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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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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常馨院里,侯夫人正带着陈嬷嬷一干人做新房的最后检查。
今日早上,林国公府已经将新人房中一应家具送过来了,新娘子的部分嫁妆也提前送了来——林国公府的嫡女出嫁,这桩婚事又是宫中所赐,新娘子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这还只是明面上的,私下还有不少,便是今日先送过来的这些。
林家留下这一部分嫁妆的单子,侯夫人一一对应封箱入库,等新妇进门也好做交接。这事侯夫人不放心让下人来,怕有那胆子大的暗中作怪昧下一两件东西,待日后新妇发现,那可真是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侯夫人忙了一下午,正是腰酸背痛的时候,这时瞿妈妈找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侯夫人一时没控制住表情,又惊又急:“是真是假?”
瞿妈妈跺脚:“老奴哪敢哄骗您呐,是厉妈妈亲自来传的消息,定是老夫人让她过来的。且奴婢去问了,半个时辰前,容哥儿才从怡寿堂出来。”
陈嬷嬷心中也惊讶不已,她观察着侯夫人的脸色,扶着侯夫人走进屋里,隔开下人们的视线,小心道:“老夫人既然派人告知,想必已是同意了。夫人,虽然事情发展和咱们想的不一样,但结果总是好的,岁漪去不了二房,这不正是咱们想要的吗?”
就是人选从祺哥儿变成了侯夫人亲生的容哥儿。
陈嬷嬷心想,二公子还是少了点运道。
侯夫人沉着脸:“我未必不知事情已成定局,不过是个‘福女’,给祺哥儿或是容哥儿没什么差别,只是我疑心,容哥儿竟会亲自去怡寿堂要人,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曾知会一声。怕不是,那个岁漪?”
私下里勾着容哥儿吧?
陈嬷嬷意会到她的意思:“奴婢倒觉得不至于,岁漪的性情,这些年您也看在眼里,不像是能做出那等下作事的人。她模样好,容哥儿又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
少年慕艾才更合常理。
陈嬷嬷又问瞿妈妈:“厉妈妈怎么说的,你一字不漏再说给夫人听一遍,容哥儿何时去的怡寿堂,又说了些什么?”
老夫人不想与侯夫人起嫌隙,担心侯夫人又觉得是她这个做祖母的擅作主张,便让厉妈妈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这会瞿妈妈也学了个全。
“……奴婢说完了。”瞿妈妈道:“厉妈妈回去后,奴婢去了趟澄合院,才知道是祺哥儿先去了一回,只怕容哥儿便是从祺哥儿嘴里听到的消息。”
而多半是飞雪将侯夫人的打算透露给祺哥儿的事,瞿妈妈也没瞒着。
陈嬷嬷也道:“咱们容哥儿从小就心善,常体恤他几个姊妹,此番顾及岁漪名声倒也不奇怪。老夫人又疼容哥儿,可不是他一求,老夫人便允了。”
两人轮番劝说,侯夫人心中打消了对岁漪的怀疑。
只是还是不满。
“在我身边伺候竟敢嘴不牢,罚她三个月月例银子,好好长长记性!”要罚的自然是飞雪。
“还有那逆子!腿还伤着就到处跑,去传我的口令,到他大哥成亲前,一日不许出他的院子了!”
一肚子火发了,侯夫人总算恢复了些理智。
“老夫人既然要再留岁漪几日,也好,我最近实在没有精力再处理旁的事。不过,还是找时间去澄合院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不能离容哥儿屋子太近!容哥儿年纪且轻,可不能沉迷女色。”
侯夫人突然想到什么。
“那两个这几日如何?”
陈嬷嬷最知侯夫人的心,很快想到她说的是谁,答道:“姚姑娘进府后安分得很,整日只在屋里看书绣花,也不与人接触。”
“月湘倒是想帮着世子整理书房,世子没同意,她也不曾生事。”
“世子只姚姑娘进府那日去了她屋里,这些日子都独自歇着的。”
侯府人点头:“姚成意之父是个秀才,她学了几年字倒也算知礼,你且去告诉她,只她安分守己,待世子妃进门必不会苛待她。至于那个月湘,好好盯着,不许有任何差错。”
陈嬷嬷:“奴婢省得。”
一想到月湘是怎么到端哥儿房里的,侯夫人火气又上来了,自然而然的,对同为怡寿堂丫鬟的岁漪也升起了几分不喜。
“不行,我得快些将祺哥儿的‘福女’定下,要不然,还不知道有什么涵啊清啊的等着呢!”她千防万防的,还是被老夫人塞了两个人进大房。要是再来一个,她真要呕死不可。
陈嬷嬷和瞿妈妈对视一眼,都没敢提侯夫人不要太费精力之类的话。
侯夫人与老夫人的权力之争,她们还是不要瞎出主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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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漪定给沈延容的事儿,老夫人没刻意瞒着消息,不到晚膳的功夫,侯府各处都听到了风声。
二房处,二夫人听到消息后愣了一瞬,无奈道:“偏偏是他。”
二夫人心想,必是老夫人早想好了要把岁漪许给容哥儿的,所以今晨才没有同意,只怕又私下问了容哥儿意见。以岁漪的容貌性情,容哥儿哪有不应的。
若老夫人定的是祺哥儿,她还能为儿子争辩一二,但容哥儿就算了吧,老夫人心偏着呢。
二夫人只得道:“去将此事告诉二公子,只当从没起过心思罢。多去几个人,别叫他犯了混劲儿。”
又难免心疼,一时落了几滴泪。恰好二爷沈鹤章回来,进了屋好奇道:“这是怎么了,好生的哭什么?是学哥儿还是思姐儿惹你生气了?”
二夫人擦了眼泪,借着给他宽衣的功夫低声将事情说了。
“这么多年,风雨无阻,我以为她总能有几分怜惜的,可到底不是亲的。别的也就罢了,学哥儿自小就懂事,从没求过我什么,唯独这一次,我却不能如他所愿。他喜欢岁漪,这是他第一次心悦女子……”
与丈夫讨论孩子的感情,这在大房或三房都不可能发生。侯爷和三爷恐怕也不能理解。
但二爷二夫人不一样,二人亲密无间、十分恩爱,二爷身边也干净得很,连个通房都没有——成婚前倒是有一个,后来二爷想法子将人放出府了。
二夫人习惯了什么话都告诉沈鹤章,沈鹤章也愿意听。
这会儿听完二夫人的倾诉,沈鹤章沉默片刻,才道:“我想另外置办些产业。”
二夫人抬头看他。
沈鹤章:“这次是心仪的女子,若以后是官职、是前程呢?总不能次次要学哥儿退让。我儿能干,我们做父母的也得多为他筹谋。我一届白身,日后官场上帮不了他,只能想办法多攒下银两积些人脉,只盼他日后能少受委屈。”
“还有思姐儿,再过两年也得定亲了,若只靠着公中的嫁妆,能有多少?定是无法和慧姐儿她们比的,你最心疼女儿,到时岂不得哭瞎眼睛?”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这些年,沈鹤章心中对老夫人自然也攒着不满。他早有私置产业的想法,只是一直迫于规矩和人言。但想到自己夫妻俩在侯府伏低做小多年,却连给儿子要个“福女”都不成,那股想法便再止不住了。
二夫人只觉心跳异常地快:“可若是被大哥发现……”
沈鹤文是侯爷,也是沈家族长,若发现他们另置私产,可用族规惩治。
“所以此事得做的隐蔽,就放在你的名下吧。”大哥那人自持端方,不会去查弟妹的嫁妆。
一切都是为了两个孩子。
二夫人心中仍然忐忑,却没有再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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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辈们是如何想的,满心只剩欢喜的沈延容此时是一点顾不得了。
便是沈延祺听闻消息过来调侃他“不讲兄弟义气”,他也没放在心上,还大方地将珍藏的古玩当做赔礼送给了沈延祺。
这一晚上,沈延容翻来覆去,一闭上眼就是海棠花旁笑意盈盈的女子。
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个梦。
梦里岁漪一双幽怨的眼看着他,“公子当初不顾奴婢的意愿强要了奴婢,还不许奴婢守着一颗心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公子做得再多,也不是奴婢心上的人。”
他气急了,掐着她的腰咬牙切齿:“我不信你能守一辈子。总有一日,你满心满眼只有我一人。”
接着便是些朦胧的画面,低喘与哀求交织,沈延容身在其中又仿佛置身事外看不真切,只觉浑身燥热得很。
再睁眼时,已是满头大汗。
此时天已微微亮,沈延容靠在床头,平复着呼吸。
不经意间看到被褥上的泥泞一怔,只觉一股灼热从天灵盖升起来,烧得他不知所措。
沈延容脸色变了又变。他不通人事,却也见过沈延祺偷藏起来的“禁书”,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正因为知道,才心中情绪复杂。他竟然……
慢吞吞下了床,重新换身干净的里衣,又打开窗散味。
窗外正对着他空旷的院子,晨间清风铺面,总算教沈延容晕乎乎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忽而一笑:“得寻些花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