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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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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茉低估了赵浔的脾性。
他的温和基于经年以来的修养,内里却是个疏离淡漠的性子。一如他的容貌,虽然生了双天生含笑的桃花眼,但带着情绪时,久居上位的凛然气势让人胆寒。
昨夜他别无选择,加之心中有愧,对虞茉是纵容了些。眼下青天白日,自然不能听她软声几句便糊弄过去。
赵浔把满脸哀怨的少女放至树荫下,见她瞪着自己,眼底漾开浅淡笑意。
他环顾四周,心中有了主意,打破沉默道:“可要随我去打猎?”
打猎。
虞茉兴致被勾起,当即翻篇:“你是想送给村民们吗?”
“对。”赵浔颔首,示意她看向远处,“此地偏僻,想来离镇上有些距离,今日兴许要借宿一夜,两手空空总归不妥。”
他们一路行来,果树、农田不多,但高山绵延,想来是以打猎谋生的村落。投其所好,也更易于探听消息。
虞茉觑向少年腰间的匕首:“一没有弓箭,二做不成陷阱,你要拿什么猎?”
赵浔半蹲下身,如玉长指夹起一颗石子,行至青青草色间,头也不回,“咻”地射出。石子残影掠过,将肥硕野兔击倒在地。
野兔行动迅疾如风,他居然能听声辨位?
虞茉看得呆住。
这厢,赵浔捏着猎物后颈,依稀忆起皇妹颇是喜爱毛绒绒的小兽,便朝虞茉递了递。
“别别别过来。”她慌忙后退。
见她抗拒,赵浔将杂草拧成细绳模样,捆住野兔四肢,又故技重施,打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鸽。
他看似养尊处优,行动却干脆利落,虞茉不禁好奇:“嬷嬷告诉我,你小时候在边关历练过几年,难怪一身好本领呢。”
闻言,赵浔撩了撩眼皮,不予作答。
虞茉逐渐习惯他的寡言少语,她兴致不减,摇头晃脑道:“你有这样的身手,我们就是在这深山里住下来,也可以高枕无忧。”
高枕无忧?
赵浔勾唇,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深山中蛇虫鼠蚁只多不少。”
“对哦......”
她抱臂跟在后头,琢磨怎么挽回形象,于是说:“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你别总记着那件事。再者,不认识的情况下,我守了你一晚上,还帮你洗衣服晾衣服,胆子已经很大了。”
思及自己苏醒时浑身赤裸,赵浔耳根犹如火烧,他败下阵来:“是我狭隘。”
见赵浔认错态度良好,虞茉轻哼一声,和他并肩朝村口走去。
村落依山而建,屋舍肖似后世的四合院,木墙青瓦顶,犬吠此起彼伏。
虞茉感叹:“我还是更喜欢大都市,热闹、治安也好,还能立女户,适合女子独居。”
“都市?”赵浔蹙了蹙眉。
她后知后觉地忆起“都”意指“都城”,但疲于解释,食指轻晃,高深莫测道:“说了你也不懂。”
赵浔生平第一次遭人嫌弃,倒也不往心里去。只默默回想来时她所言——
二人关系已无形中破冰,更近一步了。
于礼不合,但又情有可原。
毕竟无垠世间,素昧平生之人却因故紧密相连,是彼此皆未历经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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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坐着几位农妇在躲荫,虞茉快步上前搭话。
她容貌姣好,笑时如一朵尽态极妍的芙蓉,仰着脸甜丝丝地唤起“阿姐”,轻易将农妇们哄得开怀。
一妇人生性热情,邀她去家中用饭,虞茉也不推辞,朝几步之外的赵浔勾勾手,并道:“阿姐,我也不白吃您的,路上打了点野味,可别嫌弃。”
妇人姓吴,咧嘴大笑:“家中净是些粗茶淡饭的,还怕你嫌弃呢。”
赵浔提着猎物淡然走来,气质出尘,长相俊秀,农妇们看得呆住,喃喃道:“竟还有这等神仙人物。”
“谁说不是。”吴氏用手背揉搓眼睛,“你二人往跟前一站,夜里都不必烧钱燃灯咯。”
虞茉顺势介绍:“这是我夫君,姓杨。”
她语气亲昵,姿态也如常,竟给赵浔一种错觉,仿佛彼此当真是少年夫妻。
见赵浔杵着不作声,虞茉抬指戳了戳,他方收敛一身气势,温和问好。
吴氏年逾四十,丈夫前岁病逝,膝下有一子,二十又三,并一儿媳。她道:“咱们村离镇子远着呢,你们且歇上一夜,明日坐我家大郎的牛车过去。”
虞茉连连称好:“多谢阿姐。”
“什么阿姐,小姑娘瞧着比我儿媳还小上几岁。”
话虽如此,吴氏心中熨帖,快将虞茉看作是自家人。
她哄妥吴氏,偏过头朝赵浔挤挤眼,一时,原就盛极的容颜愈发鲜活。
少年瞳心微烫,不着痕迹地避开视线,以免酿成大错。
至于是何种错,他并未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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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地广人稀,屋舍建得极大,南北通透,牛棚、鸡棚一应俱全。
吴氏拉开栅栏门,朝东厨唤道:“青娘,来客人啦,今日多加两道荤菜。”
拴在树下的看家犬闻声长嚎,朝两位生人龇牙哈气。
毛色黑黄相间,体型瘦高,似狼似狗,只消一口便能咬断她胳膊。
虞茉紧张地揪住赵浔衣袖,压着嗓子问:“你打得过它吗?”
赵浔语滞,有意匡正她不该如此轻视习武之人,但话到嘴边,又意识到能胜过黄犬也并非荣耀。最后只能默默用身形将虞茉掩住,隔绝她的视线。
青娘迎了出来,骤然见院中立着两位脱俗人物,原地呆住,好半晌才回过神,依婆母之言接过野味,涨红了脸不吱声。
虞茉不自觉地留意黄犬,嘴中却不耽误,客气道:“有劳青娘子。”
吴氏将客人迎进正堂,招呼她二人坐下,一刻也不肯歇,乐呵呵地去收拾客房。
赵浔屈指敲了敲桌面:“既害怕,为何要瞧个不停。”
“我这是直面恐惧。”
“哦?”他煞有其事地应和,“几时能克服,好将衣袖还与我。”
“小气。”虞茉瘪瘪嘴,“等去了镇上,你有什么打算。”
赵浔已领教了谎言的威力,不敢再隐瞒,一五一十道:“荷包里藏了信号烟,若无追兵痕迹,我会寻时机燃放,而后静待佳音。”
他顿了顿,难得主动探听:“你呢?想回萤州虞家还是京城江府,或是去寻温太傅?”
虞茉摇摇头,神情略微落寞:“我再想想。”
赵浔不免诧异,斟酌措辞,缓声道:“既有婚约,何不去寻求江家庇护。”
她心中烦忧,一时未察赵浔提及“江家”时的疏离,掀了掀眼皮:“怎么,你想娶我?”
虽知虞茉问的乃是江辰,但他心跳骤然加快,不再搭腔。
话头既然扯到了婚约,虞茉撑着脸看他:“你在京中就没有什么小青梅、白月光、心上人?话本里,凡是父母命,最后都落个凄惨下场。”
赵浔不好代为作答,幸而青娘端来热气腾腾的鹿肉:“荤菜重油重辣,不知二位能否吃得惯,灶上还有清汤并两道素菜,别拘束。”
前世的虞茉习惯了替双亲打下手,连忙起身布置碗筷,不忘朝西南偏房唤道:“吴阿姐,用饭啦。”
见她生得娇滴滴,十足的大小姐派头,行事却伶俐可亲,青娘渐也打开话匣子。
原来,男主人名唤陈丘,以卖牛羊为营生。因着郑员外纳妾,在镇上大摆宴席,陈丘天蒙蒙亮便驱车送肉,要待用过晚膳方能往回赶。
提及丈夫,青娘麦色的面颊微微一红,眼睛往虞茉身后扫了扫,问起:“二位是夫妻吧?”
虞茉佯作害羞:“岁初成的婚。”
“怪不得。”青娘子由衷艳羡,“新婚燕尔,当真是甜蜜。”
这时,吴氏备妥了客房,给赵浔盛了满满当当一大碗米饭:“年轻后生,且多吃些,才能有力气为你的美娇娘撑起一片天哇。”
赵浔瞟向虞茉,一贯冷沉的眸中罕见生出几分无措。
虞茉忍笑,从他碗里匀走少许,一面信口胡诌道:“阿姐有所不知,我夫家是做水路生意的,这回陪我夫君南下,半途遇见了水匪。乌泱泱的,少说有三五十人呢。”
她作势拍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硬拼不过,夫君护我下了水,被冲到离咱们村子几里外的地方,侥幸保住了性命。”
吴氏听得泪意涟涟:“天可怜见。”
青娘感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阿弥陀佛。”
“谁说不是呢。”虞茉应着,顺手将碗里的芥菜夹给赵浔,“含情脉脉”道,“夫君,多吃点。”
一时,吴氏从怜悯转为欣慰,直夸她二人夫妻情深。
赵浔:“......”
真相怕是某些人挑食吧。
用过膳,虞茉向青娘借了身干净衣物。她知道陈家并不富裕,窗纸还漏着风,便提出用自己身上的来换。
华贵料子拿去镇上能抵不少钱,青娘大喜,越发殷勤待客,将珍藏的澡豆取了两粒赠与她:“后山有条清溪,各家各户,除去冬日里舍得烧些热水,平时都是去那处洗。”
“多谢青娘子。”
赵浔正在院中劈柴,架势虽生疏,力道却精准,小臂长的石斧在他手中仿似轻若无物。
虞茉抱着衣服,目光扫过他细窄精瘦的腰身,腮畔发烫。
而赵浔早便察觉到她的出现,等了一等,不见虞茉靠近,疑惑地掀了掀眼皮:“怎么?”
她总不能说自己被美色所惑。
虞茉轻咳一声:“你……陪我去后山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