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与花魁》泠玥七

139、看月亮

　　洛玖卿忍下满肚子怨气，将声音放柔：“欢喜自是舍不得的，却也不忍王妃独守空床。”

　　“你怎知王妃在独守空床？”他的笑音飘散在她耳畔。

　　在洛玖卿听来无比恶劣，他怎么还倒打一耙呢？这话里话外都是王妃背着他偷人的意味。

　　她狠狠掐了一把他搭在她腰腹上的手：“王爷尽胡说。”

　　他轻咬她的耳廓：“卿卿如此多娇，我怎舍得。”

　　洛玖卿大惊，卿卿，他为何叫她卿卿？

　　反应过来这只是他对她亲昵的称呼，而非唤她的名字，安心的同时也没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登徒子！这个薄情负心狼心狗肺的登徒子！

　　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臭不要脸：“要不，卿卿随我入王府吧？”

　　洛玖卿提起十二分警惕，收起杂芜的心思，认真应付褚青宴。

　　想让她入府绝无可能，她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

　　洛玖卿翻身钻入他怀中：“王爷，能入王府自是欢喜梦寐以求之事，只是如今欢喜非自由身，来去皆身不由己。”

　　“我可以替你赎身，多少银钱都可以。”

　　洛玖卿乜了他一眼，呵，男人，给外头的女人花钱就是爽快。

　　她略微推开他，抬眸望入他雾沉沉的眼，又眸带水光叹着气垂落：“不是银钱的事。”

　　“那是千杀阁？”

　　“嗯。”洛玖卿无奈点头，“脱离千杀阁并非易事，我得完成很多任务。”

　　“我可以帮你。”他神态虔诚，眸光无比认真。

　　像极了被爱冲昏头脑的昏聩之人，洛玖卿眨了眨眼，目的达成得太过轻而易举，反倒叫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这……这就是色令智昏么？她好像感受到媚骨门的权威了，甘为裙下臣，为爱宁折腰，连这样克己的祈王爷也不能免俗。

　　褚青晏看着怀中的馨软得仿佛一掐就要化水的人，眼尾含笑地拥紧了，她睁圆的杏眼里透着丝难以置信，带着股娇憨，如此可爱，叫他如何忍得住。

　　他低头将唇印在她额角、眉梢，抚平她眉间拧起的疙瘩，蹚过她鼻峰的起伏，解开她刚刚拢起尚还凌乱着的衣襟。

　　洛玖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完全被带入了他的节奏，渐渐沉溺其中，她无暇再去想其他，只见得帐外烛火渐熄，昏沉中破晓之光渐明。

　　帐中停歇，洛玖卿阖上眼，便再也不想睁开，任由熟悉的手在她身上清理，替她穿好小衣。

　　身上清爽舒适，身后的人又黏了上来，洛玖卿实在遭不住了，哼唧一声：“王爷，我累了……”

　　耳边响起低醇好听的嗓音：“累了便好好歇着，今日有朝会，散朝后我要处理大理寺积压的事务，晚上再来看你。”

　　他亲吻一下她的侧脸，眸光微沉：“今夜不许见客。”

　　洛玖卿闭着眼寻着他气息自然地攀上他的脖颈，唇边勾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王爷，你好霸道啊。”

　　两条白晃晃的胳膊悬在他眼前，眼前人白皙的面容染上淡粉，身上浅浅深深的红痕交错，有他今日新添的，也有他前些日子留下的，完全分辨不清。

　　难怪她如此有恃无恐。

　　洛玖卿半睁着眼，情.欲未散尽的声音缱绻似呢喃：“若不开门迎客，青玉楼的生意可怎么做？”

　　她答得暧昧不明，褚青晏咬了咬后牙，俯身吻住她脖子一侧，轻轻吮碾。

　　洛玖卿的瞌睡瞬间清醒，推他的力用上十分：“那里不行。”

　　脖子上的拉扯感消失，他贴着她明知故问：“为何不行？”

　　洛玖卿蹙眉：“就是不行。”

　　虽说她浑身上下每一处他都吻过，但是王爷顾及她在府中颜面，是绝不可能在外露之处留下痕印的。

　　他轻啄一下她颈侧：“今夜不见客。”

　　洛玖卿点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褚青晏细细吻过她的眉眼，看时辰实在不早，再不走要赶不上朝会了，才眷恋不舍地离开。

　　洛玖卿翻身睡觉，意识彻底沉眠之前，想的是他最初那句话，王爷这样说，想必今日是没工夫回王府了，这般想着安心睡了过去。

　　她睡到午后方醒，不明情况的夭英见她一直不归来青玉楼寻人，站在床头望着雪肤映梅的女子慵懒起身。

　　察觉到床边有人，洛玖卿警惕地朝床榻内闪避。

　　夭英双手抱臂：“娘子，我都站了两刻钟了，你现在才防备晚了些吧。”

　　洛玖卿松了口气：“夭英，你怎么能吓人呢。”

　　“娘子也知道，不能吓人啊。”夭英别开眼，取了架子上的衣裳递给她，看她的模样，已经明了发生了什么。

　　洛玖卿随意拢着外衣，拉过夭英的手臂晃了晃：“你这是在担心我？”

　　夭英挠了挠脸：“该……回府了。”

　　她怎么敢的，居然夜不归宿，也不怕王爷半夜回府。

　　“不回了。”洛玖卿系上衣带，“你回去帮我盯着别让春枝瞧出异样来。”

　　“娘子……”夭英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夭英望着床边悬着的银钩发呆：“你、你也收着点儿，别、别被王爷发现了。”

　　洛玖卿没忍住笑出声，她戳了戳夭英的脸：“夭英，你以为我红杏出墙啊？”

　　夭英抿嘴不语。

　　洛玖卿洗了把脸，面上悬着水珠转身挑眉看她：“放心吧，墙里墙外都是王爷。”

　　夭英愣了一瞬，花了些功夫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她眸色渐明，随即燃起汹涌怒火，她一掌劈碎琴桌：“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洛玖卿本有些想笑，可看着她被碎木刺伤的掌心，又有些心疼，拉着她给她上药：“好好一张琴桌，你劈它作甚，它又没错，还给自己劈伤了。”

　　夭英蹙眉：“娘子，你不生气吗？”

　　洛玖卿顿了顿，她不想骗她：“有一点吧，但其实，我，我们，并没有立场生气不是么？”

　　洛玖卿叹口气，像是要叹出胸中郁结：“反正我也不是真心待他，说不好有一天还要杀他呢。”

　　夭英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她，索性就不说了，只是看着她将自己的手掌包成了粽子。

　　晚间，褚青晏来得比昨夜早些，他进屋时西窗下立着抹素白身影，广袖如云，轻纱似雾，翩然若谪仙临世。

　　他悄然行至她身后，俯身拥住她，宽肩几乎将她整个笼罩在内。

　　“在看什么？”

　　“看月亮。”洛玖卿没有回头，反而将身子探出更多，她伸手向明月，面色凄凄。

　　“怎么了？”褚青晏敏锐地觉察到她今夜有些不同，她的背影浸透忧伤，整个人似枝头落雪般，仿佛风一吹就会散。

　　洛玖卿回身，额头抵着他的下巴：“没怎么。”

　　他低头，薄唇吻过她的眼，带走那点咸涩味道。

　　没事，为何哭？

　　洛玖卿从他怀中挣出，拿出栾素誊抄的册子给他：“王爷，这是千杀阁近十年发出的所有甲等任务。”

　　她看着他修长指节一页页拨过，很快翻到最后，他神色始终如一，看不出其中有令他有兴趣的任务。

　　“欢喜还有一个消息要告知王爷。”洛玖卿攥紧了双手，“季……左使回夙州了，千杀阁在夙州会有动作。”

　　她以为说出这些话会很艰难，真的说出口时，却觉得无比畅快。

　　“我知道。”

　　“你知道？”洛玖卿对上王爷沉静的眸，难以置信，“王爷如何知道的？”

　　“近来良国屡犯大盛边境，陆闻前日奉旨赴凤梧道，领兵威慑良国。”

　　“陛下怎么能……”洛玖卿猛然抬头，“你知道……”

　　他知道陆闻是季玄。

　　“知道。”

　　“知道王爷还让陆侯出京？”

　　“陆闻是凤梧道大都督，他去名正言顺。”褚青晏将身上的鸦青大氅披在她身上，转了话题，“他给你留了什么任务？”

　　洛玖卿瞥着肩头温暖厚实的皮毛，心情有几分复杂，那日陆侯府宴席上，还不愿“其他女人”沾染的大氅，如今他倒是能轻易给欢喜。

　　“王爷想做什么？”

　　“帮你。”

　　洛玖卿垂眸，季玄走时给她留了信，昨夜没来得及看，今日柳香玉给她送来了。

　　罗钊死了。

　　信封中包裹着几支沾血的任务竹签，就是他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

　　他的最后一个任务是派去五毒门，杀他们的掌门。

　　让一个练横练功夫的人，去对无形无影的毒，分明是叫他去送死。

　　洛玖卿知道这是季玄对她的惩罚，从罗钊开始，就是她对他命令的违拗。

　　从前那些细枝末节他不计较，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让我在京师撒布大盛将亡，唯他可救世的谣言，还要我私下笼络朝臣。”

　　以妖言惑人心，结朋党营私欲。

　　洛玖卿不信，褚青晏这也愿意帮她。

　　“可以。”褚青晏颔首，无论陆闻想做什么，只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皆可掌控。

　　洛玖卿拿出季玄让她笼络的第一批朝臣，褚青晏点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教她谁人可利诱，谁人可威逼。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他点着纸上“陆谦白”三个字：“此人不可能被收买，是他下的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