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一只九尾狐》岁宴君

6、第六章

　　午后的天，暗沉得像夜晚。
　　危止和雷神打得难舍难分，并迅速占据上风。

　　刀扇挥出，雷神侧脸多了道如出一辙的血痕。
　　怒意使他满脸涨红，青筋迸起。雷神朝祝山月大吼：“身为山神，竟然不管制神侍！”

　　祝山月咔哧咔哧嚼着小鱼干，酥脆而不油腻，简直停不下来。

　　“轰——”
　　雷神重重被砸在地面。
　　他爬起来，继续怒喝：“公然违背神侍法则，显出野狐本相，简直有辱诸神！”

　　祝山月终于吃掉最后一根小鱼干，慢条斯理擦干净手指，然后朝雷神嫣然一笑。
　　“有吗？我不觉得。”

　　雷神更加愤怒，斥责祝山月完全没有山神威严，纵容神侍以下犯上，无礼待客。

　　“上门来冷嘲热讽的，算什么客人？”祝山月微笑，“况且，谁叫我护短呢。”
　　天光暗沉，狂风吹拂，她姿态优雅坐在祈福树下，似一幅神女图。

　　危止喉结滚动，拽着雷神的衣襟扔开。
　　“你简直......！”雷神还想再打，一场积蓄已久的雨骤然落下。

　　雨幕中钻出一位身形娇小的红发萝莉，说话时，脸上的小雀斑也跟着跳跃。
　　“你疯啦！上门来找揍，真丢人！”

　　她的五官和雷神有五分像，朝祝山月连声道歉，“浮玉山神，抱歉，抱歉！我哥脑子不好使，别和他一般见识。”
　　“雨神大人，你不该向我道歉，是雷神应该向我的神侍道歉。”祝山月面容平静开口。

　　“做梦！”雷神满脸通红，咬牙切齿对祝山月说，“你是新来的，别怪同僚没提醒你，这只野狐不是普通九尾，护着他，当心有一天噬主！”
　　“哎呀！你别说了，还不够丢人......”雨神再次连声道歉，捂着雷神的嘴消失在雨幕中。

　　祝山月在祈福树下，细密的雨珠落在发梢。
　　危止站在不远处，面覆妖纹，瞳仁幽紫，似乎有无形枷锁，在他身上留下灼烧般的伤口。

　　他轻轻啧了一声，妖纹褪去，但伤却没有消失。
　　“为什么帮我？”

　　祝山月歪头，“只是说了两句话也算帮吗？况且，我只是实话实说。”
　　危止的目光有些奇异，像是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你不怕我？”

　　“就凭雷神说的几句话？”祝山月笑起来，“比起别人嘴里说的，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看的。”
　　危止步步走来，拂去祝山月发梢的雨珠，暗金色瞳仁幽幽倒映着她，“山神大人，眼见不一定为实。就如他所说，我是一只九尾，警惕心太低不是好事。”

　　“多谢你的忠告。”祝山月笑盈盈道谢，“不过，我觉得先进去避雨比较好。你觉得呢，受伤的九尾狐先生？”

　　...

　　九月，江浦大学迎来开学季。
　　祝山月走的是美术生路线，按平时成绩，稳上省城最好的艺术院校。

　　江浦大学勉强够得着重点大学的门槛，属于综合类大学。
　　原本她还担心综合类大学的美术系毕业后不好找工作，现在完全躺平了。
　　还没入学就已经成功上岸体制内，未来可期。

　　开学当日，祝山月独自一人去注册报到。
　　新生们大多有家长陪同，拎着行李，她只提了一袋床上四件套，显得鹤立鸡群。

　　江大校园分为四个区。
　　美院的女生宿舍在西区。

　　祝山月循着门牌号找到502 ，门没关，里头传来略耳熟的活泼笑声。
　　“向淇？”

　　宿舍是四人间，独立卫浴，上床下桌。
　　向淇正在铺床，并和对面床的舍友聊天，听见祝山月的声音，探头往外看。

　　“山月？”她满脸惊喜，“好巧呀，我们是舍友！”
　　向淇“咚咚咚”跑下床，拉着她往里走。

　　另一个舍友打扮中性，留狼尾发，从床铺跃到楼梯，长腿一跨就落地。
　　“你好，杨陶，陶瓷的陶。叫我桃子就行。”

　　杨陶似乎有少数民族血统，眉骨深邃，鼻子立体。
　　“你好，桃子。”祝山月握住她伸来的手，笑眼弯弯，“祝山月，可以叫我山月。”

　　她今天来女生宿舍，主要是为了认识舍友，顺便铺床。
　　两只憨态可掬的小猫摆件放到向淇和杨陶的桌面。
　　“见面礼~之后导员查寝就麻烦你们帮我遮掩啦。”

　　向淇爱不释手，将它放在电脑旁。
　　“山月，你不住宿舍吗？我们宿舍只有三个人，没住满，很宽松的。”

　　祝山月咽下苦涩，解释道：“我家老房子在浮玉街，平时有辅导课，宿舍有门禁不方便。”
　　听见这话，杨陶忽然想起什么，开始翻阅学校公众号。

　　很快，她精准定位到录取情况的推文。
　　“我的天……还让人活吗？”杨陶放大图片，只剩祝山月的名字以及成绩，“超录取线七八十分，你还上辅导课？”
　　向淇满脸震惊：“刚开学就卷起来了！”

　　祝山月生出淡淡死意。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这个课强买强卖，不上不行。”

　　如果能躺平谁想上课啊！
　　她不想继续这个伤心的话题，想起开学前答应向淇的事，提出请舍友吃饭。

　　江大后门有条商业街，饭馆物美价廉。
　　祝山月选了家评分不错的火锅店。
　　一顿饭下来，三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熟络了许多。

　　临别前，向淇提了一句浮玉街是老街区，暑假的时候有扒手偷东西，让她注意安全。
　　祝山月随口应了，没放在心上。
　　毕竟也不住那。

　　...

　　报到次日，江浦大学正式开课。
　　今年夏天气候异常炎热，校领导体贴地把军训调至寒假前进行。

　　周一有早八，祝山月七点被危止叫起床，火急火燎洗漱完，带上他打包好的早饭出门。
　　神轿只能将她送至浮玉山外，然后要步行到浮玉街外打车去学校。

　　等匆忙找到教室，后排已经基本坐满了。
　　只有前两排空空如也。

　　向淇和杨陶在倒数第二排朝她用力挥手。
　　祝山月感激入座，正想偷摸着把早饭吃了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真是你啊，姐。我还以为你考到这是假消息呢。”男生打扮时尚，表情夸张得有几分虚假。
　　“你没进班级群？”祝山月冷眼瞧着自己的的堂弟林耀宗。

　　林耀宗斜眼打量着，没有他想象中的憔悴，也没有滑档的失意，就像记忆里一样漂亮从容。
　　他理所当然认为，祝山月是误填志愿导致滑档。

　　一股妒火抑制不住燃烧。
　　凭什么？！
　　父母从小就拿祝山月和他比，成绩、样貌、家境，样样都比不过。就像一座大山，永远压在他身上。

　　小叔家没儿子，按老家规矩，遗产本来应该让他家继承。
　　这个祝山月，甚至都不是林家的姓氏，他是林家唯一的男丁，才该继承这笔遗产！

　　但一场官司打下来，不仅没拿到钱还亏了律师费。父母因为这事天天在家里吵架，鸡犬不宁。
　　想到这些，林耀宗恨得牙痒痒，阴阳怪气：“我在班级群啊，这不是见到本人才确定嘛。姐姐成绩那么好，没想到会被江大录取。你爸妈知道，怕是后悔到活过来。”

　　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纷纷露出“不是这人有病吧”的表情。
　　林耀宗这话，就像考到江浦大学是愧对父母的丢人事。
　　一句话骂完了全班人。

　　“我爸妈可护短呢，当心今晚去找你叙旧。”祝山月笑盈盈，丝毫不受影响，“还有，让你妈别给我打电话，假惺惺，听得我饭都少吃一碗。”

　　她这堂弟，脑袋空空装满草，做着天之骄子的美梦。从前过年每年都有这一出，没想到读大学也毫无长进。
　　祝山月对祝耀祖谈不上厌恶，看他跟看猴似的。

　　林耀祖满脸涨红，额角青筋突突跳。
　　身后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让他的后背如芒在背。

　　又是这样……永远说不过这个讨厌的堂姐！
　　怒火上涌，林耀祖脑袋嗡鸣一声，朝祝山月的胳膊抓去。

　　一只手斜斜切入，轻而易举拦住林耀宗，手腕一转将他往后折。
　　银饰折射出冷光，青年身上的项链叮当碰撞。

　　他无视林耀宗的愤怒的质问，没怎么用力便将其扯到一旁。

　　“请问，这里有人吗？”
　　青年单手撑在桌面，穿一身黑白工装，胸前几根长短不一的项链随他俯身晃晃悠悠，三枚红宝石耳钉璀璨张扬。
　　面容俊秀，气质却锐利张扬。

　　祝山月莫名想起了开屏孔雀、求偶期的鸟。
　　她微微摇头，没接话。
　　他心安理得坐在祝山月旁边的空位。

　　上课铃响到尾声，教授走进教室，被晾在一边的林耀宗恨恨回到了座位。

　　第一节大课是外国美术史，教授头发花白，花了十分钟点名才开始上课。
　　祝山月听得认真，不时在书上添点笔记。

　　忽然，一张纸从旁边递来。纸上只有力透纸背的两个字，重彦。
　　“我的名字。”重彦单手撑脸，声音压得很低，笑容浅浅。

　　祝山月将纸推回，礼貌回应：“祝山月。”
　　“我知道。”重彦眨了眨眼，笑容更深，用气音说，“山神大人，初次见面，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