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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1.

      我叫禾草,这句话是我对初见的夙灭说的。那时候的夙灭还是一个身体很单薄的少年,清冷的眼眸带着警戒、冷漠。我点着脚尖,狠狠地用手蹂躏他的脑袋:“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他依然不做声,红着脸,却以转头的姿势告诉我,他一点也不喜欢我蹂躏他。
      我阿爹实在看不下去了,庄严的对我说:“禾草,别胡闹。”我看着阿爹溺爱的眼神,吐了吐小舌头,整人靠在阿爹身上,撒着娇:“爹爹,他是谁?” 阿爹的手拢了拢他自己的白色胡须:“草儿,这个就是你的夙灭哥哥,以后,跟我们住。夙灭,这是我的小女禾草。”夙灭点点头,用鼻音发出了幼嫩的声音来:“嗯。”
      我撅着嘴,一点也没满意夙灭的回答。既然是他住在我家里,就应该开心才对,整个人弄得我们都欠他银票一样。
      转身便离开了,我阿爹在背后叹气着说:“这孩子真不懂事。”我偷偷的做了个鬼脸,阿爹,明明是那个夙灭先没礼貌。人家还没跑我们家住过一晚我爹爹就开始偏心了。
      我的爹爹是西里里村的副族长。全族人都在信仰西里里村的正族长的时候,我阿爹就默默在为全族的经商,柴盐米油发愁。很多时候,我也常常为我阿爹不值得,凭什么美好的光辉都落在族长身上,我阿爹却只字不提。阿爹说,禾草,人要学会满足,足够我们吃喝安定便是好。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时候我年仅八岁,遇见夙灭的时候已经有2年之久。

      2.

      莲花出绽的时候,夙灭求我阿爹教他族里的云连,云连是本族门的秘笈,除了族长和副族长以外,只有一脉单传的弟子才能修练。我就站在朱红大门口外,看着夙灭苦苦央求着我阿爹,最终我阿爹不同意拂袖而去。夙灭跪在地上,背影突兀的有些萧瑟单薄。

      我踏进青石板做的门栏,站在他身后,影子拉着很长很长。他依然低着头,没有看我,长长的发丝遮住了眼睛。“禾草,我是不是很没用?”很长时间我没有开口。他说他想变强。夙灭,在你的眼中,只有武功秘笈才是真正所追求的么?我叹了一口气:“夙灭,为什么突然就想变强了,我们不变这样不是很好么?”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突然就什么也没说了。

      我记得听阿爹说,夙灭太过于记仇。他当初所在的村子离我们这边只隔了一条小溪。那天我阿爹去采药的时候,突然看见那村子起火起的厉害,好奇心的驱使,便去探个究竟。我阿爹说,那是他最难忘记的一回。他进火场的时候,已无人生还。身上刀痕满目疮痍。那些面孔在利刀割划中以挣扎或者屈辱的姿态向老天控诉。我阿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整个村子,心中在感叹到底是什么仇杀导致整个村子灭亡的时候。突然撇见草堆里的响动,于是便找出瑟瑟发抖的少年。那个人便是夙灭。当时他还不叫夙灭。他说取这个名字,就是为了记住那天晚上的灭族之恨。我不清楚那一晚他究竟遇见了什么,可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却只字不提。

      他眼睛清冷,轻启薄唇,语言淡薄却带着一丝哀求的样子:“禾草,帮我偷秘笈好不好?”

      “夙灭,你知道的,这个是族里的秘笈,不能外传的。”我怔了怔好久才开口。

      他突然就不再说话。可是,我肯定,他的眼眸暗了下来。夙灭,你失望也好,难过也好。我也不喜你去寻仇。你只要做一个安静的平凡的少年就好。

      3.

      往后的夙灭不知道是因为那日的话,还是怎么了,显然跟我疏离了很多。我刻意的,有意的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这一日,我跟族长的女儿珠珠去山上采药。因为珠珠追一只蝴蝶而困在一个小山坳里。山坳崎岖而蜿蜒,道路错综复杂。

      “禾草姐姐,我真的走不动了。”珠珠撒娇我看着我。

      “珠珠,再忍耐一下,我们尽量走快点,天快黑了。”说罢,走过去把珠珠背着的草药篮往自己的身上揽。珠珠减轻了身上的负担,突然走路轻快了起来,一蹦一跳的跑到我前面。我揽了揽背后的两个竹篮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加紧脚步跟上珠珠。

      珠珠比我先前走去,已经走在山坳的出口,突然珠珠尖叫了一声。我慌忙丢下身上的两个竹篮子,加快脚步跑去,只见珠珠粉嫩的脸颊变得苍白起来,手指颤抖抖的指着她前面:“禾草姐姐……死……死人。”我顺着她手指着草垛望了一眼,那青翠的草垛里正躺了一个人

      我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珠珠躲在我身后颤颤发抖。只见那个人身着月华色的锦衣,在腰间系着一块玄色的玉佩。身上伤痕累累,倒像是从山上摔下来的样子。我用手指放在他的鼻息上,还好有一丝微弱的气息。珠珠的脸色在我松了一口气后苍白的脸色也逐渐舒缓。“禾草姐姐,这个人还活着吧。”她的语言依然带着谨慎,可是却比之前镇定多了。

      “嗯,还活着。”我用眼睛淡淡看了一眼,想着给他包扎一下伤口便离开,毕竟自己和珠珠也是泥菩萨过江。阿爹虽然虽然交代过我们可以救外人,可是却不能带外人进村。这个是西里里的祖训。

      等我包扎好他伤口的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

      “珠珠,我们该走了,伤口都处理好了,他如果生命坚强,那么他会自己醒的。”我淡淡的开口,已经整理好背篮里的药材,拉着珠珠欲要离开。

      “禾草姐姐,天都黑了,我们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很危险的。而且他身上有血,很容易招来野兽的。”

      “珠珠,你要知道,我们的祖训是不能带外人进来的。”我很严肃的对着珠珠说道。

      “禾草姐姐……禾草姐姐,我们又不是真的带他进村,只是给他找一个安身之地。不然我们白白救了他命。”此时的珠珠噘着嘴巴对着我撒娇。

      我看着面若桃花的珠珠,心里突然柔软了一下。点了点头。

      4.

      我们找了一个隐秘的山洞,把他安置在里面,在洞口的外面掩埋了一些荆棘,已防备野兽过来寻食。出山洞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隐没下去了,我背起竹篮拉着珠珠一起寻村子里的路。

      山路弯弯曲曲地延伸,天空也开始下起了小雨,地上泥泞不堪。我跟珠珠已经在这个山坳寻了很长时间的路,可是来来回回,好像迷宫一样,走不出来。就在我跟珠珠绝望的时候,夙灭便突然出现了。他依然一脸淡然,而我却撇见他的衣裳凌乱不堪。还有被树枝划破几道口。第一次看见如此狼狈的他,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

      夙灭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深沉带有磁性说道:“走!”

      我在后面突然气愤了:“这个人还是那么闷,惜字如金的样子。”于是我拉着珠珠一起跟着他后面,我看着夙灭的背影,在黑暗的夜色他的背景依然带着修长单薄的样子。才恍然的发现,跟夙灭在一起已经整整五年多,他已经成长为一个菱角分明的男子了,依然背影单薄,依然惜字如金,可是他的声音已经从幼稚变得深沉,高过我一个肩膀。我拉着珠珠的手紧了紧,然后又放开了。

      记忆好像流水一样蔓延。我八岁的时候,他刚刚被我阿爹领进村的时候,村里那群孩子因为看着他是从别的村来的,无依可靠的样子,拿着小石子和已经坏掉的蔬菜狠狠的扔在他身上。再或者推他摔入泥池,在一旁看好戏的孩子们都兴高采烈拍起手:“杂种,杂种……”

      那时候夙灭还只有九岁,拉着离他最近的孩子狠狠地撞下去,跟他一起跌进泥池。他们在泥池里翻滚,撕咬。夙灭在把他压在身下的时候,眼睛已经充满血丝:“不许叫我杂种!不然,我下地狱也拉着你一起!”那时候的夙灭如同野兽,坚韧而肯定的声音吓坏了旁边起哄的孩子们。他们如同鸟兽散去。

      夙灭十一岁的时候,因为我贪玩,竟然在后山竹林里迷路,那时候满山被迷雾侵蚀着,以至于我整身的薄裳被打湿。他找到我的时候,跟我说:“禾草,我们回家。”

      5.

      次日,我想跟夙灭道声谢,寻了他的房间。我好像已经很久没去过他房间了,站在门口想了那么久,用手敲了敲门,门内丝毫没有任何的响动。我悄悄把门推开,朱红色的木门声音发生吱拉声。

      我进去看见夙灭的时候,他曲腿盘坐在床上,细致的脸色苍白,墨色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着,嘴唇越来越青紫。我不敢动他,匆匆地跑出去找阿爹去了。好像心里明白,现在唯有阿爹知道夙灭怎么了,知道如何救他。

      我找到阿爹时候,他正好在小院里修剪他前些天从王二婶家移植过来的茶花。我慌张的样子被爹看见他便说:“草儿,看你跑的那么着急的样子,女孩子该含蓄点。”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慌忙对阿爹说:“爹爹,夙灭哥哥他好像出事了。脸色白的好像生病了一样。”

      爹爹停止了手上修剪的动作,脸色一敛,紧皱了一下眉头:“哦?灭儿生病了?什么症状?”

      我回忆当初进夙灭房间的情景:“女儿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症状,只看见他嘴唇越来越青紫,额头还冒很多虚汗,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爹爹连忙放下了手里修剪的剪刀:“走,草儿,快带我去。”

      我看着爹爹如此慌张,脸色凝重了起来:“嗯。”

      我跟阿爹跑到夙灭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吐了一口暗红色的血,整个房间都是血的味道。阿爹走过去把了一下他的脉搏,阿爹说夙灭脉搏紊乱,若隐若无。好像走火入魔了。

      阿爹看着夙灭想了良久说:“草儿,帮阿爹书房里的针灸拿来。要快!”

      我三步并两步来走带跑,握紧了手指,夙灭,你不能有事。要不然永远不要想我理你了。

      6.

      阿爹的书房离夙灭的房间隔了两个弄堂,所以当我来回跑需要极长的时间。等我跑回夙灭房间的时候,房间已经空无一人。我到处寻找阿爹跟夙灭,结果全族的人都说没看着。我整个心悬在那里,好像有不祥的事要发生似的。

      我站在阿爹的草木园子里。痴痴着望着阿爹从王二婶加移植过来的茶花,此时的茶花整吐露着花蕊,已经完全肆意伸张着,淡粉的花瓣还夹杂着露珠。明媚动人的样子。

      夕阳西下的时候,我才望见我爹爹蹒跚地回来。我的眼睛闪过欣喜,快速跑到我阿爹跟前:“阿爹,你一整日都去哪了?夙灭呢?他伤怎么样了?”

      我阿爹微微叹息了一口气,道:“草儿,夙灭已经被我逐出族了……”

      我震惊甚至不可置信的看着爹爹,咬着唇打断了阿爹的话:“为什么?爹,夙灭他有严重的伤。”

      “草儿,这个我知道,可是他偷学了族里的禁忌之术,如果不是你要爹去看夙灭的伤势,估计可能真的要被隐瞒一辈子了。这孩子习武天分极高,短短两年内已经把暗莲练到第七层了。要是爹不赶他出族,会给族里带来更多麻烦的。”

      爹爹说道最后又吐纳出常常的一声叹息,疲惫的斜坐在椅子上。我欲要说什么,啊爹却罢了罢手:“草儿,爹累了,你下去吧。”

      我知道这暗莲之术的渊源,听说是当年族里的老祖宗创建的,可惜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是邪功,练功到后来很容易发狂成魔,成为杀人不眨眼的机器。所有族里不许修炼这个秘笈,并被封藏起来。如果谁修炼了,依照老祖宗的话,就是废除武功,逐出族门。我越想脸色越苍白,越想越心惊。从爹爹的房间退出去便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夙灭。

      7.

      好像早晨已经停顿的回忆统统涌上来。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因为贪玩不小心用木头棍子捣下了一个马蜂窝。当时蜂窝里的黄蜂疯狂的涌出来,好像寻找杀父仇人死的,见着我,便叮咬。结果可想而知,在夙灭拉我跳进池塘重新出来的时候,我的脸上已经被黄蜂叮地满目疮痍。回到族里很多人都嘲笑我,唯有夙灭抿着微薄的嘴唇,看着我不说话。他甚至跟族里练过云莲的单脉孩子打过架。无非当初一个孩子说:“禾草,这回你真的成一堆杂草了,整个脸跟□□似的,凹凸不平。”说完便哈哈大笑,我听着这话越想越觉得委屈。

      那时候夙灭就出来跟他扭打,那个孩子有武功,身子敏捷,很容易便把夙灭制服。一拳一拳地下去,夙灭的脸被从开始是青紫逐渐打出血来。那孩子叫嚣着说:“赖□□跟赖□□,果然好不到哪里去。”夙灭眼神牢牢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跟她道歉,不然你杀了我,我也会缠着你。”那孩子因为害怕真的停顿了一会儿,可是身边的同龄小孩起哄:“打他,打他,打的他满地找牙。”于是那于夙灭同龄的孩子,继续一拳一拳的下去:“让你嚣张!要你张杨!”依然是夙虚弱的声音,依然是一字一句的跟他说:“道歉,跟禾草道歉!”

      夙灭脸上的血越来越多,可是他依然掐着男孩的脖子,一字一句,跟禾草道歉!!这话太过歇斯底里,太过于犀利,以至于那个孩子真的怕了,跟我快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放手无趣地走了。当所有的同龄孩子都散掉,他虚弱的笑了笑,而后整个人晕倒。

      第二天他便跪在阿爹的书房求他教他练武。那时候阿爹问他为何要学武,他用坚定的语气告诉阿爹,他要变强。

      时间更跌的快,因为那一日夙灭恳求我,而我不肯为他偷取秘笈而疏离。若是今日十五岁的我,知道他为了变强保护我,去修炼暗莲,那么我千千万万个愿意帮他去盗取云莲。

      我朝着整个山谷喊:“夙灭,你在哪,快出来。”一次又一次,知道自己的嗓子完全嘶哑。

      8.

      我低落的慢慢踱到族里的时候,整个族已经彻底的被烧起来,火舌如同惊涛骇浪,吞噬着所有的生命。我冲进里面喊:“阿爹,阿爹,你在哪?王二婶?陈大娘,啊……啊……”突然感觉天旋地转,我一具具尸体翻找过去,这些面孔都是我最熟悉的人。我越来越惊慌,顾不得眼泪和鼻涕,顾不得因为翻尸体而把双手弄的惨不忍睹。顾不得疼痛,只觉得心被狠恨地凌迟一样难受。呼吸异常困难。

      是谁那么狠毒,把我族人全部杀害了。夙灭么?我越想越苍白,越想觉得越离谱。继而昏迷。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间简单的茅草屋里。四处打量着,屋内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青铜灯,灯的光若有若无。

      我嗓子已经完全嘶哑很不出一点声音,咳了一声,便吐出青黑色的血。这个时候房子的门突然开了,只见珠珠原本宛若桃花的脸变得苍白,满脸泪痕:“禾草姐姐,你没事了对不对?”

      我点点头,并没有多大的说话。珠珠给我倒了药草,她颤抖的喂着我吃药。我因为嫌药太苦而为皱了一下眉,珠珠喂着喂着突然歇斯底里地趴在我膝盖上哭了。

      我用手抚着珠珠柔软的发丝,珠珠仅小我三个月,可一直宠着爱着的人突然离去,她如何不恍惚,如何不惊慌,如何不歇斯底里的哭泣。这事件发生太过突然,太过快。

      我放柔声音,带着沙哑:“珠珠,没事了……没事了……会过去的……”

      过了三日后,我跟珠珠把亲人们的烧焦已经不堪的尸首聚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他们。我轻笑,前日陈大妈还亲切地拉着我,帮我量尺寸,问我喜什么颜色。说姑娘家一定要多几件漂亮的衣裳。

      而今却已经死不瞑目。无论是谁,爹爹,陈大娘,王二婶……我定让他血债血偿。

      我跟珠珠回茅草屋的路上,碰见被我们救治下来的男子。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紫色袍子罩在黑青衫上,青衫映着月华色腾图。整个人已焕然一新,并没当日那么狼狈。看上去高雅却不失俗气,他见我们踱莲而来,弯下腰,两手相握鞠了躬:“两位姑娘,在下苏青,多谢姑娘那日出手相救。”说话煞是好听,如同泉水。

      只见珠珠面色一红,躲在我后面却偷偷的张望,我不由觉得好笑。“公子不必多礼,今日我两姐妹心情不好,无招待之处请公子见谅。珠珠,我们走。”

      珠珠唯唯诺诺,声称好,却忙撇了苏青一会儿,才罢休跟我走。

      9.

      那日之后,我身体逐渐孱弱,总是咳出一堆青黑色的血。珠珠偶尔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我面前喂我草药喝。我并不清楚珠珠到底去干嘛了,可能去采药,可能为了给我寻些吃的。我并不想提夙灭,我害怕真的是他因为我阿爹赶他出去,而嫉妒成恨杀了全族。我的想法从来那么简单直接。

      有一日,珠珠慌慌张张喂我喝药。喝完药以后她跪着求我快快离去。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挽起垂在耳朵旁的青丝讪笑。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有些初为人夫的感觉。

      我厉声道:“珠珠,你今日不把事情的缘由讲出个结果,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走。”我说完这话,不由觉得莞尔,跟夙灭在一起久了,他的固执性子却传给了我。

      珠珠跪着我苦苦哀求,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嘈杂。珠珠面若桃花的脸色登时煞白,瞳孔放大,声音颤颤巍巍:“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已经到了。”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坐在地上,瑟缩在角落里。我看着心疼,过去拉着她:“珠珠,起来,你到底害怕什么!”

      我正想安抚她,茅草房的门突然打开,背着光,只见身着月华衫的男子进来。是苏青。我皱眉看着他,他温文尔雅的笑了笑,笑得颠倒众生。我正要上前责问,是不是他欺负了珠珠。他却走过来,抬起我的下巴,笑了笑:“珠珠说,她不知道你们族里的宝藏在哪?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说对吧。”我挣扎着:“我不知道什么宝藏,你弄错了。”

      苏青不怒反笑,他看了看珠珠:“你觉得你有反抗的资本么?”我突然颤抖了起来,救这个人还不如就一只豺狼。我看着他那张笑颜,却觉得冰冻三尺继而咳出了黑青色的血。他一脸的平淡:“呀,我还要感谢你当初的救命之恩啊。为了报答你,你以后跟我一起好了,珠珠,你让禾草吃了几日的离魂草看上去苍白多了,我好心疼啊。”我不可置信的看着珠珠,离魂草我常常采药的怎会不知道,那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如果服用一次二次便相安无事,可是若长期服用毒会蔓延至五脏六腑。我闭伤眼睛。她怎么能联合外人而掐害我:“珠珠,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为什么。”我语气平淡,带着责问却一直不停地咳。

      珠珠摇着头,咬着牙:“对不起,禾草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睁开眼睛才恍然,珠珠的目光混沌,已经不复当初的纯真。我笑了,珠珠,为了一场虚妄的爱,竟然连生活了十五年的我都要骗。我们情同姐妹,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苏青看着他自己白净的手指:“禾草,我忘记说了,当初你们家灭族的时候是我的属下跟踪你们灭了你们全族人。你要恨,就很珠珠吧,当初若不是她执意要救我。可能现在的我,已经身首异处了,也不会下达命令跟踪你们。”

      我再次吐了一口血,血腥的味道充满整个茅草屋,夹杂着甘草的气息袭面而来。珠珠委顿在那,木然地喃喃道:“我害了大家,我害死了我的爹爹,我的所有亲人!苏青,我跟你拼了。”说完便冲向苏青。他的属下比她更快速的向前,割喉杀了她。

      珠珠面目狰狞,许久,转过头看我,嘴里想说,可是却说不出来。我看着她口型,一遍遍,她说:“禾草姐姐,对不起。是我害了大家,害了你。”之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我偏过脸却在心里道:“珠珠,安息吧。”

      10.

      当年,江湖上传出西里里村有一个能让人一夕富有的宝藏,可是这个村庄一直隐蔽在山里,无法找着。而这些人,为了一个可笑的宝藏,竟然杀了那么多人。我闭了会眼睛,再睁开嘲笑道:“苏青,你费尽心思竟然想得到我族西里里的宝藏。你到底为此收割了多少条生命!你想要,好,我可以给你。”我拔下挽着发髻上的金钗。里面有个机关,我微微扭转一下,一直蓝的诡异的小瘦虫飞出来,当年,我叫它肥肥,怕它肥不起了,便取了个简单相反的名字。

      它便是他们挣得头破血流的宝藏,我轻笑:“肥肥,去吧,吸光他们的血,让他们尝尝我们西里里族的宝藏。”此时的肥肥兴奋地直拍薄翼,发出吱吱吱地声音。这只蛊虫是当年我爹爹因为哄停我的哭声而抓来给我饲养。每日用点自己的血,便能养活。西西里村因为并不是因为医术而出名,而是因为蛊毒闻名。很多小孩子还在孩提的时候,便用自己的鲜血饲养自己的蛊虫。

      肥肥果然是我养的蛊虫,直接飞到苏青面前,快速钻入他的身躯。这回他真的怒了了:“杀了她,碎尸万断。”那个杀珠珠的杀手瞬间移到我面前,用镰刀准备收割我的脑残。我笑着不反抗。我终于明白在我八岁的时候爹爹告诉我,人要学会满足,足够我们吃喝安定便好的道理。如今,为了一件传说中的宝物杀的你死我活,到不如一个人在亲人面前快乐生活来的潇洒自在,阿爹,我来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身影将我推开,那把镰刀勾住了那个人的心脏。我捂着嘴巴要遏制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却扑簌簌的落了。那个人是夙灭。他虚弱地捏起手诀,杀光了所有人。包括苏青。

      我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跌跌撞撞跑过去抱着夙灭:“夙灭,你怎么那么傻……你不要吓我。好不好,好不好。“我语无伦次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

      他笑了笑:“我不傻,我要保护好我们的禾草。当初便是这个人为了寻传说中的宝藏,来杀了我整个村子。我记得他当年就这样摸样,现在也便这个摸样。禾草,如果当初不是你爹救我回来,可能我真的饿死了,或者,已经被杀的尸骨无存了。咳咳……禾草,代我好好活着。好不好。”我捂着他的嘴巴,拼命的摇头:“不好,不好,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他笑了笑。看着我,我从他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夙灭,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笑起来比你面无表情好看。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他便闭上了眼睛。

      我委顿着,想尖叫,却失去了力气。一瞬间,白了一头的发丝。

      11.

      原来,夙灭被逐出族的时候,为了恢复武功而在山洞里拼命练习。他告诉自己,等练好了功,便可以保护那个叫禾草的女子。那个女子在他心底已经有不可动摇的位置。他被全族的孩子唾弃的时候,她在旁边说。以后我跟你一起玩。

      后来,偶尔经过隐蔽的山林砍树采药农夫们,便会看见千根银丝的女子,清秀不似凡人。有人说,她是山林里的妖精,有人说她是仙女下凡。

      惟独她知道,她只是要带那个叫夙灭的男子好好活下去。守着这块荒芜的地。从此,金步摇,罗纱裙便再也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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