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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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娅进了房间，脊背上还冒着冷汗。她尽可能控制住颤抖的小腿，颤悠悠攀到林唯屋子里。
林唯房间她从来不会独自进去，回国这段时间林唯在家住的时日屈指可出，现在进去翻找衣物，积的一层薄灰飞舞，江娅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她跑去关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的窗，手指摸到窗前桌上又是蹭了一手灰。她用肘弯蒙住鼻子，合上窗后才松了口气。
林唯少有使用桌子的机会，独有靠窗的一侧摆着瓶瓶罐罐的护肤品和零碎摆件。江娅从这些之间拿起来一个相框。
很精致的雕花木框，里面是她和林唯的合照。
拍这张照片的时间不算太久远，是在江娅的大学毕业典礼上。她穿着学士服，里面套着马面裙，头上的学士帽特意做了中式簪花。
仍记那会儿，一路走来都是外国学生对她的称奇。
照片里的江娅比现在瘦，林唯比现在胖。
林唯挽着江娅，二人头向对方歪去，带着相似的笑容面对镜头。
镜头外，是温知时。
如果没记错后面她还和温知时也单独拍了一张。但林唯手抖，拍出来的效果不好也就没有特意洗出来。
江娅抚摸过照片中的母亲，心里百感交集。
她把相册放回桌上，并未和原本并排放着的另一个相框挨在一起。江娅的手指流连着离开褐色相框，接着挪到那个白色的相框边，“啪”一声，干脆地把它向下扣在了桌面上。
江娅冷眼按下后面的支架，拍了拍手上余灰，拿起装衣服的包包离开屋子。
医院里的生活枯燥，重复。江娅没有打游戏的喜好也没有看书的兴趣，国内唯一的朋友没了，每天的消遣是和住院部的老大爷下围棋。
为什么要下围棋？因为，江娅只会下五子棋，但大爷们嫌弃五子棋没含金量，幼稚。总归都是黑子白子，那就下围棋吧。
结果自然是江娅被吊打。
她没了斗志，唯一的乐趣没了，在病房里刷短视频好像也不太恰当，便只好窝在窗前看窗外的花草世界。
窗外正对是医院小花园，有一块大草坪，每天准时准点早上8点有人来练太极。在江娅陪床生活的第二个月来头，那个年均60+的队伍里出现了新鲜血液。
林唯患的是罕见病，没有专门的治疗手段。选了保守治疗，虽不进手术室但该吃的苦还是得吃。
关于抗癌的一切都是江娅从未知晓的，等到林唯住了院才逼迫自己去学习去了解。
中医西医，只要是能有希望治好林唯的江娅都找了，钱像流水一样流走，让享受了20几年富裕人生的江娅头一回对花钱有了真实的概念。
再一次缴完费，江娅坐在医院兜不住屁股的凳子上，呆呆看着林纾朝自己走来。他手里拿着发票，和医生讨论着治疗方案。
硬币掉落的声音。
一个老奶奶手里攥着发灰褶皱的钱，颤悠悠的右手捻不起薄薄的硬币。
江娅起身欲上前，林纾先她一步弯腰帮人捡起了散落一地的硬币。
“给，老人家。”林纾笑了笑，顺便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帮起数齐了相应的现金。
老人弯腰答谢，眯着眼看着小票的文字去另一端取药。
“你干嘛来啊，公司里现在应该忙死了吧？这里有我就行了，不需要你帮忙。”
江娅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走到林纾身边，她开口说话，见老人排上队了才收回目光。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帮不帮的。”
林纾最后和医生嘱咐了一句，拉着江娅到别处说话。他们走到小花园，并排站在小池塘前面。
林纾：“你不用担心公司里……有人来处理的。”
江娅听出话中有意：“外公他们？”
林纾点了点头。
这么一说，江娅已经好久没和外公他们见面了。自从林纾接手公司，老一辈的就已经逐渐退居幕后，很少来幕前工作。
这段时间林唯的医疗费，一部分是从她自己的账户里出，另一部分便是从林纾的账户里。
林纾是个践行未雨绸缪的存钱狂魔，手里十几个账户存着相应的钱，有一次江娅偷拿林纾办公室里的手机去shopping，看到支付信息里一连串标注好的卡号，两眼一黑。
这存那存，存到最后留给林纾自己使用的钱却在少数，估计林唯这一趟流程下来早就见底了吧。
“他们出山，那你……”江娅不好直说。
“地位不保？”林纾替她补充，“是啊，以后你要是少了个总裁表哥，做事可得小心点，少了我这个好招呼的，出事可得自己担着了。”
江娅努了努嘴，少见没有回怼。她知道林纾爬到现在付出了多少才得到林家认可。
她为了转换这个悲伤的话题，眼神转了一圈，落到林纾手上拿着的小单子。
“这个是什么？”
“啊，这个啊。”
林纾不是很自然地晃了晃拿着单子的右手，他扭过头和江娅对视，终于决定开口：
“说是有个特效药，还在试验期，刚刚医生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尝试一下……”
江娅神情变得有些紧张：“靠谱吗？”
林纾摇了摇头：“不知道，而且就算用了也没法根治，只能靠赌。只是……”
林纾苦笑了一声，喉结上下滑动，似乎有什么话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江娅，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他道。
这话开头，江娅一听就知道后面不是什么好听的。她咽了咽口水，没有打断。
林纾真的有些大男子主义，“求”小辈这件事对他来说难以启齿。
攥着单子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在心里给自己打了好久的气，才磕磕巴巴说道：“联系下徐玲吧……”
到此为止，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林纾顿了顿，再道：“江娅，我不想追责她……可是……”
“可是，她走得时机太不凑巧了，”江娅接话，“不，对她来说应该是太凑巧了。”
江娅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江娅答应地很快，快到林纾准备好的话没说完，纠结了一会他还是打算说出来：“江娅，因为你和她是朋友，所以我……”
“好了好了打住。”江娅伸出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大老爷们怎么这幅样子，磨磨唧唧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坦诚对待自己的感情好吗，别什么都推到我头上。”
她摆了摆手，让林纾不用在意：“我知道了，快回去吧，这边蚊子多死了。”
……
话虽应得爽快，可是真要去实施可难。林纾没求过小辈，江娅也没求过什么人。况且，人徐玲卷铺盖逃跑，怎么可能还用着之前的手机号？而且要在国外使用国内手机号麻烦得要死，徐玲应该不会费时间金钱去做。
这事一拖再拖，直到12月的一天再也拖不下去了。
癌症像是个调皮的小孩，时而乖巧时而胡闹。本这段时间林唯的病态有所稳定，就连胃口也好了不少，可却在一个稀松平常的一天，林唯病情直转急下。
病房是二人床，江娅通常是和林唯睡在一个屋子里。那一天恰巧林唯做了理疗，药品气味过浓，江娅辗转难眠，只稍稍出门透了口气。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出了事情。
等林纾到了医院时，手术室早已亮起红灯。江娅倚着墙壁，双手握拳抵在额前祈祷，泪水砸在地板砖上，在空旷的室内清晰可闻。
十几个小时的手术，医生拼尽全力才把林唯从死亡边缘拽回。可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准确的期限。
1个月。
林唯的生命只剩下1个月。
江娅瘫坐在地，五感尽失，手脚如注了铅，落到地上抬不起来。可她却没哭，她哭不出来。情绪发泄不出，堵在胸口。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再考虑下之前提到的那个疗程。”
医生：“如果成功，病人能再坚持一段时间，至少也要熬过这一寒冬。”
冬天，多少老人和病者被无情的寒气带走。即使在南方，在21世纪的南方，也是如此。
江娅打了个寒颤，恨不得替林唯过她的冬 。
江娅失焦的瞳孔回神，如落水者去捉住唯一的浮木，她扯住医生的下摆，点了点头。
“好，求你……求你无论如何……救救我的妈妈……”
手中紧攥的白大褂成了手机，江娅在拨号界面停留，手机几次息屏，几次点亮，输入密码输到麻木。
她咬了咬牙，拨通那个备注为“宝贝”的号码。
江娅坐在椅子上，颤悠悠把手机递到耳边，弯下腰，前胸将要和大腿相贴。
“嘟……嘟……嘟……”
播出去了，居然播出去了。
江娅紧张地直跺脚，牙齿把修正平整的杏仁甲咬出锯齿。
忙音断了，没有传出“无人接听”的提示音。江娅憋住气，不可思议地缓缓直起身子。
拨通了。真的拨通了。
江娅没有说话，对面也没有说话。
是徐玲，还是这个号码早已易主。
最终，是那头打破了沉默。
“江娅。”
“……”
是徐玲的声音。
江娅张了张嘴，心跳得急，呼吸也短促起来。刚才组织好的语言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问最好的朋友要回属于自己家的钱，居然会感到难以启齿……说出来都没人相信。更不用提，要钱的是江娅。
她当过债主，有借无还的债主。江娅以为要债掉面，而且她也不差这点钱。
之前有多挥霍，现在就有多难以开口。
就算，她要的是被“偷”走的钱。
“徐玲，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你妈妈呢，也好吧？”江娅下定决心，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因过度紧张而变得奇怪。
老套的开场白。江娅说完搓了搓胳膊。
“嗯……”徐玲回了个气声，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娅继续没话找话：“你居然没换手机号呀，我还以为会打不通呢，哈哈……”
太，太生硬了。
江娅牙齿打哆嗦，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江娅害怕徐玲知道自己的意图会挂断电话，整个心都是挂着的。等这句话说完，对面沉默了一会，接着，江娅听到徐玲轻笑一声：
“因为我的第六感很灵。”
“什，什么？”
“我预料到江娅你后面会给我打电话。”
徐玲老爱拿第六感说话，而事实来看的确有些玄乎。从前，江娅常在她神秘兮兮说完自己预料到了后，不留情面对她的疑神疑鬼给出嘲笑，可现在却笑不出来了。
江娅眨了眨眼睛，嘴里又苦又涩：“你感觉一直很准。”
“嗯，是啊，所以我做事也一向不会出错。江娅你不要怪我，我要为我的人生做打算。”
“不，你这次做错了，你明明可以得到更多……”江娅没忍住驳斥，她诧异自己的激动，平静了下后解释道：“林纾也在为你们的人生做打算。”江娅说的是“你们”。
“你真的这么认为？”
单从声音，江娅就似乎看到了徐玲现在，如同听到笑话一般捂肚子憋笑的模样。
徐玲带着笑意：“江娅，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林纾哥是什么样子的，他这个人狠起来连自己都能卖出去。你觉得他会娶一个姑姑家里保姆的女儿，还是娶一个有意合作公司的老总的孙女或女儿？”
徐玲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江娅却果断摇了摇头：“不是的，他不会这样的。”
“你头一次那么维护他。”
江娅：“我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上次看到了，林纾门下的一个账户的备注是……”
“江娅。”徐玲打断了她，语气已然没了笑意，“没什么事就不聊了，话费也是很贵的不是？关于这件事我只对你感到抱歉，我真心和你说对不起。之前我还怪你瞒着我，其实一直在骗你的是我。”
说完，她挂了电话，没有给江娅说话的机会。江娅尝试再打过去，都提示忙音。
江娅急得挠头，可不过多久她的手机账号就收到一笔打账。
没零没整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