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对家长得昳丽》制芰荷

14、贼船

　　扶潇本来也是个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的人，此时没有周令一等外人在，她也不用过于伪装，听到这话当下问道:“你们老大？”

　　“对啊，”刀疤点头，有些欲言又止，“我们老大……不过他心情不太好，你们……”

　　他想是想到了什么不能说的东西一样，一时语塞，之后的话语也消弭在沉默之中。

　　扶潇猜是因为她出尔反尔，一面令海贼来庸州外海兴风作浪，一边又派官船出来打压。

　　若是方才跟来的是徐子慕倒容易解释，眼下施青与在这里，她也只好跟着沉默。

　　扶潇想把这个小插曲揭过去，有人却不想。

　　“心情不太好？”施青与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见二人不再继续，便发问道。

　　刀疤对这个带面具的官有些好奇，也乐得回答他的问题:“对……反正就是不太高兴，说话可能会难听一点。”

　　施青与点点头，面具从原先半向着舱外彻底转到三人的谈话中:“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嗯……算是吧，这不好说，你们如果胆子大的话可以一会儿问问他，”刀疤又想了想，“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问。”

　　施青与目光闪烁片刻，似乎是还想再迂回探出些什么，只见刀疤忽地站起来，朝二人招手。

　　他看着窗外，有人朝他使眼色:“好了，两位大人走吧，我们要换条船了。”

　　一众官船已然被远远甩在后头，遵守着双方的协议转向驶离，渐渐隐在海雾之中。

　　船尾架了块有拳头厚的木板，横亘在与另一艘较大的贼船之间，扶潇估计就是用这个去对面。

　　刀疤像是要示范给她们看一样，直接抬脚踩了上去，木板咔嚓一声，他已经迈着腿到另一艘船上了。

　　扶潇本来是勉强敢的，听到他示范时这声响又心里发虚起来。

　　她心中蓦地窜出想法，这块木板不会也是断了就换的吧。

　　但此时也没有其他更先进的换船方法供她选择了，见施青与已经从容不迫地跟过去，扶潇咬牙，控制着身子轻而又轻地踩上去。

　　木板下是汩汩而过的海水，偶尔有几个大一些的浪花会拍到板侧，扶潇不敢多待，小心翼翼迈出另一条腿，而后离开木板。

　　结束了，她恍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看周围的放风海贼也觉得亲切不少。

　　这路海贼似乎并没有把她和施青与这两个看起来就像是文弱书生的官员放在眼里，甲板上的海贼水手大多是匆匆看两眼脸，就各自做各自的活去了。

　　刀疤走得大步流星，不知不觉就落了她们好几个身位，也没有人管。

　　扶潇正漫无目的地观察着四周的景象，蓦地听到身旁的人轻声唤她。

　　“虞大人。”

　　她颇为惊讶于施青与还会来主动叫她，侧头看去，用目光问他怎么了。

　　施青与面具下的神色看不清楚，他微微低头，让压低的声音尽可能传到扶潇耳边:“之前形势不明，对虞大人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见谅。”

　　扶潇不清楚他说的之前是指今天早上还是从她刚到庸州开始，但听施青与的语气，似乎是放下了芥蒂一样。

　　大抵是她自请换出被抓的渔民，把施青与也绕晕进去了吧。

　　前方的刀疤没有察觉到异样，扶潇沉默片刻，也学着低声回道。

　　“我没有放在心上，施大人不用在意。”

　　“那便再好不过，”施青与闻言眉眼微弯，声音也轻盈地像羽毛一般，“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全身而退。”

　　扶潇心下一动，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施大人有何高见？”

　　“一会儿见到首领后，我会提议让他在小岛屿群前的望海角放下我们，随后我发出信号烟雾，引官船过来接应。”

　　施青与说到此处，见扶潇依旧神色自然，不由得目光一暗，继续道:“这是他们想要全身而退最好的方法，故而他们会采纳我的意见。”

　　他的目光隔着面具细细观察着扶潇神色的变化，从眼角的弧度到目光的方向，寻觅着是否有异常。

　　“但我已经让手下命周令包绕过去，一过望海角，藏在小岛屿群之间的作战官船便会倾巢而出，将海贼一个不落地擒拿。”

　　扶潇听得心惊胆战，施青与极尽详细的描述让她不由得怔了一瞬。

　　她想起站在海鹘船甲板上目送的那两个手下，原来那时施青与是在吩咐，预备擒下海贼。

　　还好阴差阳错取得了施青与的信任，让她提前知道了这个情报，扶潇当下想到得找个机会传出去。

　　她很快掩饰住这一秒之内的异常，找着原先平静的音调回道:“施大人好谋算。”

　　“多谢大人夸奖。”施青与恭敬地回声，一面将目光不动声色地收回。

　　扶潇不清楚他有没有察觉不对。

　　刀疤走着走着陡然感觉不到身后有人的气息，他回头见二人落了老远，有些无奈地停下来招手。

　　他一面打开进船舱的木门，一面朝二人吩咐:“两位大人，跟紧一点啊，做人质至少要有一点做人质的样子嘛。”

　　施青与颔首:“抱歉。”

　　这艘船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一进到船舱内就发现确实别有洞天，舱内没有大片的像客厅一样的公共区域，反倒是隔成酒店一样的一间一间小屋。

　　长廊也没有分叉口，像盘绕起来的蟒蛇一样一圈走下去，最尽头的一间就是那位老大的所在。

　　刀疤示意二人先停下，抬手在木门上叩响两下，门内适时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询问。

　　“谁？”

　　“老大，我！”刀疤高声应道，“那两个当官的我带过来了，现在可以进来吗！”

　　扶潇觉得刀疤的适应能力是真的不错，在她们面前就喊大人在他老大面前就是当官的，这样的眼力见不混个管理层太大材小用了。

　　“进来。”

　　伴随着那位还没见着面的老大的允许，刀疤把门推开，侧过身给二人留出门口的路。

　　他将头朝内一歪，扶潇明白了他的意思，领着施青与二人跨进那小房间内。

　　海上生活本来就不可能有多奢靡，就算是海贼老大也只是在屋中架了个四脚雕着花样的桌子，用的还是寻常人家的木凳，显得大马金刀跨坐在上的老大有些不合时宜的滑稽。

　　崔大锐利的目光从她一进门就扫着上下看了几轮，让扶潇无端生出几分如临大敌之感出来。

　　身后木门吱嘎一声合上，崔大正了正身子。

　　“两位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却还不知道两位，不如自我介绍一下？”

　　扶潇心道我不是只知道你是这里的老大吗，但由于听说老大今天心情不好和接下来的一系列计划，她还是粗略介绍了二人的身份。

　　当然，暂时隐去了除庸州观察使之外的所有。

　　“这么说……二位大人都不是庸州本地的官员了？”崔大听完若有所思。

　　扶潇与施青与齐齐无言，屋内一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崔大本以为那位庸州刺史应当会主动过来对出尔反尔的出海做个合理的解释，没想到面前两位都是无关的人员。

　　好一会儿他终于想通了一些，隐隐无奈地摇头:“那委屈二位大人只能先跟着我们在海上漂两天了……”

　　平时在南仓范围兴兴风作作浪也就罢了，面前现在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他就算生气也无可奈何。

　　“我叫崔大，排行老大的大，你们在船上有什么少的可以问他们要……但是这是在海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能有的。”

　　崔大似乎是怕这两位锦衣玉食的大人一下狮子大开口要走他们的老底，忙不迭加上条件限制。

　　二人颔首领意。

　　本来这样就可以结束这次交涉了，崔大也准备咬文嚼字几句请她们离开，但扶潇知道远远才没到休息的时候。

　　施青与温声问道:“还有一事要烦请问，崔兄是打算在什么地方将我二人舍下？”

　　“这……”崔大确实还没有想好，一下语塞，“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施青与依言回道:“崔兄若是不介意我僭越提议，可在望海角放我二人下船，那地邻着众多岛屿，也不用担心官船随后再追击。”

　　扶潇咂舌，没想到施青与平日看起来宁折不屈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能为大计折腰的角色。

　　几声崔兄和僭越下来极尽替崔大考虑，就在扶潇以为崔大必定要出声称好时，想象中的声音却没有响起。

　　崔大不苟言笑的脸上出现了丝丝迷茫，像是三岁孩提初听到唐诗宋词一船不解其意。

　　他没有问，还是自己思索片刻，方才不太确定地问道。

　　“望海角……那个漏斗口？”

　　他认得的字不太多，地图也是看得一知半解，水手们口口相传的地名大多是靠象形来起的，自有一套。

　　崔大找出一卷牛皮纸做的地图，看上去质感很好，应当是哪次从过路的商船上抢到的。

　　他略一扫视，便找到那个地方，指给二人看。

　　待施青与点头确认，崔大便极爽快地敲定了这件事。

　　他命门外等候的刀疤带二人去休息，一面不忘再立威似地敲打二人:“不过二位大人，我这次是给了大人面子了，希望大人也要给我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