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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犟主和犟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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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远阁
盛舒宇摇摇头,给自己和元青争各倒了杯水,饮下后才道:“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一开始我和他的确去了官办青楼,结果酒菜上齐,我还没吃几口,他‘吨吨吨’就是喝酒,喝完了又嚷嚷着要去潇湘馆。”
元青争喝完水,拿过他手中的空杯放回桌上:“啊?”
“之后我带他去了,结果我正在大堂赏着舞,二层楼上他哐一声,就把自己那屋的门板拍裂了……”盛舒宇气不打一处来。
“你等等,”元青争打断他,道,“朝官去官办青楼以外的享乐地,可是要被降罚的?!”
盛舒宇摆手:“多的是人隐了身份偷偷去,不妨事,可子衡……那会儿我赶忙去拦他,你知晓他跟我说什么?”
元青争猜想开口:“他后悔了,想回官青?”
盛舒宇如鲠在喉,半晌后叹气:“给你这一辈子的时间你都不会猜到的……怀媚,他抓着我,跟我在潇湘馆里大喊……他要去南风台!”
倒吸一口凉气。
官办青楼与万里潇湘,好歹里面都是女子,但万里南风里面可尽是男子了……
“啊,这,他醉成这副样子?也太尴尬了吧……要我,我就赶紧撂下他跑了,真是难为你。”
元青争瞪大双眼,“可……然后呢?你们不会真的去了?”
盛舒宇装着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欲哭无泪:“我不好这口,连舞也不想看,索性就点了壶茶坐在大堂一角,可没一会儿,啧……”
元青争看他深深皱眉,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禁催促:“你别卖关子了,到底如何?”
“啧……”彼时盛舒宇终于下定决心,伸手颤抖指着周慕,凛然气愤道,“他把人家俊象姑直接从房里打了出来!”
“……”
“可怜那象姑在廊下边喊边跑,子衡他就一个劲的追,边追边嚷嚷着,‘大丈夫当忠君爱国立大业’什么的话,痛批了他为何要当象姑。”
盛舒宇觉得他不可理喻,崩溃道,“也不管人家究竟是自愿当的,还是被迫当的,说让他赶紧从良或赎身,出去干个正经营生,莫要再卖皮肉……”
“……”元青争张着嘴,但无话。
“我上前去拦他,整个南风台都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我和他,”盛舒宇神色悲恫,
“怀媚,潇湘馆和南风台,我俩今日算得罪了个干净,哦,还有官青……我其实也是第一次去啊——”
他也没跟人快活过。
分明是他俩丢了脸,可元青争这会儿竟也觉臊得慌:“要我……我也不好意思去了……”
盛舒宇背过身去,看起来不再想理周慕。
元青争坐上床沿,轻声询问:“子衡,你究竟怎么了?”
周慕裹着被子,悲伤地紧盯着她,也不说话。
“难不成你真的想当和尚?周盟主可会同意,周留伯母可会同意?他们都知晓此事吗?”元青争又问。
可周慕闻言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
不论元青争怎么问,他就是一个字也不蹦,问什么都是摇头。
方悟今日值守,顾影去厨房熬醒酒汤了,这会儿才回来。
他将碗凑到周慕唇边,周慕嫌恶这药味,却还是顺从地喝了。
“侯爷,你出去罢。”顾影平日里话很少,此时却冷不丁开口。
“我出去?”元青争指着自己,惊奇道。
顾影面色冷冷的:“对,你出去,少主醉酒后绝不说话,而且你不在,他会醒得更快。”
元青争生气了,问顾影何出此言,可问了半天,顾影竟然学起周慕来,一个金字也不出口。
“还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有周子衡这么个犟主子,就有你这么个犟仆从!你俩说句话能怎样?我能把你俩吃了啊?!”元青争愤然。
盛舒宇安抚元青争:“怀媚,没事的,让子衡自行醒酒吧,我们走,让顾影照顾他。”
“谁愿意关心他,我走就走,顾影,你那话果真吗?”元青争还是有心火。
可顾影这阵子又会说话了,他一口唾沫一个钉:“果真。”
“呸!真个屁!”元青争准备走人,顺道把靖州之事告诉盛舒宇,“复光,我有要事与你相商,我们去任尔堂!”
“走走走,你先莫气……”
次日 太极殿
朝会伊始,皇帝稳坐高位,沉声道:“北边草原阿日昔单于已修国书送抵大梁,
草原愿将若鞮公主嫁于大梁为后,既成一家,靖州互市条例愿在云中府重新商议,做些退步,诸卿有何想法?”
段御史出列:“陛下,我大梁皇后怎能让一个匈奴女子来做?臣以为靖州可以维持现状,大梁皇后,切不可让外邦女登临,万望陛下三思。”
游部侯出列:“启禀陛下,臣对这位若鞮公主有所耳闻,匈奴人他们军民不分,是民就是军,
阿日昔自她幼时便给了三千户统领,如今他要将亲自培养的女儿嫁过来,此举实在居心叵测!
更何况两国民情不同,若鞮公主能否全然依我大梁之礼还未可知啊!”
万部侯出列,不过意见相左:“启禀陛下,臣以为娶匈奴之女可行,就算这位若鞮公主再有头脑,说到底也不过是女人家,
陛下将其金尊玉贵的养着困着,她必然翻不起波浪来,反而是靖州互市,此一番匈奴让利,拱手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段御史着急地一捋胡子,再禀:“陛下,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更何况匈奴人此番还是要来我大梁作皇后,难保她明面上是皇后,私底下是细作!陛下,万不能答应!”
贺相出列:“段御史此言差矣,匈奴公主就算再能耐,也需得听单于的话,而我大梁皇帝自然是要比匈奴单于更加英明,
公主嫁过来,自然也要听陛下的话,陛下也定然能压制得住她,使她入乡随俗,学着怎么当好一位大梁皇后。”
“不可不可……”御史们均附议段之何。
皇帝呼气绵长:“左相一言不发,是还没想好吗?”
江相应声出列:“陛下,老臣以为,若鞮公主嫁过来,是好事,无论如何,也是白白送过来一个质子,包藏祸心当然是真,可互市让利也是真。
且匈奴人是嫁公主,公主入我大梁,在我们大梁人的地盘上,只要我们看得住她,自然就能让她单纯的成为一个皇后。”
皇帝颔首,太子一言不发。
这样大的事,皇帝必然在谈论之前就找一些大臣私下论过了,只怕他早就想好要促成此事,江相此次也跟他站在了一起。
“陛下!”段御史见朝堂议论声愈发低小,猛地下跪,“外邦女做皇后,礼节礼法全然与大梁相悖,这是从微小之处渗透我朝思想,于礼不合!
靖州十府亡魂未散,云中府里不见梁人。十府血地不是说说而已,让凶手之女在我大梁耀武扬威,于情不合!臣谏,此事不妥,陛下三思!”
段御史说完,御史台的人哐哐跪了一片:“臣谏,此事不妥,陛下三思!”
朝臣这边也廖廖跪了几个,元青争没跪。
皇帝面色平静:“段御史以为,朕不如阿日昔?”
“不!陛下真龙之身,阿日昔自然高山仰止,可……”段御史急道。
但皇帝打断了他:“没有可是!朕意已决,爱卿退下吧,不要搞什么死谏那一套了,免见血腥。”
段御史表情凝固。
皇帝又道:“从靖州流出去的银子,也该收回来了,众位卿家难道不想把他们用来养马、养羊、养人的银子,留在大梁吗?”
“……”段御史闭了嘴。
褚太尉出列:“回陛下,多年以来匈奴吸着大梁的血,养着自己的马,用大梁的物,外扩自己的领土,臣早就看不惯了。
若有朝一日他们与我大梁起了纷争,那这些银子将会变成插进我大梁兵士心脏的弯刀,臣以为此事一害而有百利,可行。”
段御史微微颤抖着起身,回到队列里。
元青争腹诽,这老头为官倒真识时务,此等国家大事,就算他真一头磕死在大殿柱子上,陛下心意也不会回转的,人家早和两相太尉择定了。
陛下与江相素日里即便再不对付,也知道他们才是一国人,匈奴乃外敌,此时定然要团结一心。
自家闹得再凶,那也是自家的事儿,若真有外人想插一手,非得先尽弃前嫌,统一战线,保卫自家,再议其它。
皇帝沉稳推进下一步:“朕将派遣使队尽快前往靖州云中府,诸卿可有毛遂自荐者或推荐之人?”
伍部侯出列:“刑部都官司上下,随时听候差遣,此事重大,臣以为至少要派一位位高之人。”
游部侯屈服,道:“礼部可派遣主客司郎中,随时听候陛下差遣。”
……
朝上众人一番论谈,终于确定下来出使人选。
刑部比较重要,出李烛、邢正川,礼部主客司出人佘祥珍,时任六品郎中,户部重中之重,出江东、郑乌善。
兵部出人护送使队安全,在方肖安的强烈要求下,曹部侯同意了由他带队,要求是让他带上庞宠:
“方将军近乡暴走之时,身边跟着个武艺高强的人能拉着,不然不行。”
方将军梗着头同意了。
可后来临走,曹抒又被安排进来了,依旧带着黑云。
伍部侯端礼:“陛下,臣以为还应派一高位官员,至少在三品以上,
匈奴耶和王子现今常住云中府,难保不会参与进此事,更何况他们还会嫁来公主,我方使团若没有一个重臣压阵,实在不妥。”
元青争攥紧拳。
风月居里,杨如晦长叹一声:“我的儿啊,为娘收回之前说你天生就适合朝堂之争的话,你怎又被外派出去了?”
元青争蹙眉,道:“娘,这差事是我想去的,你这收的什么话,快还给我。”
杨如晦白眼:“还给你还给你……这眼瞅着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
那靖州遥远,光是来回路途只怕就要耗费上一个月,还得是在顺利的情况下,你过年可还能赶回来?”
“当然回得来,我是忠义侯,陛下此番临时给我定了品级,位在二品,除了方将军,我哪个管不了?
而且只要我说启程,那方将军指定比我还急呢,靖州是他老家,他多年不曾回了,娘尽管放心。”元青争道。
“可……”
“别可了,娘,还有个好消息,陛下今日朝会说,若我此事办得好,便将我这官品定实,以后咱家真发达啦!也算我没白在太子处办事。”
元青争起身欲走,“这事儿已板上钉钉,我必然要去靖州,现下,我要去找妙龄一趟,让她给我多多拿些冬衣。”
杨如晦叫住她:“你等等,靖州也有咱家的铺子,记着有事找他们。”
元青争回身,倒着往外走,笑道:“知道了,踏万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