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塞露在我眼里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翟怡秀

19、十八

　　黑色的仿真玫瑰花藤轻轻缠上我的手臂，接着，一朵硕大的红色玫瑰花在我的手腕处绽开，最后，一枚镶嵌着水钻的戒指套上了我的手指——这一切看上去不太像单纯的装饰，倒更像某种契约的信物。
　　“你等下把小香风外套脱掉，单穿那件白色的衬裙就行，房间里有壁炉，不会冷的。” あい一边将吸血鬼的利爪一片片地粘在指甲上，一边回头对我说。
　　“壁炉？”
　　“没错，就是我爸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个。” あい冲我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獠牙。“火焰是假的，但热度是真的。”
　　あい的父亲在外地也有不少生意，而他最近正打算对部分商铺重新进行装潢，并尝试调整经营模式。具体来说，他准备将其中的一个商铺改成吸血鬼主题的餐厅。
　　“现在的餐饮业，要能给客人提供情绪价值才行哟！” あい的父亲如是说。
　　“れんじ去过银座的几个吸血鬼餐厅，所以这回就由他扮演客人，我们俩扮演餐厅的工作人员，让他来亲身体验一下我们的服务是否能与日本的同行相比。” あい把一件高领披风披在肩上，配上她那宛如羊脂烛般苍白的脸，珊瑚珠般猩红的唇，至少在外形上和吸血鬼挺像的。
　　我倒是没化什么特别的妆。“你平时上课也是素颜吗？” あい问。“偶尔会涂一点BB霜，其他基本没用过。”我说罢，从旁边的架子上拿来了绘有夜樱图案的洒金纸。“我们先来拟一个菜单吧。”
　　于是，万圣节那天下午，あい和我一起构思了一份符合吸血鬼餐厅风格的菜谱，并请厨房做好相应的准备。在这之后，我们把房间的灯关掉，在角落里放上几个银制的烛台，并将蓝色妖姬插进桌上那只巴洛克情调的大花瓶。当夜幕降临，れんじ走进了房间。他穿着一件无尾礼服，头发明显用发蜡梳理过，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水的味道，看上去也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他与我们目光相对，接着，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来い！”あい率先恢复了状态，对れんじ厉声说道。
　　れんじ走到桌子前。“おれの名前はあい，この屋敷の当主だ。彼女はゆうきちゃん，おれの大切な妹だ。” あい对他说。
　　“あの、あいさん……” れんじ有点迟疑地开口。
　　“あいさま！”あい冷冷地纠正说。
　　“はい，はい。” れんじ连连称是。“あいさま，貴方の妹は，人间の子ですか。”
　　“そう。”あい简短地回答。
　　“なぜ……ですか。”
　　“どうだろうね。”あい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示意我把菜谱拿给れんじ。
　　“……算了，我们还是用汉语交流吧，毕竟我在那边总是说日语。” れんじ接过菜谱看了起来。
　　“你可以从中选择四种。” あい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那么，我选择‘迷雾之森’和‘亲吻男爵的少女’。另外，这个‘真夜中的飨宴’，用‘真夜’可能不太合适，因为‘まよ’一词只存在于日语中，可能引起误会……”
　　“うるさい！”あい有些粗暴地打断れんじ的话。
　　“ごめんね。”れんじ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除了那两样，我还要‘真夜中的飨宴’以及‘被刺穿的心脏’，就这么着吧。”
　　在等待厨房送餐的过程中，我们仨坐在桌旁聊天。“令堂前天就从新疆回来了吧，” あい问我，“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时间，我妈一直很想当面向她请教投资的经验。”
　　“请教不敢当，不过明天我爷爷要来，爸爸去哈密之前给他预约了体检，他来我们家拿检查单。”
　　爷爷现在住在郊区的一座二层小楼里，在这个电子产品泛滥的时代，他仍坚持每天阅读报纸。而且他还保持着过去的习惯，去别人家做客总是穿着中山装，只有侍弄花草时才换上休闲服。爷爷的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卉和小型的果树，到了夏天一片绿意盎然。
　　れんじ点的东西很快被送了过来。“‘迷雾之森’中的‘森’，其实就是以青甘蓝为主料的蔬菜色拉，因为加入了千岛酱而显得更加浓郁，所以才叫‘迷雾’啊。” れんじ有些感慨地说。“用杂粮做成的薄饼，卷上切成细丝的各种食材，这道菜在有的地方被叫做‘丝娃娃’——这里的‘少女’，就是指它吧？卷好的饼，要蘸上黑色的酱汁食用，所以‘男爵’指的是——”
　　“安息日男爵，伏都教传说中的死神。”我回答说。
　　“我明白了，有点意思。” れんじ点点头。
　　至于“真夜中的飨宴”，是以紫菜为主料做成的酸辣海鲜羹；“被刺穿的心脏”则是用竹签把红豆粉做成的团子串成一串，在上面淋上浓厚的樱桃果浆。
　　“别说，れんじ，你点菜的水平还蛮高呢。” あい说着拿起一串团子。“你刚好点了一个前菜、一个主菜、一道汤和一道甜品，正好够我们三个人吃。”
　　“两位姐姐，如果你们之前并没有去过任何以吸血鬼为主题的咖啡厅的话，那我只能说，你们能弄成这样真的很不错了。” れんじ用公筷搅拌着色拉。“不过仍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比如呢？”あい嘴里噙着食物，说话含含糊糊的。
　　“比如，工作人员的身份和装扮设计。” れんじ把盛好的汤端给我们。“我去过的吸血鬼餐厅，大多是由店长或老板本人装扮成吸血鬼，其他的服务人员有男有女，以女性居多。店长或老板在介绍女服务生时，通常会说她们是这座宅邸里的公主。”
　　“也就是吸血姬，对吗？” あい问。
　　“没错。她们一般会化暗色系的妆容，穿黑色蓬蓬裙或紧身衣，佩戴哥特风格的装饰品。” れんじ喝了一口汤。“而二姐姐的装扮，看起来更像被吸血鬼所掳、被强留在这里的可怜姑娘，说是祭品公主还差不多，实在不像是吸血鬼家族的成员——不过，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二姐姐打扮成这样，是听从了大姐姐的建议吧？”
　　“是又怎么样？” あい抬起头，冷冷地问。
　　“没什么。”れんじ埋首吃饭，不再多言。
　　“对了，你12月初要去广东参会吧？” あい扭头问我。
　　“是啊，和一年多前参加的那个会在同一个地方。而且我最近还要去湖北做田野调查，下次见面可能要到寒假了。”我说。
　　“等寒假的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去北海道滑雪怎么样？” れんじ开口道，“那个雪场扩建以后，我还没有去过呢。”
　　“もちろんいいです。”我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