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之归途》虚夜凝月

14、梦境

　　睁开双眼即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纯白薄雾。
　　我从那片薄雾中起身，翠绿的双眸环顾空无一人的四周。
　　这里是哪？
　　我明明记得‘今日’跟那位自称是布洛尔的少女一起来到了一座城镇。
　　恍惚之际，我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也不是‘今日’的穿着，而是一件精致不已的纯白色连衣长裙，原本戴在颈间的浅绿色宝石吊坠同样消失无踪。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空灵、悦耳的歌声忽然自白雾深处传来，我顿时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未等大脑做出任何反应，我的身体早已像是出于调节反射般奔跑不起来。
　　……快跑……
　　……一定要逃走……
　　……绝不能被找到……
　　……不要再信任他们了……
　　……他们早就已经变了……
　　……再也回不去了………
　　……
　　残存的意识碎片如潮水般接二连三地涌上，周遭的景象也随之改变：晴空万里的葱绿森林、漫天风雪的雪白树林、漫天星辰的绝美花园，以及幽静的宫殿……
　　我即使没有丝毫的记忆，可一旦身处宫殿之中，一种近乎绝望的恐惧感便顷刻间将我的意识全盘吞噬。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在极致的绝望和恐惧之下，这副身躯竟然连继续逃走都做不到。
　　不一会儿，我的四周逐渐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有人用万分怜惜和溺爱的声音说道：“——欢迎回来。”

　　我猛然清醒过来，身体小幅度地轻颤着起身，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深呼吸。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究竟在害怕什么？
　　与此同时，一只毛茸茸的雪白狐狸串到了我的肩膀上，我立即想起‘今日’苏醒时脑海中盘踞的声音，以及布洛尔对我说过的话。
　　霙伏在我肩膀上，像是安抚性的不停地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我。
　　“谢谢，是霙叫醒我的吗？”
　　我抬手摸了摸霙，没过多久我便发现躺在不远处的少女。
　　“布洛尔？”
　　我边走向她，边叫着对方的名字。
　　‘今日’见过的‘陌生’少女正嘴角带着微笑陷入沉睡。
　　正当我抬手打算触碰她，一位素未谋面的少女突然从不知何处窜出来朝我大声喊道：“强制叫醒陷入梦境的人可能会有危险，请不要碰她。”
　　闻声望去，来人是一位身穿制服和短裙，浅褐色直发披肩的少女。
　　“居然有人能在五分钟之内从梦境中自我清醒，真是不可思议。小姐，你是高阶魔法师吧。”
　　少女满脸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我，又态度诚恳地向我请求道：“小姐，如果你是高阶魔法师的话，能请你拯救我们的城镇吗？”
　　事后，我背着昏迷不醒的布洛尔，与这位刚认识自称为克瑞尔的少女一起来到了她在‘梦城’的家中。
　　经由克瑞尔的描述，我大致明白了在这个名为‘梦城‘的城镇几乎镇上的所有居民都终日沉迷于自己的梦境之中。
　　而且因为所有人都能在梦境中实现任何心愿，甚至能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故人，所以一旦陷入梦境就基本难以从现实中醒过来。
　　“克瑞尔小姐知道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我坐在克瑞尔家中的客厅里问。
　　克瑞尔思索一番后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之前听镇上的居民说大致是一年前的‘灾厄‘’之后，居民们就发觉自己可以任意做想做的梦。”
　　“你先前所说的拯救城镇，是指让我唤醒镇上所有沉浸在梦境中的居民吗？”
　　我说这话时余光瞄了一眼被安顿在克瑞尔家中床铺上的布洛尔。
　　“是的，这里的居民们自从发觉能在梦境中实现愿望以及得到想要的一切后，就选择日日夜夜地做梦，完全不愿意醒过来面对现实。”
　　克瑞尔用悲悯的语气说。
　　“但居民们如果正如你所言地日夜沉睡着，那他们应该无法维护日常的身体机制作息，这样会对他们造成危险吧。”
　　我立即捕捉到了话中的关键点。
　　“没错，所以我每天都在寻找那些性命垂危的居民，并用魔法治疗他们的身体。但我的魔法也快要耗尽了。”
　　原来是这样，听完她的话我就已经明白了一些事。
　　克瑞尔的脸色疲惫且苍白，恐怕正是因为过度消耗体内魔力的影响。
　　“克瑞尔小姐有尝试过直接唤醒他们吗？”
　　“我试过很多次潜入他们的梦中请求他们醒来，但是很多人都不愿意听我的，而一些居民即使醒来没多久也又选择继续睡去。”
　　克瑞尔表情无奈又悲伤地说。
　　毕竟如果能在梦中毫不费力地得到想要的一切，谁又会愿意醒过来面对不完美又艰苦的现实？
　　更何况，对他们来说或许梦境已然成为他们的现实。
　　这样一来，究竟何为梦境？又何为现实？
　　“所以克瑞尔想让我做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少女魔法师问。
　　克瑞尔深吸一口气，眼神认真地直视我说道：“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查，我终于找到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源了。伊西娅小姐，你能跟陪我一起去销毁源头吗？”
　　“没问题，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唤醒布洛尔。”
　　据克瑞尔所言沉眠于梦境可能会对当事者身心造成损害，那我还是尽早叫醒布洛尔吧。
　　“我有方法能让于伊西娅小姐进入你朋友的梦境之中，只要让本人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应该就能脱离梦境。”
　　“麻烦克瑞尔小姐帮这个忙了。”
　　“好。”
　　克瑞尔凭空变出自己的魔杖，缓缓念出咒语开始释放魔力。
　　梦境大多数是对自己潜意识的映射，而日复一日忘却过去与‘自己’的我无法得知自己究竟会不会做梦。
　　而且，谁又能保证自己现在绝非身处梦境。
　　归根到底，梦境与现实之间的定义又该作何区分？
　　因何来区分自己认知中的现实不是梦境？

　　“布洛尔……布洛尔。”
　　布洛尔浅浅回过神，浅褐色的双眸恍惚地看着正站在自己面前呼唤自己名字的人。
　　我这是在哪？你是？
　　“布洛尔，你没事吧？是昨天没休息好吗？”
　　与布洛尔长相有几分相似的少女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我没事，姐姐。”
　　布洛尔微笑着摇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喊着眼前的人为‘姐姐’。
　　“我来帮你梳头发，不然我们就快要赶不上镇上的庆典了。”
　　少女顺手拿过桌台上的玉石梳子，绕到布洛尔的身后开始熟练地为她梳理头发，并编好发辫。
　　“我记得庆典上都会拿出一批新的玉石饰品发放给居民们，姐姐想要挑选一串新的挂坠吗？你这串挂坠好像已经戴了很久了。”
　　布洛尔随口跟身后的少女说道。
　　“不，这串玉石挂坠是很重要的东西。而且我们平日一直受镇上居民们的照顾，怎么好意思再跟他们要新的饰品，布洛尔年纪还小倒是没问题。”
　　少女说话的同时也为布洛尔编好了头发。
　　“我也想要一串好看的挂坠。”
　　布洛尔从椅子上起身，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又看了看姐姐胸前的那串五彩斑斓的玉石挂坠，隐隐觉得哪里有些怪异的感觉，但又完全说不上来。
　　“布洛尔发什么呆呢？快走啦。”
　　少女朝布洛尔伸手，并牵过她的手一起离开了自己的家。
　　街区的房屋建筑多数以深色为主，用砖块堆砌而成。又因为时值庆典，房屋外围四面八方都挂满了五彩缤纷的玉石装饰，整个街道俨然是一副载歌载舞的热闹光景。
　　“布洛尔想先玩哪个项目？”
　　牵着布洛尔的少女温柔地询问。
　　“每个项目都想玩。”
　　布洛尔望着令人眼花缭乱的街道，兴高采烈地说。
　　“这是贪心，好吧。”
　　少女轻点了点布洛尔的额头，领着她畅玩庆典上的游戏项目，途中也吃了许多美食，两人整整在庆典上有玩了一整天。
　　最后，布洛尔带着收到的新挂坠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家中。
　　“啊，好高兴。”
　　布洛尔精疲力尽地瘫倒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满脸带着满足的笑容。
　　“先休息一下吧，我去帮你做晚饭。”
　　少女穿上的围裙，柔和地向布洛尔笑道，转身走进家中的厨房。
　　“呼，真希望每天都是庆典。”
　　布洛尔脸上带着笑意，发自内心地想。
　　“所以你想一直留在这吗？即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平静又轻柔的少女声音缓缓从布洛尔脑海深处响起。
　　布洛尔惊讶地回过头张望，又环顾了一遍自己的家。
　　但除了自己和姐姐以外，不见第三人的身影。
　　是自己玩的太累所以幻听了吗？
　　布洛尔这么想着，起身前去厨房帮姐姐准备晚餐。
　　吃过晚餐以后，布洛尔心里美滋滋地躺在自己的房间床上，内心无比幸福地道了声晚安，准备闭眼入睡。
　　“这就是布洛尔梦寐以求的幸福吗？但这一切不是真实。”
　　晚餐前听闻的声音再度清晰无比地在布洛尔脑海中响起。
　　谁？
　　布洛尔惊讶地从床上坐起身，目光警觉地四处张望，但房间内除了自己以外不见其他人。
　　“是幻觉吗？”
　　布洛尔顾虑地拉开自己房间的窗帘，往二楼窗外外望去。
　　街道两旁是零零散散的收拾着庆典装饰的人流，街区的景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布洛尔的心里抱持着一丝疑惑，拉上窗帘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