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师兄的舔狗》夜粼

23、童蛊鬼姬（一）

　　南林这块地上有无数未开化的原始密林，昼夜温差悬殊，瘴气弥漫、疟疾横行，素有“四时皆夏，腥臊交蒸”之说。
　　一行五人乘坐飞舟跋涉十余日，终于抵达栖花城，此城背山临河，城郭绵延，往下能看到一片房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天上更热闹，各式各样的飞舟、还有驮着人的飞鸟走兽，御剑遨游的修士。

　　几人操纵飞舟缓缓下降。
　　今日入城的人很多，他们排队接受盘查依次入内，从路人的谈论中得知，原来栖花城近日要举办花神节，所以许多周边城池的人也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凑热闹。

　　刚进城门，手里就被塞了一支花。
　　送花的少女笑吟吟道“彩灯映碧水，名花斗芳菲；霜枝缀金蕊，明月饮菊觞。今晚戌时一刻，桐河凝香渡口，霜蕊阁携奇花赴会，各位看客不见不散哟”

　　离暚看了眼手里的菊花。

　　哪有人一上来就送这个的。

　　“花神节好啊”贺兰漪压根不关心送的什么，把花往头上一戴，兴致勃勃道“刚来就有热闹可凑，要不然一起去看看？”

　　“时辰还早，这边的仙草灵花一类很难得，我和小晏送完曲师兄后打算到处逛逛”温月琅提议“不如我们两个时辰后再到那个什么凝香渡口汇合？”

　　“也行”贺兰漪转头看他俩“你们呢，过会儿要出去玩儿吗？”

　　知道离暚做不了主，所以这话是问溪行。

　　一路来她算是把几个人的性格大致摸清楚了，温月琅最好说话，待人接物有分寸，她那个师弟的性子和她差不多，整日笑眯眯的，一般不怎么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别人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是个没主见的。

　　至于离暚，没心没肺的小鬼头，每天就知道围着她师兄打转，大概率是个不折不扣的恋爱脑。

　　这群人里她唯一看不懂的，只有那位模样俊朗的玄极宗首席大弟子。

　　大多数时候都一言不发，仿佛隔绝在所有人之外，但你若主动找他，他也不会排斥。
　　他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要么不说话，要么就说一些不大好听的话，也不知道是心直口快还是故意为之。

　　总之，气场很强大，除了她那个叽叽喳喳的师妹，没人敢轻易招惹。

　　“到时候再说吧”溪行一脸敷衍。

　　贺兰漪看了眼离暚，又看了眼溪行，捏捏拳头，最终选择跟上温月琅他们，挥手再见道“我也去瞧瞧栖花城有什么稀奇的仙草灵花，看能不能捡个漏，走了，记得晚上来渡口找我们啊”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离暚很是不解：怎么没人问她的意见，她也想逛街，她也不想和溪行呆在一起啊。

　　约莫是她的叹息声太重，溪行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你已经交到了新朋友啊”

　　离暚起初没太懂，因为他总是话里有话，过了会儿才琢磨出点儿深意来，无奈道“这么说的话，师兄算不算也交到了新朋友？毕竟我们同吃同住，不曾有片刻分离，他们是我的朋友的话，那也是你的朋友喽。”

　　“……”

　　见溪行扭头就走，她嬉皮笑脸地追上去拽住他的衣袖，说“师兄不要多想，就算我有再多的新朋友，你去哪儿我也得跟着啊，万一你遇到不长眼的毛贼，或是被哪个仙子迷了魂，至少还有我能帮你抵挡一下嘛。”

　　“是你想多了，不是我”他抬手想甩开，却被她耍赖似的缠得更紧，皱眉不悦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不干嘛”离暚眨眨眼。

　　“那你抽什么风”

　　他突然停下，转身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底透出几分冷意。
　　可惜语气没什么起伏，平淡的像和她讨论今天的天气，所以离暚依旧死皮赖脸不撒手，甚至还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语气软了几分，“师兄你一个人逛街多无聊，有我这么个会说话，有眼力，还能帮你拎东西的跟班，你舍得不让我跟着？”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跟着了？”他不解。

　　“你虽然没明说，但你刚才分明就有那个打算”离暚拔高声音，倒打一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闻言，溪行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她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意味不明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得到我不杀你的承诺，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他看起来脾气很好吗？

　　此话一出，离暚惊觉自己最近好像太过放松了，她整日要么想着谄媚溪行让他放松警惕，要么就见缝插针地给他找点儿不痛快，都快忘了溪行还捏着她小命这一回事。
　　大意了。

　　她悻悻松手，“好吧，我闭嘴了。”

　　溪行没说什么，不过看她那不服气的模样就知道坚持不了多久。
　　果然，等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一家挂满珍稀仙草的铺子，他刚拿起一株绿色的药草，某人就忍不住凑过来，嘀嘀咕咕说“这草长的也太大众了，不如旁边那株红的，看着就很拽很值钱的样子。”

　　溪行头也不抬：“这株草药能凝神静气，是炼制静心丹的主料，那株红的是九殃草，碰一下都能让人皮肤溃烂，穿肠破肚。”

　　他以前从未关心过这些，正纳闷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人居然给她解释起草药的作用，下一秒就听到旁边恍然地“啊”了一声，冷不丁冒出句“所以你真的想害死我。”

　　她立刻后退半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冤枉啊，我就是随口说说，谁知道它这么危险，不过师兄你懂得真多，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它们的具体作用，佩服佩服。”

　　旁边目睹全过程的掌柜咳了咳，没忍住，跑过来好心解释道“小友应该认错了吧，那不是九殃草而是龙须草，补气血用的，无毒，不过九殃草是何物，我贩卖灵草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

　　溪行瞥了掌柜一眼，没回答。

　　离暚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从他空白的表情中逐渐回过味来，什么鬼血殃草，分明是他瞎编出来吓唬自己的。

　　他一个神，能知道人间草药的作用就见了鬼了。

　　离暚呵呵笑了两声，心里暗骂他无聊，却还是厚着脸皮跟在他身后，一会儿指着这个问东问西，一会儿故意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气他。

　　知道越不让她干什么她干得越起劲，溪行索性不管了，只当身边跟了只聒噪的知了。

　　两人东逛逛西逛逛，夜幕低垂，街道上的灯笼陆续点亮，芬芳花香弥漫长街。

　　离暚左手攥着串刚买的糖画，右手拉着溪行的衣袖往前挤，嘴里叽叽喳喳个没完，颇有不把他烦死不罢休的架势。

　　巷陌被染成波光粼粼的彩色，晃的人头晕眼花，被人接连撞了几下后离暚不得已松了手，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来，转身时却没看见溪行跟来的身影。

　　“诶，人嘞”她踮起脚张望。

　　“师兄——”

　　呼喊被喧闹的人潮吞没，她只能原路往回找，溪行个子高挑，又酷爱穿一身白，按理说应该很显眼才对，可一路走走停停，就是没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正当她打算放弃时，远处冲天的火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烈焰舔舐着所有可燃之物，火星跟随热浪扑向半空，挂在墙边原本用来布置花灯的木格板被烧得只剩一个空架子，摇摇欲坠，下面的人群发出阵阵尖叫，手忙脚乱地往外撤。
　　只有一个人站着没动。

　　从离暚的角度看去，溪行站在那片灼灼光海里，腰背笔直，像块丢进熔炉里的冷玉，他仰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瞳仁里映着跳动的赤红，被人撞了几下依旧稳如泰山，一副安然等待火焰将他吞没的架势。

　　眼前一幕实在古怪，离暚不禁怀疑：这人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虽然很乐意见到他砸死或者烧死的画面，可她没忘记恕心咒的存在，最终叹了口气，逆着人群往溪行身边挤。

　　受到惊吓的人们纷纷往外逃，只有她一人逆水行舟，拼命推开阻挡的人群，一点一点朝那边靠近。

　　火焰烧毁最后一根支撑的木梁，巨大的断裂声传入耳中，在木架掉落的最后一刻，她伸手抓住了溪行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一扯，将人带离了危险。

　　“轰——”
　　肆虐的光芒炸开。

　　离暚带人踉跄着后退，溪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退，直到两人因失衡倒在了空地上。

　　后背直愣愣撞上石板路，钻心的疼痛让她两眼一黑，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睁眼刚好看见一簇火苗落到了溪行的肩膀边。
　　她没多想，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奋力一拍，想把那簇不知天高地厚的火苗拍灭。

　　溪行尚未回过神，手臂虚虚撑在她肩膀的两侧，冷不防一拍，直接脱力跌了下去。
　　柔软的唇瓣被重量压实，牙齿磕破了嘴唇，洇出一抹血痕。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离暚大脑一片空白。

　　她几乎出于本能地抬脚将人踹开，坐起身后嫌弃地呸了几下，又用袖子疯狂擦拭嘴唇，一张脸黑的能滴出水。

　　溪行曲腿坐着，将她刚才风风火火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除了神色尚存一丝茫然和呆滞外，情绪平淡的仿佛没有任何波动，活脱脱一副“咦，刚才发生了什么”的表情，甚至还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

　　离暚眼中杀意四溢。
　　沉默了不知多久，旁边有好心人来扶，她深吸一口气，利落地起身离开，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捂住嘴的那只手怎么也不肯放下。
　　或许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样做的意义，总之大脑已经罢工，处理的事情足够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