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救赎公式》斐临

39、chapter 39 很好的人

　　　　麦观殊一言不发的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摊前的同学还在小声讨论她的名字，妈妈站在旁边一脸慈祥的看她，泪花在眼睛里打转，她一下子躲到母亲身后。

　　旁边又走来几位要买炒河粉的人，女人笑着招呼，又和几人搭话。

　　“你们和观殊是同一个班的吗？”麦安行手上动作不停，从包里翻出好几包零食递过去，“真是麻烦你们送她出来了。”

　　宋微绪垫脚想去看麦观殊，疑惑对方怎么不出来，接过递来的零食，介绍起来。

　　“我是她的同桌，我叫宋微绪，观殊一直和我坐在一起，她今天长跑，我们去给她加油，她拿了第一，但摔了一跤，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后续还需要去校医务室换药。”

　　说着她指指旁边的人，“这些都是我们的同班同学，走读生，还有三个住校生没法出来，我代她们向阿姨问好。”

　　听见宋微绪说她们去给麦观殊加油，麦安行抿起唇，小麦色的脸上又扬起一个笑，“谢谢你们给她加油，喜欢阿姨的炒河粉以后常来，阿姨免费炒给你们吃。”

　　麦安行沉浸在麦观殊终于有玩的好的朋友中，眉眼间有种独特的慈爱，“明天我做些菜让观殊带来学校，你们一起尝尝。”

　　“观殊这孩子平时不太爱说话，对我也是报喜不报忧的，平时在班级里如果做错什么事麻烦你们多担待。”

　　做错事，多担待？

　　怎么把麦观殊说的像一个脾气不好，需要她们包容担待的人？

　　听到这里，站在摊前的几个人有些怀疑人生。

　　她们何德何能去包容麦观殊啊？人愿意搭理她们都算她脾气好。

　　这和她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麦观殊不是一个高冷话少，学习认真，单科成绩拔尖，运动还牛的人吗？

　　怎么从她妈妈嘴里说出来的那个人不一样？

　　五个人觉得自己窥探到了宇宙的秘密，找到了世界的真知，纷纷竖好耳朵认真起来。

　　麦安行还在继续说，“如果和她处的习惯的话，她是个做朋友的不二人选，人挺好的，也会关心别人，就是因为家庭原因有些太沉默了。”

　　而此刻高冷话少，学习认真，单科成绩拔尖，运动还牛的麦观殊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把额头抵在麦安行后背上，指尖轻轻点了点，示意她不要说了，麦安行不理，继续颠锅。

　　“我也没什么太厉害的本事，就是个卖炒河粉的，没法给她提供太大的帮助，她也懂事，不愿意让人多操心。”

　　“我离婚的早，她一直都跟着我生活，某些方面可能确实欠缺一点，说话做事要是冒犯到你们了，你们就直接和她说。”

　　麦安行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某一瞬间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

　　“她很聪明的，你们一说她就会改，而且下次不会犯同样的错，你们不要因此讨厌她，实在介意和她分开就好。”

　　宋微绪听到这里有些愣怔，一股又酸又疼的感觉从她的心里涌出，涨得她难受。她莫名想到了那两年里，麦观殊形单影只的背影和总是低着的头。

　　原来她以为的不愿意和她聊天，是对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吗？

　　她想去看现在的麦观殊，却又觉得这对麦观殊来说是种残忍。

　　快速低头掩盖自己即将掉下的眼泪，宋微绪想笑着说句“哪里，她可好了”，喉咙却被人堵住似的，发不出声音。

　　藏在麦安行身后的麦观殊也终于忍不住似的，眼泪哗啦啦的一直流，额头轻轻磕了下麦安行的后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不准说了，不准不准。”

　　麦观殊伸手从后面抱住麦安行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后背。

　　“你把我带大，还爱我，你最好了。”

　　麦观殊这会儿也不管同学怎么看她，会不会说她，一股劲的磕麦安行的后背。

　　“你不准说自己，你是我妈，我不准你贬低自己。”

　　“炒河粉就炒河粉，我以后也继承你的家业，天天跟着你卖炒河粉，谁说你我就打回去。”

　　麦安行本来被麦观殊哭的这一通弄的手忙脚乱，一听这话，回头一巴掌呼在了麦观殊头上。

　　“你胆子大了学会打人了是吧？还继承我的家业？你做的炒河粉难吃死了，两天就把我的口碑给我败干净。”

　　麦观殊被头上的一巴掌呼懵，不说自己要卖炒河粉，也不说自己要打人了，抱着麦安行哼哼唧唧的蹭。

　　这一幕实在有些好笑，眼泪都快下来的几个人愣是笑声跟着眼泪一起出来，脑子里全是麦观殊言之凿凿说要打回去和麦安行干脆利落的那一巴掌，以及挨打后撒娇的小动作。

　　诗久夏看见自己想看的，心满意足的拉着其他六个人回家，“别看了，再看回家没饭吃了。”

　　回家的路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不过这次是八卦居多。

　　诗久夏没有透露麦观殊的隐私，只大概说自己找麦观殊借过东西，今天去操场时看见她摔跤，背着她去了医务室。

　　六个人也都有分寸，听了个差不多就聊起其它来，祝与青一直默默跟在身边，听诗久夏天马行空讲些奇奇怪怪的主意。

　　在熟悉的岔路口分开，诗久夏还记着今天可以吃蛋糕的事，拉着祝与青往前面跑。

　　临近蛋糕店，诗久夏脚步愈发轻快，走到祝与青面前，指了指不远处的店子，示意祝与青等她。

　　祝与青没抬头，拎住诗久夏的书包带子，想帮她拿书包，诗久夏却以为祝与青要反悔，膝盖一弯来了个金蝉脱壳，给祝与青留了个书包。

　　她头也不回的溜走，直直冲向唐萍的蛋糕店，进门前还狠狠瞪了祝与青一眼。

　　压根没想阻止的祝与青：“……”

　　诗久夏已经跳进了蛋糕店，高高喊了声“唐姨”，快速在蛋糕店里巡视一圈，站在一块茉莉味的小蛋糕前。

　　“久夏来了呀！唐萍从工作间里走出来，在围裙上擦干手上的水，“好久没来了，想尝尝什么味道的呀？”

　　诗久夏亮着眼睛撒娇，“今天不是就来了吗？还好我跑得快，祝与青在外面等着逮我呢。”

　　说着她指指自己面前的蛋糕，“我要这块，茉莉味的！”

　　唐萍被诗久夏逗乐，照例拿上两个勺子，将诗久夏选中的蛋糕包起来，还顺手喂了她一粒爆米花。

　　“你们俩个真是从小到大都不对付啊。”

　　诗久夏和祝与青其实都是街坊邻居看着长大的，两方父母常常不在家，不管是出于人文情怀还是利益关系，大家都会多照顾着两个小孩一点，结果没想到一晃眼过去，俩人都这么大了。

　　“以前他带你来买蛋糕你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叫的可好听了，结果蛋糕吃完不给你再买就抓着他哭。”唐萍越说越好笑，“他被你皮的没法，就站在我店里，任由你在他身上左挠右抓，无动于衷。”

　　诗久夏耳朵一红，被迫回忆一遍除了自己外人尽皆知的童年，不敢再听，抓着手里的蛋糕久往外跑。

　　“唐姨！等我下次悄悄来！”

　　出门和正等在门口的祝与青对上视线，诗久夏默默祈祷他没听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连忙拆开勺子和蛋糕，将蛋糕的第一口塞进祝与青嘴里堵住他的嘴。

　　被措不及防塞了一口蛋糕，祝与青神情不变，直接戳破诗久夏的幻想。

　　“你刚说要干什么？”

　　诗久夏咽下一口蛋糕，右手食指竖起立在嘴中，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神神叨叨的。

　　“嘘，蛋糕你也吃了，多余的问题就不要再问了好吗？”

　　“当然如果你要继续问，我肯定会撒谎告诉你我刚什么都没说，或者撒谎说我不会来的。”诗久夏朝祝与青眨眼笑，“但你知道我肯定会来的，我刚刚也已经说了，不是吗？”

　　“我们不要这样互相欺骗好吗？你不想听，我也不想说。”

　　祝与青：“……”

　　第一次听人把骗人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不过祝与青察觉到诗久夏今天的好心情，没跟她贫嘴，拎着她的书包走在后面。

　　诗久夏一身轻松，吃到了蛋糕，心情也好，走路都有点飘。

　　“祝与青。”她朝前几步，倒着走路，在祝与青面前立起自己的手臂，做成一个水平翻转过的“L”姿势，“你说我是不是正义的天使！”

　　“我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善良最有爱的侠客！生来就是要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诗久夏慷慨激昂，拳头攥的更紧了些，试图向对方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

　　这种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顺着对方的话说。

　　祝与青看她一眼，步子跨的很小，保持着现在的距离，没催她快走，“嗯”了一声。

　　听到祝与青在这种破事上搭理她，还不是损话，诗久夏更得意了，“我就知道你也为我的魅力所折服！”

　　诗久夏走在梧桐树的阴影里，脚步跳脱，往左往后晃个不停，祝与青把她往里侧扒拉，自己站在靠马路的那侧。

　　“好好看路，别摔跤。”

　　“哦。”诗久夏乖乖应声，挪着脚往里面走，三两下把蛋糕装进胃里。

　　吃饱喝足，天气好心情好，大概不会有这么幸福的时候，诗久夏弯腰把蛋糕盒放进路旁的垃圾箱里，凑到祝与青旁边，悠哉悠哉的慢慢走。

　　路旁的梧桐和柏油路在夏天里生出另一种感觉，太阳从树缝中穿过，诗久夏伸手接住一缕要落到地上的光斑，一点亮光落在她掌心。

　　她收了收手指，试图抓住那点光和夏天，于是光斑转而落在她并拢的五指间，有一束光打在她的侧脸上，诗久夏很轻的笑了下，放开手中带不走的亮点。

　　“其实我一直觉得我是个特别厉害，特别厉害的人。”诗久夏望着一片绿意，没了刚才兴奋的语气，小声的和祝与青聊天，“你知道吗？其实很多时候随手的一个动作可以让人记很久。”

　　“可能某天你只是随口询问一个站在路边哭泣的女孩是否需要帮助，她在寒夜里待了很久，做的所有坏打算都因为那一句问候选择了放弃，可能后来很多崩溃的时候她都靠这个温馨的画面活，直到某天又有一件温暖的事装进了她的心里。”

　　“有一天，我们都已经变成了大人的模样，翻开回忆青春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早已落灰的照片，上面是十七岁的你，意气风发，青春韶华，你看着那张照片，可能就回忆起了那天早上的太阳，跨出那一步时的紧张和忐忑，飘在半空中的横幅和身边等候的朋友，灌入耳中的尖叫和欢呼。”

　　“你感谢这张照片，谢谢它可以在复杂的社会和人心中带着你飞回十七岁，让你有了可供逃避的乌托邦。”

　　“又有一天，你只是随手做了一件能力范围内的小事，却帮助一个人往前跨了很大很大的一步，从此她不再困自己于黑夜，慢慢在自己的路上探索，她就不再只是之前那个自己了。”

　　“她更勇敢，也更坚定，更无畏，也将更幸福。”

　　“她仍会在这条路上跌倒和摔跤，却不会再把自己关回黑暗里，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为什么选择跨出那一步，跨出那一步后交织在心中的不安和勇敢。”

　　“你会不会觉得我自恋？”诗久夏扭头凑到祝与青面前拦路，头仰的高高的，蓝天香樟和阳光，以及自己全都落在她的眼睛里，一片亮光，“当然，你要是真这么觉得，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不会。”祝与青却回答的很干脆。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不够表达他的观点，他抬起眼，格外认真的盯着诗久夏的眼睛，又说了一遍，“谢谢你的出生。”

　　谢谢你降临在人世间，也谢谢你降临在我身边。

　　让我可以先其他人一步看到你的好和善良，也谢谢你给予我陪伴你的机会。

　　这世间数亿人中，你选择出现在我身边，是恩赐。

　　祝与青的眸子变的很烫很烫，硬生生灼伤诗久夏的心脏，强硬又狡猾的为祝与青腾出一个盛放他的位置。

　　她从那双明明是俯视视角的眼睛里读出了欣赏和仰视。

　　祝与青又在勾引她了。

　　诗久夏眨眼，快递躲避掉祝与青的阴谋诡计和胸腔内就快要让对方听到的心跳声。

　　几经犹豫，诗久夏把手背在身后，随意寻找下一步的落脚点，低垂着头，在开个玩笑把事情一揭而过和遵从内心的决定夸回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因为你也是很好的人，所以上天才会让我们两个同样好的人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