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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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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逢农历春节,一些地方除了庆祝新年之外还会格外注重一件事,那就是算算家里人的属性和今年的属相是不是对冲。这种传统观念源于古老的生肖相冲理论,认为某些属相在特定年份相遇会带来不顺。人们通过翻阅黄历、请教长者,来规避所谓“太岁压运”的不利影响。虽无科学依据,但此类习俗承载着对平安顺遂的期盼,成为年节文化中不可或缺的情感寄托。
而中国属相的冲年,是根据十二地支的相冲关系来推算的。十二地支分别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它们与十二生肖一一对应,即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
地支相冲共有六组关系,分别为子午相冲、丑未相冲、寅申相冲、卯酉相冲、辰戌相冲、巳亥相冲。譬如,2019年属猪,巳与亥相冲,因此属蛇的人在这一年与流年相冲,需格外留意,尤其是老人和孩子。
很不巧,秦域就是属蛇的。
年前姜阿婆曾提醒过他,说他今年犯太岁,务必要多加小心。姜阿婆这个岁数的人一向最讲这些,甚至还想搓根红绳给秦域戴上,祈求辟邪保平安。无奈秦域一向不信这个,所以笑着婉拒了老人的好意。
当时姜阿婆的话他并不放在心里,只当是老人家的唠叨,可没想到开年便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梦瑶回家的这天晚上,梦玥就“病”了。
之所以会用上引号,是因为她发病的样子正巧被留在秦家和秦域商量事情的秦大姐和李有富看了之后,两口子都信誓旦旦地表示,她这样子绝不是普通的病症。
那模样,分明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
也难怪他们怪力乱神。只见床上的梦玥双眼赤红如血,神志涣散如雾,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嘶吼与含混的呓语。她时而蜷缩成一团,发出细弱的哀鸣,时而又疯狂挣扎,似要挣脱无形的枷锁,扭曲的姿态与失控的神情,与老辈人口中、电视剧里演的“鬼上身”一般无二。
迷迷糊糊中,梦玥捕捉到姑姑和姑父颤抖的声音:
“怕是中邪了……”
“撞了脏东西……”
“要不还是让贺斗来看一下……”
梦玥心中一阵发冷,意识在混沌与清醒间浮沉。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却异常温暖的手探上她的额头,不顾二人的“中邪”论调,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那些!她现在得去医院!”
难忍的疼痛中,梦玥依稀能意识到她小爹正将她抱上三轮车。
一路的颠簸加剧了她的痛苦,寒风如刀,割面生疼,即便被棉被裹得严实,她仍抖得像秋风中飘零的枯叶。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她作呕。当护士和一路唠叨不停的姑姑一起帮她脱下遮掩伤口的高领衫时,她察觉到姑姑的呼吸瞬间停滞,“呀!怎么还没好?”
“这怎么弄的?”护士问。
“我问过她,她好像说是被树枝还是石头划了一下,我也记不太清了……”秦大姐看着伤口,用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语气向护士告知,然后又借着护士的这个问题,很自然地把话题扯到梦瑶身上,说她多么多么不听话,好端端的居然搞什么离家出走,然后这几天她们为了找她跑了多少多少的地方。
她东拉西扯,倒也不全是废话。至少当护士仔细查看梦玥脖子上的伤口,并听说她们这两天可能去了人迹罕至的山林时,眉头一皱,立刻去找了医生。
去买住院要用到的日常用品的秦域,敲门走了进来,恰好听见了医生在病房里的大声斥责。
“你们家长都是怎么当的,孩子说什么信什么?自己都没有分辨能力吗?你自己好好看看……”医生指着梦玥脖子上已经严重感染溃烂的伤口道,“这像是被树枝划到的样子吗?这明显就是被什么东西咬到的啊!”
“我现在初步怀疑,这孩子可能是感染了某种病毒或者细菌,在没有查清楚前,必须把她和其他病人分开,做隔离治疗!”
医生的话如惊雷般炸响,病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病房门口,秦域手中的塑料袋“啪”地掉在地上。
后面发生的事梦玥就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有意识时,是被梦璇断断续续的哭声吵醒的。
“下边有个山洞,当时我们听见里面好像有声音……但因为太黑了,又没有大人跟着一起,所以谁都不敢去……只有二姐担心大姐在里面,就……就进去……然后……”
山洞?梦玥的意识骤然紧缩,那片幽深的黑暗再度浮现眼前。
**(五天前)**
梦玥拨开齐腰深的枯草,壮着胆子钻进那个幽深的洞口。一股混合着霉烂与动物腥臊的恶臭扑面而来。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向前,手电筒的光束在潮湿的岩壁上剧烈颤抖,“姐!梦瑶!秦梦瑶!”她的喊声在洞壁间碰撞,只换来空洞的回响。她借着手中那盏老旧手电筒微弱的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往里摸索。
突然——“扑棱棱”一阵乱响!
无数黑影从洞穴深处猛然惊起,擦着她的头皮、脸颊疾速飞过,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的尖细嘶鸣。她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抬手护住头脸,脖颈侧面却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烧红的铁钉狠狠扎入!
她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出山洞,捂住脖子的手指触到一片湿黏和一道火辣辣的伤口。天光下,她只来得及看到几个黑点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是蝙蝠!”洞外的小伙伴惊恐地喊道。
蝙蝠……村里老人说过,蝙蝠这东西是邪恶,天生就带着晦气,被咬了或者碰到都会倒大霉。而她刚刚……被咬了。一种比找不到姐姐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但她选择了隐瞒,毕竟家里已经因为梦瑶的失踪乱成一团,小爹眼中的红血丝、疲惫的身形,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不能再添乱了,绝对不能。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她用力用袖子擦掉伤口渗出的血珠,强装镇定。
“念娣,你脖子咋啦?该不是被蝙蝠咬了吧?”好事的小伙伴问她,她捂着脖子搪塞道:“不是,就是跑出来时被划了一下,没关系的。”
只有当时听见她惊叫而匆匆跑进洞里,想要营救她的妹妹梦璇知道她其实是被蝙蝠咬了。
“要不要告诉小爹和姑姑?”
“不准说!”梦玥头一次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和妹妹说话,说完便意识到这样不好,随即缓和道:“光梦瑶一个就够他们操心的,我没关系的……你乖,只要你帮我保密的话,等会儿回去我给你买方便面吃,行不?”
本还有些担心的梦璇立刻被方便面收买,立刻点着头答应下来。
夕阳把两个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长。
接下来的几天,梦玥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搜寻队伍。头两天,除了伤口隐隐作痛、有些发麻,她并未感到过多不适,天真地以为,这不过是寻常的苦痛,忍一忍便能熬过去。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梦瑶。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她总是习惯性地沉默,习惯性地忍耐,将所有的惊涛骇浪都深埋心底,维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
可是,有些东西,是压不住的。
自被咬的第四日起,其实她的身体便已经对她发出了严重的警报。身上酸痛持续加剧,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意,即便裹紧棉被,也如同置身冰窖之中,而额头的温度却烫得令人心惊。
风,更是成了酷刑。
哪怕只是一缕从门缝窗隙悄然渗入的微风,拂过她汗湿的肌肤,也能瞬间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与恐惧。那感觉,仿佛有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如霜的鬼手,在同时撕扯着她的神经与血肉。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照镜子时,恐惧达到了顶点——脖子上的伤口非但没有愈合,反而在以可怕的速度溃烂、发红,仿佛某种邪恶的东西正在她体内悄然滋生、蔓延。无边的恐惧如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可她依旧不敢倾诉,只能拼命给自己洗脑:不过是感冒,不过是着凉发烧,没事的,会好的……
直到此刻,她躺在病床上,被高烧折磨得意识模糊,神志不清,周围来来往往人不断,她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刺破,冰冷的机械仪器在她身上按来按去,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恐惧和痛苦,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在挣扎,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一点点吞噬。
“梦玥,梦玥……”是谁在叫她?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似直接在她脑海中回荡。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眼皮沉重如灌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梦玥……”越发清晰的声音。
她心里一颤,是小爹!她努力想要回应,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秦域看着病床上痛苦挣扎的少女,心如刀绞。他紧紧握住梦玥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别怕,”秦域说,“小爹带你去省城,带你去更好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