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月念知探山河》安锦曦

48、第48章

　　金銮大殿之上，皇帝高坐龙椅，龙纹在灯火下暗金流转，眉目不怒自威。两旁文武大臣按品级分列而站，冠冕朝服，肃然无声，气氛庄严肃穆。

　　顾桑知随内侍入殿，衣袂轻拂，裙摆微曳，恭恭敬敬对着上首躬身行礼。

　　至于跪拜，自是免了！想来季皇还不想当众再摔个屁股开花！

　　皇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神色平静，并无半分浮躁，语气不觉缓和了几分：“顾仙使此次救驾有功，朕一直记在心里。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顾桑知刚要开口，准备依礼谢恩，言称“无所求”，一旁的九千岁却已先上前一步，拱手开口，声音朗朗如钟：

　　“回陛下，奴才以为，顾仙使之功，非只金银绸缎可偿。奴才斗胆恳请陛下，正式册封顾仙使为神官，并赐上等府邸，以示嘉奖。”

　　话音落下，殿中顿时一静。

　　有大臣眉头一皱，出列躬身道：“陛下，顾夫人虽有功，但若贸然封之神官，恐遭非议，更有违祖制……”

　　话未说完，另一大臣也上前附和：“臣附议。顾夫人一介女子，骤得如此尊位，于礼法不合，于祖制不合，还请陛下三思。”

　　一时间，反对之声此起彼伏，“礼法”“祖制”“非议”等字眼，不绝于耳。

　　杨千帆眸色一沉，眼底寒光一闪，正要开口压下这些杂音，却听皇帝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顾仙使救驾有功，朕心中有数。只是神官一职，确有祖制在前，朕亦不能全然不顾。”

　　他顿了顿，目光微垂，像是在权衡：“若要册封神官，须得上达天庭，取得天意认可！”

　　顾桑知原本对神官之位，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可此刻听着群臣一句句“礼法不合”“祖制难违”，话里话外的轻视与排斥，她心底的逆反心理瞬间暴涨！

　　她抬眸，目光清明，似笑非笑。

　　——你们说我不行？

　　——那我偏要让你们看看。

　　她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声音清晰而坚定：“陛下，卑职若能上达天庭，以证神官之名，是否可以依照祖制册封？”

　　“朝堂之上，休得胡言！”

　　一个略带昂扬的声音骤然响起，是钦天监监正李淳风。他面色不虞，拂袖斥道：“神官之位，岂容你如此轻佻妄言？上达天庭？简直荒唐！”

　　顾桑知侧眸看他：“李大人，你怎知我是胡说？”

　　李淳风被她顶撞，脸色一沉，语气里多了几分嘲弄：“好啊，如此，便请顾夫人当场显一显你的神通吧！”

　　“时候未到。”顾桑知淡淡道，“李大人急什么？三日之后，自有分晓。”

　　殿中又是一阵骚动。

　　三日？上达天庭？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少大臣在心里暗暗摇头，只当她是被逼急了，才说出这样的疯话。

　　皇帝目光微闪，看着殿中这一幕，沉默片刻，终于开口：

　　“好。三日之后，若你真能上达天庭，以证神官之名，朕便册封你为云黎国的大神官！”

　　这一句，“大神官”，比先前的“神官”二字，又重了不止一筹。

　　群臣哗然。

　　季皇顿了顿，再度开口。

　　“如若不能，便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之中缓缓落下，没有刻意拔高，却字字如锤，敲击人心。

　　“顾仙使，你可想好？”

　　他目光如炬，直直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一寸寸剖开，看个分明。

　　殿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谁都听得明白，这是一场以性命作注的豪赌。

　　成，则一步登天，封为大神官；

　　败，则欺君之罪，当场问斩，绝无转圜。

　　顾桑知心中一凛，却只是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的锋芒，郑重其事地躬身一礼：

　　“卑职顾桑知，领旨谢恩！”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金銮大殿中缓缓回荡开来。

　　没有半分犹豫，半分后退！

　　大家都认为顾桑知在朝堂之上乃是口出狂言。

　　就连宠妹狂魔的九千岁杨千帆，也在退朝时，难得地皱紧了眉。

　　那一双总是含着笑意的丹凤眼，亦是凝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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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府门口。

　　一辆低调却气派非凡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掀开，一道熟悉的身影被人小心翼翼地扶下马车。

　　“顾小姐，慢点儿。”护送的人恭敬得近乎小心。

　　“有劳了。”她微微颔首，声音不高不低。

　　护送她回来的，是九千岁府的人。

　　顾桑知前脚刚踏进顾府大门，后脚，另一辆更为奢华的马车便在顾府门前停下。

　　玄色车帘被人一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跃下马车。

　　衣袂翻飞，玄袍金纹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那通身的气度与压迫感，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正是九千岁，杨千帆。

　　他连披风都未披，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

　　此时顾桑知刚坐在大厅，还没来得及喘气，便听到外面脚步匆匆。

　　顾桑知刚一抬头，便见九千岁杨千帆已经大步跨了进来。

　　“九千岁，你怎么来了？”顾桑知起身，语气里带着一点惊讶，却并不疏离。

　　“难道是皇上那里还有什么旨意？”她又补了一句，语气认真，仿佛真的在揣测

　　杨千帆脚步一顿，清咳了一声，伸手掩了掩唇角，像是在掩饰什么。淡淡道“并无。”

　　随即轻描淡写的开口，“皇上那边无事，我便过来看看。”

　　“今日朝堂之上。”杨千帆终究还是绕回了正题，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口中的‘上达天庭’，打算怎么办？”

　　他刻意将“上达天庭”四个字咬得极重，显然，这便是他一路上都在烦忧的事。

　　顾桑知眨了眨眼，神色却很坦然：“自然上天请封啊。”

　　她说得无足轻重，仿佛那“上天”不过是出门串个门，“请封”不过是去领个赏。

　　杨千帆：“……”

　　“顾仙使不是说过我们是钓友，更是合作伙伴吗？如今这是不相信我？”

　　“九千岁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之前受伤，还多亏有你的帮助，才能好得这么快。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顾桑知诚恳的说道

　　杨千帆听到这话，面色微微一缓，却仍旧没松口：“可有把握？”

　　他盯着她，目光认真得近乎固执，“你要知道，你今日在朝堂上说的话，不是玩笑。若是做不到——”

　　“若是做不到，便是欺君之罪，其罪当诛！”顾桑知替他接了下去，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天气。

　　她抬眸，看向杨千帆，语气笃定“九千岁，放心吧，我能解决。”

　　“若是有需要，让管家随时来千岁府寻我！”杨千帆郑重地开口，语气极为认真。

　　顾桑知愣了愣，随即郑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一礼。

　　“那便先谢过千岁爷了。”

　　两人刚结束谈话，便有下人匆匆入内通报：“启禀九千岁、夫人，贺神医来了！”

　　他这会前来，莫不是也收到了什么风声？

　　听到通禀，原本已起身准备离开的九千岁，动作一顿，竟又缓缓坐回了原位，指尖轻敲桌面，神色莫测。

　　顾桑知心头一紧，下意识挺直了背。

　　不多时，贺倾宇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而入。

　　他一袭青衫，身姿清隽，气质温润，可一进门，便撞上了杨千帆那审视中带着挑剔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头到脚剥开来，细细打量一番。

　　“九千岁有礼。”贺倾宇拱手，声音淡淡，却不失礼数。

　　杨千帆抬眸，语气不冷不热：“贺神医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我来，是为了桑——”

　　“贺神医是来给小玥复诊的吧？”顾桑知猛地插话，眼神闪了闪，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

　　贺倾宇沉默了一瞬，眼底掠过一抹受伤，随即顺着她的话道：“是。”

　　“我记得席小公子住在东院，”杨千帆唇角一勾，似笑非笑，“贺神医这是跑错地方了？”

　　“那九千岁又为何在此？”贺倾宇反问道

　　“呵——”杨千帆轻笑一声，“我来探望好朋友，有何不妥？”

　　“更何况，我做什么，也没必要向你解释。”

　　他说着，忽然转头看向顾桑知，语气带了几分玩味：“知知，你说是吧？”

　　“啊？是……是吧。”顾桑知突然被点名，震惊中夹杂着慌乱，“我是说，贺神医只是关心九千岁，绝对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介怀！”

　　杨千帆闻言，脸色不由黑沉如水。

　　贺倾宇面上透出喜色，乘胜追击道：“听说此次面圣封赏，是九千岁一手促成。”

　　“难不成，是想借机做局，陷害你的~好朋友？”

　　杨千帆猛地拍向桌面，桌角的茶盏都被震得叮当作响，不由怒极反笑道：“你再敢挑拨离间、搬弄是非小心你的舌头！”

　　顾桑知被这一声巨响吓得一哆嗦。

　　贺倾宇心中却已了然。

　　他刚才一番试探，结果已然清晰。

　　于是重新拱手，语气郑重：“多谢九千岁近日对桑知的照拂。”

　　“桑知也是你能叫的？”杨千帆冷笑一声，“注意自己的身份，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便不劳九千岁费心了。”贺倾宇不卑不亢，淡淡道，“即便是癞蛤蟆，也得有梦想，不是吗？”

　　“你休想！”杨千帆眼神一沉。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锋，下一瞬，已是内力传音，旁人无从听见。

　　——“九千岁又是以何种身份阻拦？好朋友？”

　　——“我可比你更有资格爱她。”

　　——“你……能给她‘幸’福吗？”

　　最后一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几分刻意的羞辱。

　　“你找死！”杨千帆眼中杀意一闪，掌心瞬间蓄力，猛然一掌拍出！

　　掌风如刀，掀得屋内帘帐猎猎作响。

　　贺倾宇却早有防备，身形一晃，如同清风拂柳般轻巧避开，衣袂翻飞间，已退至数尺之外。

　　顾桑知原本还在脑补两美对峙、暧昧拉扯的唯美画面，此刻那点少女幻想如同泡沫般幻灭。

　　“住手！别打了！”她赶紧上前，挡在两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