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 21 章 ...
-
虞茉没有料想赵浔居然如此上道,她险些被呛到,掩唇咳嗽几声,然后才半推半就,由赵浔抱着去往落脚的小院。
成婚不久,林夫人又在病中,所以两人作亲昵状也无人质疑。年岁轻的丫鬟更噙着笑偷瞧,继而红着脸在前头领路。
“阿浔,舟车劳顿的,你就不难受吗?”虞茉恹恹地环住赵浔的肩,无意间蹭落些许口脂,露出苍白唇色来。
赵浔面上不动声色,但步伐明显加快,少顷,拐进了匾额题曰“留春居”的院落。
洒扫小厮躬身推开垂花门,先有千百竿翠竹掩映,其间一条石砖砌成的小径,穿行而过,豁然见东西厢房并一间偌大的正房。
正房左右分别设有书房、浴房,窗前栽了满坛奇花,回首望去,又是竹影雀啼,倒像是桃源仙境般的景观。
赵浔无心品鉴,径直将人抱至美人榻,旋即斟一杯热茶,吹凉少许,方递过来:“先润润喉,我去交代他们煎药。”
庆言忙不迭请缨:“让奴才去。”
说罢揽过院中修剪花枝的小厮,一齐出了角门,往东边厨房去了。
一时,只余阶前静立的两位丫鬟,皆低垂着头,等候差使。
虞茉饮过温茶,喉中滋润,朝赵浔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问道:“用不用把她们支开?”
“不必。”赵浔半蹲下身解释,“杨怀新疑心重,既派了人来监视,便让他瞧着好了,你我照常行事即可。”
清浅鼻息窜入耳中,令虞茉小幅抖了抖。
她按捺住躁动心绪,神色古怪地瞪一眼赵浔,疑心他在趁机施展美男计。
赵浔会错意,后撤些许,不无挫败道:“可是这张脸又碍着你了?”
“又?”虞茉捕捉到了关键词,挑眉看他,“听这语气,你对我有颇多怨言嘛。”
他勾了勾唇,并不接茬,眼底漾开阵阵笑意。
“好啊你。”虞茉气得抬掌去推,赌气道,“那你离我远点。”
谁知赵浔瞧着清瘦,却似一堵小山,非但纹丝不动,倒还……无意间让她品味到了丝缕手感。
虞茉既羞且恼,面色也微微发烫,她仗着此刻是居高临下的姿态,扶着他的肩,再度蓄力一推——
险些把自己撞进他怀中。
“你欺凌弱小。”虞茉勉强稳住身形,控诉道,“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低声下气向我赔罪。”
赵浔见她当真恼了,不敢再逗弄,忙岔开话题:“几盒药膏都带了进来,可要唤杨府的丫鬟替你按上一按?”
闻言,虞茉屈指理了理袖间褶皱,好半晌,方有些难为情地开口:“伤处还是太私密,你让她们替我打盆清水来就行了。”
她是初次骑马,被马鞍磨红了腿根娇嫩的肌肤,伤处便在——
赵浔无端顺着话头想了想,面色蓦然一红,“噌”地站起:“我去书房看看。”
说罢大步离开,仿佛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不多时,丫鬟端来一盆温水并热气腾腾的汤药。虞茉慢条斯理地收拾妥当,趁机搭话,可惜杨府下人警惕性不低,不论她问什么,都只是含笑抿唇。
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虞茉耐心告罄,穿过卷帘门去向书房。
赵浔正端坐于桌案前,脊背笔挺,笔下专注地绘着什么。易容虽然改变了轮廓,但当他低垂着头,只会注意到两簇浓黑的睫毛,以及周身遮掩不住的矜贵气质。
听说他从小习武,可虞茉怎么看都觉得更像俊俏书生,和刻板印象里的少年将军出入极大。
她不好意思扰人清静,默默移开眼,望向一旁博古架上琳琅满目的藏品。侦察了小半天,没有找见密室和暗道,倒后知后觉地想起庆言一去不返了。
虞茉顿觉不安,抬步朝赵浔走去,恰见他轻轻搁笔,主动抬眸问起:“若是无趣,我带你四处转转?”
“不用。”她摇了摇头,余光瞥一眼院中充当门神的丫鬟,干脆凑去赵浔耳边道:“庆言一直不回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无需担忧。”赵浔笑说,“他应是半途发现了有趣的线索。”
闻言,她总算舒展眉头,反撑着桌案,和赵浔闲聊道:“一个小小的县令,居然有能耐建造这么奢华的府邸,还迫不及待地邀客人共赏,他真是有恃无恐。”
朝堂之事,虞茉若当真好奇,他并不介意说与她听。不料方起了头,她急急叫停,煞有其事地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赵浔忍俊不禁:“你从何处听来这些个说法?”
“我自己想的。”
他笑意微敛,带了些许正色,似笃定也似承诺:“我不会让你出事。”
虞茉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撞见他手边墨迹半干的画卷,竟然绘的是城郊山谷的风景。
色调明亮,最惹眼的当属水面朦胧而唯美的粼粼波纹,正与光起舞。临岸有一高大骏马,并一抹俏丽身影,发带随风飘扬,栩栩如生。
纵然她不擅长丹青,也能看出赵浔画功极佳,惊喜之余,她不由得奇道:“画上怎么没有你?”
赵浔递笔:“不若……夫人来试一试?”
“夫人”二字被他唤得极轻,如同掠过一阵清风,难以捕捉,却又分明在心间划动了涟漪。
虞茉掩于袖中的手紧了紧,压下澎湃心潮,故作镇定道:“我的画技不堪入目。”
赵浔凝望着她:“无妨,此处本是你我共有的回忆,一起绘成才更具意境。”
盛情难却,虞茉接过笔,颇有些底气不足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画毁了不能赖我。”
说罢,将赵浔从头到脚扫了几个来回,确信记住了他的身形,视死如归道:“我动笔了。”
“好。”
笔尖将将触上宣纸,脑海中提前打过的草稿化为空白图样。虞茉神色恍惚,只好硬着头皮在骏马身侧绘了四肢细长的火柴人。
赵浔笑意一僵。
“也没有那么难看吧。”虞茉努了努嘴,“我至少把你的身形画了出来,你瞧瞧,腿多长呀。”
他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唇:“嗯……”
虞茉俯身吹干墨迹,偏过脸问:“能把这张画送给我吗?”
赵浔尚未从她鬼斧神工的画技中回神,迟疑地点了点头,便见虞茉笑吟吟地抱起画纸,似是要拿去正房装裱。
她今日着一身蝶戏水仙裙衫,配翠绿色披帛,蜿蜒至地。好看是好看,委实有些长,这不,竟被自个儿绊了一脚,直直朝后仰倒。
赵浔下意识伸手去接,也的确将人稳稳接住。
一时,四目相对,眼底俱是惊魂未定。
只不过,她所惊惧的乃是心脏高高悬起又落回了实处,他所惊惧的——
却是被虞茉压得严严实实的手掌心。
陌生,饱满,极其柔软。
赵浔素来淡然的神情裂了一瞬。
他喉结微动,半晌挤不出音节,窘迫之下,意欲抽回唐突的手。可愈慌愈乱,加之二人并无默契配合,倒像是他趁势重重摸了把。
虞茉纵使再迟钝,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小脸倏地通红,犹如火烧,又似芍药受了外力催熟,竟羞答答地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你!”她娇喝道,却忘了起身。
赵浔面色并不比她白皙,未涂抹药粉的耳根宛若滴血。
也许过了短短几息,也许过了漫长一刻,不知是谁先意识归位。一个“噌”地弹起,一个慌忙去扶原就不歪斜的镇纸。
虞茉手中仍抱着画卷,喃声道:“我、我先回房了。”
赵浔蜷缩起五指,试图将过分清晰的触感自脑海中挥散,他朗声:“我也出去走走。”
房中恢复寂静。
虞茉连饮几杯冷茶,勉强平复过心绪。随即斜斜倚在榻上翻看闲书,以求覆盖住惹人尴尬的记忆。
却不想,赵浔一去便是许久。
她坐立难安,犹豫着是否要出门,适闻名唤庆炀的侍从敲门,低声道:“夫人,快去救救主子吧。”
虽然用了“救”这般严重的字眼,面上却是无奈大过急迫,是以虞茉理好鬓发方随他往外走,一面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庆炀解释说,赵浔在凉亭意外撞见杨怀新赋诗,被邀去切磋。
恰直四小姐家塾散了,过来讨要东西,远远见一身长玉立的男子,春心萌动……
“难为你了。”虞茉见他复述得艰难,代为总结,“所以,四小姐看上了你家主子?”
“准确地说,是您的夫君。”
也对。
但虞茉困惑道:“他都易容成这副平凡样子了,还能勾得小姑娘一见钟情?”
庆炀绞尽脑汁想了想,推测:“兴许是时近黄昏,天色昏暗,人就显得不那么平凡了。”
“哦,柔光滤镜。”
毕竟赵浔身高腿长,气质出众,光凭这两点已经胜过无数男子。更别提他客气待人时,嗓音温润如玉。遮掩过后的容貌纵然平凡,终归瑕不掩瑜,又生了一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
“啧啧啧。”虞茉搓了搓笑僵的脸颊,入戏道,“让我瞧瞧,是哪个狐狸精纠缠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