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心》小象消火栓

9、9

　　偌大后院迷宫一般，郊外草坪面积占地超过一间私立小学校，月色如钩，草色见蓝。
　　等到孙文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薛枣时，她正在路灯下猛踢门口护栏。

　　看到孙文盛过来，她尴尬的把鞋尖歪掉的高跟鞋扔到一边，装作若无其事。
　　“没事儿，反正都是假货。”薛枣不当一回事的说，她拍了拍手上的灰，直接光脚站在地面。
　　孙文盛看的有点过意不去。

　　但说实话，女人这幅貌似清冷破碎的模样，又非常让人心动。
　　之前在美国拍戏，他作为助理导演，陪着面试过不少女演员，试镜要求素颜，但总归有不少人喜欢偷偷在脸上做小动作，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在高清镜头下都是一览无遗的。

　　也是由于职业习惯，他也并不太喜欢浓妆艳抹的女性，但薛枣即便把自己搞得如此花枝招展，却也不让他觉得不适。
　　刚刚在桌上的明争暗斗，孙文盛不想参与，他不愿意浪费时间。
　　但薛枣不一样，她虽然在那其中张牙舞爪，却明显处于下风，换做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心生同情。

　　“薛，对不起。”
　　孙文盛打算主动道歉，虽然起因不是他，但还是被当了枪使，应负有责任。
　　“感觉，是我让你不愉快了。”
　　“什么？”薛枣脸上挂着的客套笑容，有点僵住。

　　孙文盛便解释了先前的来龙去脉，之前他本意是打算回国完成工作，但之前由于跟薛佳禾约好的时间有冲突，就暂时放弃，没想到当晚飞机延误，没成想，真就在归途上撞见了。
　　薛枣有点危险的眯着眼睛，似乎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

　　空气里似乎凝结了什么，屋里敬酒碰杯的声音传达到屋外，格外响亮。
　　似乎有些不对劲，孙文盛把要说的话噎了回去。
　　僵持了一会儿，薛枣突然哼了一声，她起身，掂着光秃秃的脚走回去。
　　进门处有一个巨大的鞋柜，十分显眼，光看材质就知道价格不菲。她把放在里面的亮晶晶的鞋子挨个试了试，最后挑了个最好看的穿上。
　　薛枣出门对着月光走了两步，浅浅欣赏她的倒影。

　　看到旁边的人正盯着自己，她就慢条斯理的解释道：
　　“可别误会啊，这鞋柜是房子女主人给我留的，我就是不乐意穿出去，怕磨坏了。”
　　孙文盛听得莫名其妙，只愣怔在原地。
　　薛枣微微一笑，不打算再逗他。

　　“我这个人只是说话直，没什么偶像包袱，但人还是不错的，吓到你的话我道歉。不过——”
　　她靠在栅栏旁，用过长的美甲点着花里胡哨的手机壳：
　　“我现在感情状况混乱，且如你所见，风评也十分一般，而且我通讯录里的优秀男人实在太多了。不过你想跟我做朋友的话，随时欢迎！只是想看我个人照片的话，朋友圈里也都是自拍。”
　　默默欣赏完这一幕，孙文盛的心情又转换到有点无语。

　　他中文不好，但也听了个大概，女人大言不惭的模样，自信过头的程度，说实话沾点儿油腻，他的愧疚可能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神奇的是，她并不招人烦。
　　而薛枣不太高兴的绷起嘴。

　　她的精彩发言说完后对方没什么反应，这个人就这么静静看着自己，既没主动握手，也没鼓掌赞叹，她感觉自己没有获得应有的尊重。

　　她盯着他，“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文盛笑着摆摆手，现在，没事了。
　　他明天还要去参加国内一所高校的学术会议，耽误不得，得马上离开。

　　态度转变的有点莫名其妙，薛枣转而客套挽留他，孙文盛便解释自己开车走，再留在这只能充当陪酒角色，那他只能花钱叫代驾回家了。
　　如此坚决的说什么都要走人，薛枣不再假模假式，一路把人送到门口。
　　孙文盛没有再说话。
　　只是他进驾驶座之前，忽然学着她的模样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用英文说：常联系，我毕业后会做大导演，也来找你拍戏。

　　薛枣频频点头，脸上上露出微笑，摆摆手目送人离开。
　　她心里却呵呵一笑，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玩意儿，中国人不讲中国话，少来蹭姑奶奶气运。

　　-

　　宴会散席时，长桌许多客人离开的依依不舍，大抵是许久没有亲身参与过这么一线的吃瓜现场，很多人的群聊又开始爆炸。
　　真是，南边富家子弟的圈子不大，但创造神话，大家都略微知道点儿这薛家的底料，看到这戏剧性的碰面，自然是早已做好了看热闹的准备。

　　大家都对薛枣的人品略闻一二，只觉可怜的佳禾被蒙在鼓里，还好心为姐姐找自己同学来相亲，那男的虽然长相略微抱歉，但人家好歹也是才子，薛枣真是不知好歹，做小三上了瘾，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祁乐晟的手机，同样是极为热闹。
　　并且大部分，都是来自同个昵称的消息。

　　他只看了第一条，就知道剩下的都在说什么，主旨相当统一，假使外人看到，肯定觉得杀伤力极强。
　　薛佳禾早就抱怨着要去换衣服，祁乐晟看了下时间，已经太晚了。
　　从这里回家就要浪费两个小时的路程，再绕远路去薛家，可能他今晚的睡眠时间就会损耗太多。
　　身为一个公司的管理者，他的时间寸土寸金，为这些浪费时间，其实挺过分的。

　　薛佳禾并不能愉快接受被拒绝，她便瘪着嘴巴，哪里都不肯去，平白耍起小性子来。
　　祁乐晟淡漠的观察了一会儿，半晌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对不起，下次等我有时间，带你去你最想吃的那家粤菜馆，好么？”

　　薛佳禾没说话，这家餐厅她虽然很想去，但由于祁乐晟长时间没空陪她，她早就跟闺蜜约过了。
　　祁乐晟想了想，又说，“那么去Arlburg滑雪。”
　　薛佳禾不为所动，仍然堵着气，像个幼稚的初中小女生。
　　祁乐晟接连着几个提议，薛佳禾都好像听不见一样，在原地使着脸色。
　　两人磨磨唧唧，直到身边旁人都觉得过分，她才稍缓和了脸色，勉强同意一起回家。

　　一人拍了拍祁乐晟的肩膀，开玩笑说还没结婚就先被这么管制上了，之后娶回家还得了？
　　此话一出，听得大家都扬起看热闹的善意笑容。
　　毕竟是占市中心三栋巨型建筑的的葆会总裁，这低声下气的哄女朋友的模样，也是新鲜见了。这种反差感，挺让人觉得接地气。
　　薛佳禾听的脸色绯红，轻拍了一下祁乐晟，羞的去跟旁边儿的女人堆里聊天去了。

　　人群散去，谈笑间又多了些乐趣。
　　大家都是高兴的。
　　被当成众人乐子的祁乐晟没多停留，转头直接去了彭家后院的地下车库。

　　天气微凉，初夏夜还带着寒露，车库里的潮意让人鼻腔不适，却又提神醒脑。
　　祁乐晟按了一下鼻梁，摘下无框眼镜，整个人从清俊的大少爷身份转寰过来，回到千亿老板的模样，穿越通道时男人冷漠的脸庞经过一排忽闪的冷光，模样更显捉摸不透。

　　他从一排低矮跑车里找到公司配的LM，商务车不算贵，但它实在庞大的显眼，有点儿一览众山小的意思。
　　他径直走过去，开门坐进去，然后就发现他的车门关不上了。
　　一只忽然出现的手，直接撑住即将关闭的厚重车门。

　　“.......”

　　别看薛枣瘦，但力气是真大。
　　她女鬼一般冒出来，死死的盯着祁乐晟，眼睛似是要冒出火，把他连人带车烧干净。
　　祁乐晟眼底波澜不惊。

　　他淡淡地冷笑着，任谁想来，都知道刚才这女人又使出什么手段把那假洋鬼子勾到手了，她那套精湛的演技，指不定又让人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今天旁边还坐着那个彭家的无用少爷，可惜，薛枣今晚使出一番力气，也勾搭不到那废物点心。
　　而自己，他懒得计较她搞得这些乱七八糟，也不在乎她玩几个男人，他只想拿她爽一下，确实没想过其他的。

　　于是，祁乐晟就很自然的把人搂腰带进车里，只食指一勾，性感的两块布直接变成了一块布，嚣张跋扈的大美人变成了气的脸红的大美人，在他怀里羞赧缩成一团。
　　一切发生的飞快，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
　　“你！从哪学的这种流氓招数！”薛枣就差指着鼻子骂人，这特么什么渣男行径啊？！她是来找事的，不是被这么调戏的！

　　祁乐晟停顿一下，冷静的脸上也流露微妙诧异，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熟练了。
　　常年的练手对象就在眼前，确实可能唤起肌肉记忆，或许这不是他的自主意识。不过这不重要，思考这些只会耽误他时间，他的时间可是相当宝贵。

　　薛枣被忽然迎来的吻压得喘不过气，然后，接下来感觉仅剩的几块城池也要失守。
　　她忽然慌张起来，不，不对，这显然不太行...吧。

　　薛枣熟悉这地方，等会儿，就会进来开车离开的客人们，一旦有人恰好走进车库，都会看到这香艳一幕。
　　虽然她是不怕，可祁家马上要跟薛家订婚。
　　所以等一下啊！他怎么这么大胆？

　　薛枣又惊又兴奋，有点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祁乐晟状似客气地吻她一下，语气倒不慌不忙，他有意的嘲讽说：“不是你想要的么，怎么这么害怕。”

　　好笑，一个泡在男人堆里的女人，装什么。
　　“害怕个屁。”
　　薛枣故意扯扯嘴角，这个时候她露怯，不就证明自己输了？

　　“我倒是怕你让我不过瘾。”她挑衅道，“只是讲真，跟你已经太多次，我现在都有点厌倦了。”
　　祁乐晟看她，没说话，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效率也没有受到影响。
　　“哈哈。”她看他不为所动，继续嘴贱的补充。“主要是没新鲜感，腻了，您懂吗？我腻了。”

　　音色清脆，带着点儿尖，像是故意撩拨。
　　祁乐晟仍旧看她表演，像是面对一个玩偶。毕竟看了多年，虚伪，他早都习以为常这把戏。
　　“祁总。”薛枣见自己被无视，也不顾自己暴露几点春光，凑上去贴脸开大，“我感觉你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男人持续黑暗的眼神，也终究起了波澜，就因为有的人不听话，生米煮成熟饭的速度比以往更快些。
　　薛枣的眼睛被迫泛起了红色，像是疼的。
　　祁乐晟觉得，嗯，自己手艺还是很厉害的。或许是报复，他同样凑过去趴在她耳边问，“刚才你和其他人中途出去，都做什么了？”
　　薛枣停顿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还好意思问，究竟是谁把【其他人】带到她的眼前的？他怎么还恶人先告状，不要脸也要有个度吧。
　　薛枣在心里冷笑，表面故意做出一副反应极大的样子。
　　“祁总你是嫉妒了？”

　　祁乐晟凉凉回应她：“别做梦。”

　　薛枣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做了一个手势。
　　伤害力不知多少，但接下来祁乐晟没再开腔搭理人。
　　但究竟是不是嫉妒，她不太能感受到答案，也许是环境太刺激，也或许是几场连续的不愉快，导致两人间的这件事有点儿不寻常的味道。她跪着再趴下，喉咙又疼又痒，腿也要抽筋了，狼狈的很。
　　薛枣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人了，她感觉自己今后这一周，或许都要对异性失去兴趣。

　　又过了一阵儿，好吧，她忽然觉得当尼姑也不错。
　　然而，正当动静差点流淌出来时，车窗，忽然被有节奏的敲响。
　　高跟鞋的脚步声，如同3D音响一样，从东走到西闷闷的环绕进来，刺耳又沉重。
　　这个意外，让两人顿时减缓了节奏，这个声音，又是二人都熟悉的。

　　空旷的停车场里，这动静回响的清晰。

　　“乐晟？”

　　薛佳禾左手端正的挽着爱马仕的铂金包，右手叩击着车窗，面无表情。

　　“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