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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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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前的平静,本质是冷暖空气交汇形成的锋面系统过境前的短暂稳定状态。
而李潭雾目前处于暴风雨后的平静。她拒绝再提那件事,最终谁也没向谁道歉,董宝佳身体好好的,李潭雾被通报批评后,一切回归平静。
陈初静返回学校,也剪了一头漂亮的短发。
五班有人问同桌,短发好像流行起来了,咱们要不要也去剪一个?
马钰没好气看他们一眼:“人家是因为好看才剪的吗?那是被董宝佳欺负得没办法了。”
“是就是呗,你那么凶干嘛?难道每个人剪头发都是因为被欺负?李老师也是?”
马钰无语地瞪她们一眼。
她开始有意无意跟着陈初静,陈初静在的时候她也在,谁敢说两句笑话,就会收到她大大的白眼和讥讽。
……
那天后,尽管高三组只有李潭雾一个人愿意,但学校还是没有再安排她给五班带过课,她与边凛没有再直接见过面,他不像别的学生,他不会对她说老师好,不会收到她温暖的笑。
但李潭雾知道从那天后,边凛下晚读后,会在11栋前的长椅上坐一阵,一直坐到不得不回家的时候。
李潭雾有时候下班晚,会和他一前一后同路一段。
寒假很快到来。
高三的寒假很短,以春节为中,前后各放三天,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学校组织了全国名校大学生的宣讲活动。
李潭雾陪着自己的师范师妹,接待有意愿报师范的学生。
“两好”学生中无论哪一种,基本都不太倾向于师范学校,所以李潭雾和学妹的空闲时间较多。
陈初静抱着书走过来,害羞地笑笑。
李潭雾笑着,跟师妹道:“这是我的一个学生,陈初静。”
“陈妹妹你好。我是xx师大的,欢迎咨询!”
“不用咨询了,”陈初静看李潭雾一眼,“我…我也想当个像李老师一样的老师。”
“好啊好啊,”师妹笑着,“我就知道师姐的优秀,你看我没夸大吧,妹妹我跟你说,你们李老师当时在学校里可出名了,一是能力超强,二嘛你也知道的,颜值超高,我们学校一个奶茶火了据说就是有个人用这个奶茶取得了李师姐的芳心。”
陈初静睁大眼:“真的?”
与此同时路过的边凛稍微顿了顿。
李潭雾笑着:“当然是假的。”
陈初静叹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师妹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师姐一辈子单身?”
李潭雾在这个时候看见边凛,她看他走近还有些疑惑,师妹热情地拉客:“来来学弟,欢迎了解!”
边凛开始看她递过来的宣传手册。
“学弟对什么专业比较感兴趣?”
边凛答:“心理。”
“好志向啊好志向!”师妹道,滔滔不绝,“我跟你说以后人压力越来越大,心理学肯定会越来越热门……”
李潭雾一直都不插嘴师妹的话,这时忽然道:“家里会同意学这个吗?”
边凛看她:“为什么会不同意?”
李潭雾道:“毕竟人当然会不同意不相信的事。”
话一出口师妹愣了,反应过来赶紧笑笑:“确实是这样,我们这个心理学在国内发展还不是很充分,很多人会有误解……”
边凛还想跟李潭雾说话,李潭雾已经走开了。
——
“李老师。”
台上的优秀毕业生在发表讲话,底下是一张张向往的脸,李潭雾抱臂在会场最后看着,忽然听到边凛的声音。
“怎么出来了?”李潭雾微微笑。
边凛忽然低下头。她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公事公办的样子。
“没什么。”
他也不走,就那么站在她旁边。
李潭雾重新看向台上。
边凛忽然问:“你会希望我去哪里?哪个城市?”
李潭雾继续听演讲,还鼓着掌,只说了一句话,“你喜欢就好。”
沉默了很久,观众的气氛被引到高峰,李潭雾似乎也微微笑了。
边凛忽然道:“李潭雾。”
李潭雾这才看他,微微笑着:“你的生日,在大年初三?”
那边的人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特地看过了。”
边凛不说话了。
李潭雾轻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边凛看她,李潭雾也微微偏头看他,她伸出手,在满室喧嚣和盈盈跃动的黑暗中,轻轻握住他的手。
她望向他的眼底,晃一晃他的手:“王子,除夕晚上八点,你可以来找我吗?11栋楼前长椅处,我等你。”
——
除夕李潭雾和曾曲杰都没有回老家去,曾曲杰是孤儿,而李潭雾因为被曾曲杰“支付了费用”,与伯父家已毫无关系。
边家除夕夜有不待客的传统,连带与边家交好的几家便也不在除夕夜出门拜客,曾曲杰仰慕老师的风采,也决定“重视家庭,回归家庭”,除夕夜张罗着炒了几个菜,和李潭雾一起过。
几道菜陆续上桌,曾曲杰打开电视,等待春晚。
“多吃点,”曾曲杰给她夹菜,扫了她的肚子一眼,“身体也太差了。”
李潭雾看了一眼表,七点四十八,她“嗯”了一声,但却拨开他夹来的菜,吃别的。
曾曲杰发现了,他笑问:“怎么了?不好吃?”
李潭雾看着他:“想家了。”
曾曲杰顿了一下:“这里就是你的家,快吃吧。”
李潭雾还是没有吃。
曾曲杰放下筷子,李潭雾看了一眼表,七点四十九。
“潭雾,你要懂事。”
李潭雾没表情地回应他:“药吃多了,胃里难受。”
“什么药?”
李潭雾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他的怒气已经快要冲破,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好的时机,引爆他。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避孕药。”
曾曲杰噔地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先关了灯。李潭雾被捏住脖子按在沙发上前,最后瞥了一眼墙上的挂表。
七点五十。
李潭雾闭眼,想起他一向准时,做什么都会提前十分钟。
明明身上很沉很沉,她却感觉自己好像飘起来,由低到高,在高处俯视那个被凌虐却无声的女人,心里早已麻木。
曾曲杰纳闷她今天怎么这么乖,躲都不躲一下,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也快开始了,欢乐的音乐蔓延屋内,他气消了个差不多,准备收手,却听见李潭雾道:
“我们离婚吧。”
声音暴怒:“你说什么?”
“离婚,不想跟你这个畜生过了。”
曾曲杰脑子涌血,激得他几乎头晕目眩,他扯她头发时,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飞跑到窗边,猛砸窗户。
曾曲杰忘了要打人要背过人的事情了,他满脑子都是那句“畜生”,下手几乎发狠,李潭雾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门被人踹响。
第一下,李潭雾以为是幻听,直到踢门声剧烈到震醒曾曲杰。
李潭雾流着泪,知道她赌赢了。
王子抛开除夕夜黄金屋,选了她。
——
曾曲杰不管不顾拉开门:“干什么干什么——”
他没看清人就被按在地上,少年的手下了死劲,“咚”的一声将人掀翻在地。
曾曲杰在气头上,加上室内只有电视机的光线他看不清,只觉得被闯入家门的人打了,心里也发了狠,拳拳到肉。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李潭雾虚弱地撑起自己,近乎冷淡地看着他们。
八点到了,主持人富有激情的声音响了起来。“观众朋友们,过年好!这里是2015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
与此同时,门外涌进大量的人,李潭雾晕倒之前,看了一眼边凛,边凛被人拉开,也看见她额角的血划过眼皮,在脸上流下狰狞可怖的一道痕。
——
派出所。
听到动静的邻居赶来,见一室混乱,三人见血,吓得立即报了警,派出所里警察反复向边凛确认:“需不需要立刻去医院?”
边凛盯着李潭雾被带进去的屋子,摇头。
小方快吓死了,赶紧赶过来,边凛看着那道禁闭的门:“这样有多少次了?”
小方疑惑:“什么?”
他回身盯他,“他打她,有多少次了?”
“你管它有多少次了,说你掺和人家家事干什么!”
边凛盯他,盯得他心里发毛:“家事?”
“她都快被打死了,那是家事!”
小方被他看得害怕,用毛巾给他擦血:“哎呀先不管她了,我赶紧带你去医院,走赶紧走。”
这时里间的门被打开,边凛腾地站起来,小方一把拉住他。李潭雾坐在椅子上,女警小郑温柔地给她理了理头发,问了句什么,李潭雾摇头。
曾曲杰冲民警大喊大叫:“他都快打死我了,他这是强闯民宅!故意伤人!”
边凛挣开小方就要往里走,忽然被一道声音喝住:“边凛!”
朱琳冲进来,眼圈儿一下红了:“谁敢动我儿子一根手指头!”
曾曲杰好像听见朱琳的声音,疑惑地探头,李潭雾幽幽盯着他。
“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曾曲杰痴傻一般,听见她说:“边院长、朱主任的儿子,边凛,马上高考了,被你一打,受影响怎么办?”
“你!”曾曲杰反应过来,弹跳起来要扇她耳光,边凛拔腿想冲过来,被朱琳和边院长拉住。
朱琳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全部,她简直不敢信,她走到李潭雾面前,站都没站稳先甩了一巴掌过去:“你对我儿子干什么了!”
“妈!”边凛要冲过去,被小方几个人死死拉住。
李潭雾嘴角带血,笑着:“当然是让他也尝一尝你说过的,甜蜜的苦。”
朱琳气得浑身乱颤:“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指着边凛,说不出话了:“你除夕夜丢下爸爸妈妈,就是为了去找她?”
李潭雾先回答的:“对啊,你觉得我配不上曾曲杰,你儿子呢,我配得上吗?”
边凛心脏一阵发麻,几乎不认识李潭雾,却也好像第一次认识了她。
“混蛋!”朱琳心口发痛,“你活该被他打,打死活该!活该!”
“妈!”边凛不可思议地喊她,“妈你在说什么!”
李潭雾道:“这下好了,你保护的家暴犯,把你的宝贝儿子打了个半死,这下你舍得送他进去了吧。”
边凛看着他:“李潭雾……你在说什么……”
李潭雾一眼都没有看他,被小郑带了回去。
曾曲杰吓懵了,他是真的害怕,扑过来跪在地上:“朱主任,边院长,我错了,我不知道是他,我要是知道是他我就算被打死也不会还手的,我真的错了……”
“够了!”边凛喝道,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李潭雾?”
曾曲杰说不出话了,明明十几分钟前他甚至想杀了这个人。“我没有打她,我不打人。我是边院长的学生,师母会替我证明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曾曲杰用膝盖支着自己爬到朱琳面前:“师母,师母,我不是故意打李潭雾的,都是她先惹我的,我不是那种人,师母你信我,你不是给我做过证明吗,这次再做一次好了,我没打李潭雾——”
然而他话未尽就被边凛一拳打倒在地,他气红了眼:“你就是个畜生,人渣!”
“干嘛呢干嘛呢,这里是派出所!”所长进来了,喊人把边凛和曾曲杰拉开。
所长看见边院长,满头冒汗:“边院长,您看这大过年的……”
边院长一脸复杂地看着妻子,他有耳闻自己这个学生的秉性,可并不知道妻子包容他到了这个地步。
“妈。”边凛被人拉住,清醒了,看着朱琳,“妈,你真的给这个人渣做过证?妈,你告诉我,是不是。”
朱琳气急攻心,跌坐在椅子上。
可她再怎么难受,都不说话,而不说话就表明了很多东西。
边凛觉得眼睛里的一切在支离破碎,一点一点坍塌。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你们怎么能这么对她啊?”
“儿子!”朱琳被逼哭了,她懂事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样?“妈妈不想拆散任何人,妈妈有什么错!”
边凛喘不上气:“妈,可是李潭雾快死了。”
“可是她在学校闹事,是求你爸爸帮忙摆平的!她欠着我们家的恩!”
边凛眼神麻木。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李潭雾剪头发,不是爱美,而是因为受人欺负了。
她说的坏人,是无限疼爱他的母亲,她偷的东西,是他爸爸的一点恩惠,她发烧时拼命反驳自己没疯,是因为这一群人,如此地对待她。
原来她叫他王子,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