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情书》亍椿

12、狗尾巴草

　　荀周眼底深处的情绪藏在帽檐的阴影中，晦暗不明显，和他这个人一样，好像周身总是充斥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也是刚知道。”

　　少年表情如常。

　　蔺姜认为，这人要么是情绪太稳定，要么就是对这些根本就不关心。

　　她腰背不自觉挺直，低咳一声，正色，“那我和你说说房子现在的情况吧？”

　　荀周：“嗯。”

　　咖啡馆一如既往宁静祥和，角落靠窗，他们相对坐着谈话。

　　蔺姜来之前特意用鹅黄发带扎着利落的低马尾，发尾微微卷曲，脖颈纤白细腻。

　　她双手随意交叠在面前，神情专注，不时观察对面男生的反应。

　　少年即便头戴鸭舌帽，从身形也能看出气质不凡。

　　他偶尔颔首附和。

　　只是会在两人视线不经意碰撞的瞬间，眼睫微顿，之后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落在侧前方那支红艳玫瑰。

　　蔺姜：“其实，主要就是需要你帮忙监个工。就这几天，如果有时间的话，过去看一下就好。”

　　“当然你不用担心，我这几天不住那边，白天你随时过去。”

　　等她说完，荀周没有多问，点头。

　　“可以。”

　　她神情微楞。

　　这么爽快？

　　她低头打开包包的拉链，从夹层拿出一把备用钥匙递给他。

　　“那就，谢谢——”

　　“荀周同学。”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许书满坐在靠窗边角，眼皮聋拉，几乎昏昏欲睡。

　　耳边咖啡店中轻音乐与好友的温声细语让她恨不得立马趴在桌上睡一觉。

　　再看对面蔺姜说得认真，她拧眉心，强打起精神，有一搭没一搭附和着。

　　蔺姜单手不自觉开始撑着下巴，眼里透露出心不在焉。

　　这几天门口的监控没看到荀周单独私下去过，看来他是个分寸感极强的人。

　　今天是最后收尾阶段，正好让他过去看看有什么问题，顺带请他吃饭才拉着许书满出来商量商量。

　　“蔺姜，你疯了吧？”

　　许书满手里捧的咖啡重重落在桌上，发出明显声响。

　　她恨铁不成钢瞪着蔺姜。

　　“才见第一面，你就敢把备用钥匙给陌生男人？”

　　女声不加掩饰，语调惊讶愤怒。

　　短短几秒，场馆异常寂静，连根针掉落都能清晰听见。

　　个个眼神如针似箭，从四面八方悄然寻声投射过来。

　　“大学毕业工作到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安全意识？！”

　　四周若有似无的好奇打量让蔺姜耳根红润一片，她连忙将食指竖在唇边示意许书满噤声。

　　“你说什么呢？”

　　她压低声线耐心解释。

　　“等房子里面解决好，我立马换智能锁了，先不说人家会不会把钥匙还给我，就算不还，给他的钥匙后面也没用了。”

　　许书满嘴巴微张，翻了个尴尬无语的白眼。

　　“不早说，吓死姐姐了。”

　　许书满朋友众多，蔺姜是她最放心不过的一个。

　　蔺姜长相温婉，一眼看上去像是个容易被骗的老实人。

　　她既担心好友孤身落寞，又害怕她会“遇人不淑”，总之就是怎么都放不下心。

　　桌上咖啡冒出扑鼻香气，蔺姜端起来面不改色呷一口，听完扬起细眉低笑。

　　“我不傻。”

　　许书满视线游移，心底不自然的感觉尚且存在，故意转移话题。

　　“那他人怎么样啊？”

　　好友这一锤子定音整得她猝不及防，人没认清，人品不知道，除了一个高中同学的身份，其它哪哪都是谜团。

　　要是被骗就完蛋了。

　　蔺姜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拂到耳后，略微无奈，“挺好的，和老师说得差不多。”

　　他性格沉闷，全程不看手机，不盯电脑，只安静坐在对面听她讲话。

　　偶尔会将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瓷白咖啡杯壁上。两人谈话间，指腹时而触碰冰冷光滑的陶瓷杯。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张脸。

　　她还以为回到了之前每周给老板汇报工作的日子。

　　“所以你就这么相信他了？就见了一面？”

　　许书满听着觉得更不靠谱了。

　　房子个人隐私性极强，她决定做太快，难免会有草率冲动的成分。

　　蔺姜表情认真，低声反驳，“我是相信我自己。”

　　脑海中自然浮现出那双漂亮黑眸，透彻干净，没有掺杂任何杂质，像是一面未曾开封过的明镜。

　　他很少直视看她。

　　还有鸭舌帽也阻挡不住的美貌。

　　蔺姜心底默默想。

　　也许她被外表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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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蔺姜手机屏幕闪烁震动。

　　来电通知。

　　备注：王师傅

　　底下一串陌生号码。

　　她思绪止住，瞳孔中短暂浮现微妙凝重色彩，不待收拾齐整东西，忙拿起手机起身。

　　“小满，我去接个电话。”

　　许书满见她脸色不对劲，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连点头。

　　“好好，不用管我，你快去吧。”

　　蔺姜匆匆出门，快步走到近乎无人的花坛边，站定，迅速将电话回拨过去。

　　外边冷气包裹全身，她缩成鹌鹑，听到“嘟嘟——”声后，连忙问道。

　　“喂？王师傅，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男人怒吼，语气十分狂躁。

　　“你能不能赶紧过来评评理，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她表情僵住，增添几分不可置信。

　　“……什么？”

　　挂断电话，蔺姜顾不得多想，和许书满打完招呼后连忙打车往回赶。

　　心中反复复盘刚才电话中男人的语气，不耐烦，生气……都不是什么好迹象。

　　坐在后座，她恨不得直接飞到家门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内心已经闪过无数不好的结果。

　　不会真让小满说中了吧？

　　她赶紧摇头，伸长脖子看向驾驶座。

　　“师傅，能麻烦再快点吗？”

　　“好嘞！没问题——”

　　车窗内，倒影飞速向后奔跑，疾驰的滚轮声不断敲击蔺姜的心。

　　冰凉指尖触碰到口袋里的手机，她忽然灵光一闪，赶紧摸出来点开某软件。

　　门口监控显示一切正常。

　　十分钟左右，出租车稳稳停在路边。

　　蔺姜迅速解开安全带下车。结清车费，刚准备离开，余光遥遥看到不远处有道熟悉的人影慢悠悠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个少年，黑发松软蓬松被风吹得凌乱不堪，皮肤白，走路没个正形，眼睛左右乱瞟，肩膀上懒懒散散拖着黑色书包。

　　她眯着眼看了会儿，脸色顿时变化，直接定在原地。

　　“蔺尧！”

　　她扬声喊道，尾音轻微发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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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路两边被高大干枯树木包围，看不到尽头，日光晕染出的倒影无限寂寥。

　　蔺尧嘴里哼着小曲。

　　耳边骤然出现一道熟悉的恶魔呼喊。

　　“蔺尧——”

　　“砰！”

　　他脚步踉跄了下，慌乱中稳住身形。

　　立马抬头对上前方女孩的眼神，心虚笑了笑。

　　“天上掉馅饼了？你还来接我，怪不好意思的……”

　　少年边说边小跑上前，靠近的刹那，他咧着的嘴慢慢落下来。

　　城市角落，夕阳正在坠入隐藏深山，本就不高的温度在某刻再次骤降。

　　两人相对站立，一高一矮，无声无息凝滞间，沙沙作响的枯枝在头顶摇曳。

　　蔺姜长相天然温和，站在那儿，衣角翩飞，长发下是乖顺温柔的侧脸。

　　她眼眸底端泛着淡淡冷意。

　　“你怎么又过来了？”

　　她语调看不出情绪波动。

　　蔺尧想说的话被深深锁在喉咙深处，他凝视着那双眼睛，须臾，被刺痛般转头。

　　“你管我？”

　　气氛冷凝。

　　蔺姜压制住心底的烦躁，语句微顿，上下打量他。

　　“现在不是上课时间？”

　　蔺尧没应声，清俊侧脸仍旧固执沉默。

　　她声音放轻，“你被赶回来了？”

　　“知道你还问……”

　　半大小子估摸着她的脸色，故意嘟囔不清。

　　蔺姜：“……我还有事，等会再和你说，你现在赶紧回家。”

　　话毕，她转身往小区里走，不再管身后的人。

　　“哎，姐，你干嘛去呀？”

　　蔺尧意识到什么，紧紧跟在她身后。

　　“你先回爸妈家。”

　　“为什么啊？我现在回去不得被他们骂死，你心情不好啊？”

　　“这边不太方便。”

　　“我你还不放心？难不成你前男友找上门了？没事啊，我还能帮你揍他——”

　　“也不对啊，你没谈过恋爱啊？”

　　“……”

　　“……”

　　没走几步，蔺姜脚步猛然停住。

　　蔺尧顺着她的方向奇怪看过去。

　　门口保安亭里大爷听着放大几倍的音响，嘈杂热切声中，一行三人从侧边供住户出行的小门走出来。

　　他们风格迥异奇怪。

　　中间大块头全身西装革履，小麦色肌肤，高鼻梁上挂着墨镜，个子高，步伐缓慢，适应着身边人的速度。

　　旁边男人穿着深蓝工作服，年龄大约四五十岁，衣服全是灰扑扑的痕迹，似乎刚结束某项工作。

　　两人肩膀靠肩膀，聊得正欢。

　　还有一个人。

　　他高挑消瘦，眉眼灿若寒星，面带纯黑口罩，一行人中，他颜值身高最为突出。

　　他沉默跟在两人身后，步子不紧不慢，和前面保持一定距离。

　　衣服看不出什么牌子，但他脚上那双鞋，最新限定款，数字跟着一串零不是吹的。

　　蔺尧蹙眉，他偏头，“姐，你认识——”

　　话音未落，就瞧见自家姐姐盯着那人一脸若有所思模样。

　　蔺尧的脸黑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