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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惊鹤(二) ...


  •   他既已入门两年,眼下不能再拖。谢浮玉垂眼,决定今夜动手,以免夜长梦多。

      惊鹤门的弟子统一住在虎溪月中,而原书中的陆含璋因为被排挤,由此分到了最角落的单人间。

      本该是凄惨的处境,但放在从小到大都住集体宿舍的谢浮玉眼中,这哪是什么挤兑!

      分明是福报!

      事不宜迟,是夜,林鸟惊飞,残灯枯华,谢浮玉乘着月色出了门。

      虎溪月与登月台是两座不同的峰,谢浮玉对地形不熟悉,绕了半天只找到和对面相连的几根锁链。

      直到站在锁链面前,谢浮玉猛地意识到,自己还不知晓如何使用轻功!

      他壮足胆子低头一看,底下伸手不见五指,如深渊巨口,张嘴便要将人吞噬。

      谢浮玉咽了咽口水,捏紧了拳头,他退后几步,试着学小说中那样一蹬飞起。

      然而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谢浮玉丧气地盘腿坐到地上,他有些纳闷,说好的实力强悍呢?

      他没有太多怀疑,只以为是自己一时半会儿没能适应过来。

      要不明日再来?内心的声音打了退堂鼓。可是,谢浮玉再三衡量,最终还是咬咬牙朝锁链走去。

      今日不将那人除掉,恐小命难保。自己的命要紧,区区锁链,都能克服。

      既不知如何驾驭轻功,便只得采取最淳朴的方式。

      谢浮玉深呼吸,手脚并用爬到锁链上,费尽全力往前挪动着。

      夜里风大,铁链晃晃悠悠的,连带着上面的人也晃悠。谢浮玉咬紧了牙关,也不顾那铁冷如冰,死死缠着那根铁链。生怕一不小心,便被风卷到底下去。

      不知挪了有多久,终于到达对岸时,谢浮玉迫不及待从那铁链上下来。他的手上尽是铁链摩擦后的红痕,谢浮玉悠悠叹了口气,下定决心此番回去后一定要好好修炼轻功。

      陆含璋的宿舍十分好辨认。虎溪月的学生房间都是挨在一块的小院,唯有最边上孤零零立了一座屋子,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陆含璋的屋。

      夜已深,弟子们纷纷沉入梦乡,此时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谢浮玉刻意放轻了脚步,走到那屋子前,轻轻掀开窗子,身子往里一靠,悄无声息便翻进了屋。

      屋里熄了灯,陆含璋已然睡下。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听见鼾声阵阵,谢浮玉眉头跳了跳,书里可没说龙傲天还会打鼾啊。

      谢浮玉平白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可转念一想,眸中闪过厉色,“抱歉了兄弟,我想活着。”他低声道。

      一柄长剑凭空而出,他伸出手要握住长剑,可就在长剑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巨大的灵压排山倒海向他袭来。

      他瞳孔骤缩,只觉心脏像被人捏住一般,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手一松,长剑落于地上化为星尘散去。谢浮玉单膝撑在地上,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刚才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那么难受?

      他皱着眉,不对,为什么会这样,那柄长剑分明是长老随身携带的佩剑,既为贴身之物,自然不会产生排异性,那又是为何会发生刚才那样的状况?

      谢浮玉下意识舔了舔唇,一个十分不妙的猜测萦绕在他的心头。

      若按小说中的设定,低阶修者无法驾驭更高阶的武器,而凡夫俗子若未经训练,亦无法驾驭加以术法的武器。

      可他是惊鹤门德高望重的长老,实力强劲痴迷修炼,怎么可能驾驭不了自己的武器,又怎么可能使不出法术。

      谢浮玉左思右想,俗话说的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一边回忆着小说中的一些法术,一边在手上掐诀。

      如此试过几遍后,均无反响,没有想象中飘渺的仙术,唯有月光洒了满室。

      谢浮玉这下真傻了眼,为什么连小法术都不奏效?

      难不成他竟连半分修为也没有?

      谢浮玉皱着眉,俊秀的面容浮上几分烦躁。

      事到如今,回不了头,还好留了后手。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这是方才在自己别苑中翻到的,无需灵力驾驭。他已然想好了托辞,只说此子为魔族血脉,留他不得。

      他一步一步朝床边靠近,踩着耳边如雷鼾声,他举起匕首,鼓足勇气要往下刺去。

      却见那人翻了个身,谢浮玉眯眼,猛地朝后退去,借着窗外月光,他看清了那人的身形。

      等等,这身形与白日见到的陆含璋并不相符……

      谢浮玉不自觉咽了咽唾沫,给自己壮了胆,又一次小心翼翼靠近。

      这会儿凑近细看,那人的哈喇子沾湿了枕头边,时不时嘟囔着,“谁都别跟我抢北区的烤鸭。”

      这对吗?

      身形、样貌、声音,都不是白日里匆匆一瞥见到的陆含璋。

      所以陆含璋不住这?

      虎溪月就这一个单人间,难不成陆含璋还有舍友?

      这和书上不一样啊!!!

      谢浮玉心中又狠狠问候了一遍作者全家。

      坑人也不带这么坑的。

      他骂骂咧咧翻出窗,短暂在回屋和在此处兜风犹豫了一会儿,而后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

      原因无他,锁链还是太吓人了,能留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正子时,虎溪月进入宵禁,路边树着几盏灯,不时有巡逻值班的弟子,见了谢浮玉,恭恭敬敬问了好,又继续巡逻守夜。

      他转的差不多,虎溪月的地形并不似登玉台复杂,还贴心地设有路标。他循着路标的指示来到正前方的轮转区,找到了通向各处的机械扶梯,其中即包括登玉台。

      可猛地,他忽觉有人在盯着他,他被自己的感觉吓了一跳。

      谢浮玉眯了眯眼,双手握拳,缓缓转过身,迎上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

      那眸中似盛了一泉明月般纯澈,琉璃似的眼珠子里倒映出谢浮玉的面容。良久,这人才开口,却不似白日那般热情,反倒带了些近乡情怯,“师尊?”

      他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

      谢浮玉手一抖,差点想跪在地上,特意寻人没找到,反而随便晃悠就找到正主。

      借着轮转区的萤灯,他看见陆含璋眼神幽深,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要动手吗?

      可随着陆含璋逐渐靠近,这个想法便灰飞烟灭了。

      霎那间,惊愕大过了惊喜。

      萤灯下照出来人鼻梁上的血痣……

      只有在魔域血脉觉醒后才会出现的印记。眼前的人分明是觉醒了魔域血脉后的陆含璋。

      可是按照此时的时间线,他分明还是乖乖受气包!为何会突然觉醒?

      谢浮玉失神的几秒中,脑子里如一团乱麻,方才还窃喜找到了目标,可现在只觉自己自不量力。

      魔域血脉觉醒的陆含璋可以一敌十,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他糊里糊涂想到,难不成今日就是他的大限!

      身体下意识撒腿想跑上扶梯,却听对面的人又唤他,“师尊。”

      他抬起头,终于对上陆含璋的视线,谢浮玉眨了眨眼,强打起精神仔细看去,哪还有什么血痣,仿佛刚才所见皆是错觉。可他总觉着有哪里不对劲。

      他白日才见过陆含璋,那时的陆含璋还算得上恭敬。可如今在谢浮玉面前的人,分明身姿挺拔,却如一件沧桑易碎的玻璃品。

      在这对峙的沉默中,陆含璋终是开了口,萤灯下,这人琉璃似的眸子蕴着泪水,“师尊,原来真的是您。”胸脯起伏,藏起未尽千言。

      那人抬手,抹去眸中神伤,唇角一弯,却笑得苦涩,还不等谢浮玉说什么,又道:“师尊,天色已晚,弟子先告退了。”

      谢浮玉后知后觉回过神,不对,不能这么轻易让他走!

      “慢着!”谢浮玉喝道,看见前面的身影停下脚步,谢浮玉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萤灯勾勒出那人的模样,惊鹤门的弟子服以白色为主基调,绣以藏青纹样,袖边缠绕金丝,历来有弟子抱怨掌门审美太差,显得人老气横秋。

      但这弟子服穿在陆含璋身上,愣是穿出了几分长老气质。

      “师尊?您还有何事吩咐?”他转过头来,谢浮玉迎上他的目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妨,这会儿正是宵禁,你怎么还在这溜达?”

      陆含璋一时哽住,前世叱诧风云,如今重生回弟子,他竟忘了还有宵禁这回事。

      “咳……”陆含璋转过头面向谢浮玉,眨着眼,试图狡辩,“弟子刚在谷底天温习新学的术法,没成想一时忘了时辰,回来时宿舍已经落了锁。”

      谷底天为惊鹤门的教学场所,常有学子在谷底天的教室中埋头苦学,尤其在年终大测前,谷底天更是灯火通明。

      他听了陆含璋的说辞,又看向那头巡逻的几名弟子,一般弟子被值夜的抓住晚归,会记名按照情节轻重进行处罚。

      谢浮玉在师德与求生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艰难开口,“门中夜里寒凉,你既回不去,不如先去我那,明早正好去上早课。”

      “啊?”陆含璋下意识道,而后意识到对师尊不大礼貌,立马改口说:“这样太麻烦师尊了,我可以回谷底天凑合一夜的。”

      谢浮玉不容有他,揽过陆含璋就往轮转区的扶梯上走,“我是你师尊,就得对你负责,看着自己学生睡教室算什么道理。”

      陆含璋被他带着走,这人的个头其实比谢浮玉高半个头,明明可以挣脱开,可陆含璋扫了一眼师尊搭在他肩上的手,并未有所动作。

      只放纵这一次。

      他这么想着,权当作是离开前的贪恋。

      重回一遭,看见故人俱在,陆含璋垂下眼,这一次,他不想再牵连他们。

      第二日,暗夜边缘泛着一点鱼肚白,繁星璀璨。

      陆含璋怎么也没想到,重生一趟,自家师尊何时变得赖床了。

      头晚,谢浮玉把陆含璋安置在隔壁房间,叮嘱他来唤自己早起。

      哪成想今早卯时,陆含璋准时站到师尊房前,却叫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开了门,谢浮玉顶着两黑眼圈,满脸的生无可恋。

      谢浮玉秉持着能不早起就不早起的思想,上早八从来都卡点到,自从阔别高中生活,谢浮玉还是第一次那么早起来。

      毕竟他一大早就有节课,谢浮玉在卧房里收到任课通知时,整个人瞬间石化,卯时就去上课,无异于给这个夜猫子当头一棒。

      不过,让谢浮玉夙夜难眠的,还有另一个原因。

      昨夜,他吹灯就寝,却隐约瞥见窗外不起眼的角落有一黑影。谢浮玉蹙着眉,踱步到房间的死角处,戳破窗纸,从那洞中窥去,只见身着弟子服的一人立在房间门外。

      谢浮玉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待他描摹出身形,却不由倒吸了口冷气,那身影正是陆含璋。

      只见他头发散下,如雕塑般伫立在那,忽地,他似是察觉到窥视的视线,猛地转过头,谢浮玉忙蹲下身,死死捂住嘴,不敢有所动作。

      若按常理,他本该推门而出训斥一番,可方才月光下的弟子,如同鬼魅。

      陆含璋何时站在门外的?为何不敲门?他站了有多久?这真的是刚入门两年的小弟子么?谢浮玉的脑子如一团乱麻,疑问接踵而来,可他已然没有心力再思考答案。

      疏疏月光若残雪,夜中的登玉台寂寥非常,不知过了有多久,待那细微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谢浮玉方才如释重负,瘫坐在地上。

      这会儿,他惺忪着眼,瞥见面前的陆含璋神采奕奕,他不自在地一愣,犹豫半晌,方才试探道:“含璋,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嗯?”陆含璋低眉顺眼,与昨夜那诡魅截然两样。

      谢浮玉掩了门,同陆含璋一道往轮转区走去,“嗯。”

      乘上前往谷底天的机械转台,齿轮在二人踏上的一刻开始转动,转台载着他们驶向谷底天。

      “弟子昨夜睡得早,师尊是没睡好?”陆含璋一副关心的样子看向他,谢浮玉不自在移开目光,手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浮玉鼓着腮帮子,解释道:“无妨,应当是为师刚出关,草木皆兵了。”

      “师尊刚出关便来授课,确实辛苦。”陆含璋应道,不合时宜想起前世,前世的师尊除了正常授课,剩下的时间总爱闷在房中捣鼓图纸机甲,似乎就没个休息的时候。

      转台经过揽萃峡,峡谷中传来声声鹿鸣,紧接着,转台朝峡中清泉扎去。

      在触碰到水面的霎那,转台升起一层挡水屏障,几乎透明的屏障点缀几只丹顶鹤,瞧上去赏心悦目。

      谢浮玉亲眼见到这副场面,他虽然知晓谷底天是在泉下的另一番天地,但真的切身经历了,他才深觉震撼。

      穿过水面自高处降落,脚踏上轮转区的地面时,谢浮玉方有了实感。水面成了谷底之天,阳光洒在这片天地,美轮美奂。

      看着来来往往身着弟子服的弟子,有的瞧着时间来不及了,嘴上塞着烧饼,撒丫子赶到教室。

      “多谢师尊收留,弟子先去上课了。”陆含璋匆匆留下这一句,也加入了奔跑的弟子行列中。

      时不时还能听见弟子们的三言两语。

      “哎哟跑不动了!你慢点!”

      前面的头也不回,“第一节就是戒律长老那老头子的课,他是真罚站啊!”

      谢浮玉侧耳听着,觉得有趣,原来这些修仙的弟子也有这种苦恼。

      还好自己是师尊。

      谢浮玉心中暗爽,步入教学楼后,他比对着门牌号绕了几圈,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这教学楼里的门牌怎么都不按顺序排列的!他上课的教室在黄字丁号,但往往上一个还是黄字丙号,下一间就变成了地字甲号。

      谢浮玉怀疑自己鬼打墙了,绕着绕着,他把自己都给绕得晕头转向,看见面前有个黄字戊号,不由分说推开了戊号前面一间教室的门。

      正上课的学生被不速之客打断,戒律不满地看向门外,正巧和一脸懵懂的谢浮玉对上视线。

      陆含璋还在做着笔记,前面的人趁着这空档转过身来,捅了捅陆含璋的胳膊,“那不是你们师尊吗?”

      他闻言转头,戒律长老听到教室的动静,斥道:“不许交头接耳!”

      谢浮玉后退一步,仰头看那门牌,门牌上刻着“天字甲号”,他忍住尴尬,抢在戒律开口前解释,“抱歉,请问黄字丁号怎么走?”

      戒律神色古怪瞧了他一眼,道:“三楼,这里是二楼。”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惊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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