跟高中生似的，现在她身上突然就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杜程打开请柬，看到结婚日期是十天后，有些诧异：“时间够用吗？”
　　“够用，”丁佳说，“之前就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是你俩高考嘛，没告诉你俩。”

　　于是他们去看海的旅程就暂时搁下了，帮着大春和丁佳忙上忙下。

　　丁佳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炸鸡店旁边的水煮鱼店的大妈很讲究这个，非得让她在自己家出嫁。
　　他们两个是真的没有亲人，那些以前喊着叔叔伯伯却不太亲近的人，因为后来出去了很多年，还清钱回来了，再回来时已经找不到了。
　　所以这场婚礼也很简单。只是他们后来遇到的那些人，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个。

　　大春去大妈家接丁佳，然后一起回新房。
　　章张想叫上姜梨，好歹有个女生陪着丁佳，却被拒绝了。

　　＊＊

　　“你陪着我，我也有安全感，”丁佳笑着看章张。
　　她正在化妆，穿着洁白的婚纱，美得不可方物。
　　章张看着镜子里的丁佳，说：“好。”

　　后来丁佳让化妆师出去了，房间里就留下了他们两个。
　　丁佳笑着看章张，说：“你和杜程是情侣吧。”
　　章张点点头，说：“你早就看出来了吧佳佳姐。”
　　“也没多早。”丁佳坐在凳子上看着章张，神色温和，说：“你们要一起好好的走下去。”
　　章张上去给她整理了一下婚纱裙摆，说：“会的。”

　　“你不问问我怎么看出来的？”丁佳有些好奇地看着章张。
　　“那还用问嘛，”章张厚着脸皮朝丁佳嘚瑟，“一定是我俩表现的太明显了，但这没办法，谁叫我这么喜欢他，他又这么喜欢我。”
　　丁佳抿着嘴角看章张，说：“确实是这样，太明显了，杜程更是，眼里除了你就没别人。”
　　章张也笑。过了一会章张掏出手机，说：“佳佳姐，看我，我再给你拍几张照片。”

　　后来传来嘈杂的声音，大妈急急忙忙推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把金顶针，塞在章张手里，说：“路上你和佳佳一辆车，遇到路口啊，或者什么不吉利的店啊，就打开窗扔几个顶针出去，把不好的事情都顶走。”
　　章张紧紧攥着手里的顶针点点头，丁佳眼里带着泪看着大妈。
　　“佳佳，我就不送你了，好好的啊。”大妈说。
　　丁佳点着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笑着说:“放心，一定好好的。”

　　章张坐在副驾驶，听话地每逢遇到路口就扔出去一个顶针。
　　把不好的事情都顶走，希望大春哥和佳佳姐一家人圆满幸福。

　　这场婚礼很简单，没有庄重的起誓，也没有很豪华的场景，只是穿着普通的礼服和婚纱，只是新郎带着朋友们把新娘接回了家，却依旧让人感动。

　　章张把剩下的几个顶针放进口袋，走到杜程身边，看着其他的人闹新郎和新娘。
　　没多久，章张感觉自己的手被杜程牵住了。

　　其实他们两个穿着的也是西装。
　　很合身，少年人的宽肩窄腰被凸显得恰到好处。帅气的让人移不开眼。
　　两个穿着西装的男生，牵着的手一直没松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对视了一眼。
　　那一刻，他们不止是这场婚礼的参与者，而是主角。

　　后来大春带着一群热闹的人出了房间，客厅里摆了三桌酒席。
　　房间里就剩了丁佳和他们两个。

　　丁佳看了他俩一眼，笑着走过去，把手里的捧花递给杜程，说:“杜程呀，捧花就给你了。”说着看着章张笑。
　　章张刚想说什么丁佳就自己提着婚纱出去了，还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新婚的氛围很浓，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像是一方天地，像是一场小婚礼。

　　杜程拉过章张垂在身侧的手，把捧花送到他手里，说:“我爱你。”

　　那一年他十八岁，借了场婚礼，对章张说我爱你。

　　我不会永远十八岁，但我永远爱你。
　　婚礼是借的，爱你不是。

　　婚礼结束后他们回了清桑湖。
　　一进门章张就急不可耐地追着杜程吻了上去，微微分离间，呼吸流转在两个人之间，章张说:“我也爱你。”

　　你在我的生命里永远占上风，我们的爱莽撞生动，也长盛不衰。

作者有话说

　　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