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秋》云渡浮舟

35、番外五

　　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沈秋从梦中惊醒。

　　宿舍里寂静无声，室友翻了个身，窗外风刮着晾衣绳，发出细碎的哗啦声。

　　她坐在床上，睁眼的第一秒，梦还没散。

　　梦里的她穿着高三的校服，站在教学楼走廊尽头，手里抱着一沓刚发下来的试卷。天光微白，是冬天将近的早晨。

　　许然站在前方的楼梯拐角处，穿着深蓝色外套，背着书包，一步步朝她走来。

　　她看着他靠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然后他忽然伸手，牵住了她。

　　手是温热的，指腹微微发烫。

　　“别怕。”他说，“这次我带你走。”

　　她愣住，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

　　他只是轻声说：“你不是总说怕走错吗？那就跟我一起。”

　　她点头，跟着他一起下楼，经过楼梯、走廊、花坛。

　　他们走过熟悉的校园，又绕过那些“曾没能说出话来”的拐角。

　　风很轻，阳光像刚刚撒下，周围没有别的声音。

　　走着走着，她忽然回头，却发现他不见了。

　　像是走着走着，他就退回了梦里。

　　她在梦中急切地回头寻找，找不到他。

　　然后，她就醒了。

　　沈秋坐在床上，手心还有点潮。

　　梦境太真实，连他掌心的热度都好像还残留着。

　　她拿起手机，点开许然的头像。

　　消息框停在几个月前，他们聊的最后一句话：

　　“你最近还好吗？”

　　“还活着。”

　　那天之后，两人各自忙着论文、毕业答辩、实习转正，好像都有了更重要的生活，没人主动再打扰谁。

　　沈秋看着那行字，犹豫了好久，把“我梦见你了”打了一半，又删掉。

　　最后只是轻轻地敲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们高三的走廊吗？”

　　第二天下午，许然回了消息。

　　只有一个字：“记。”

　　然后又发来第二条：“我记得你走得很慢，像是故意想让我等你。”

　　沈秋看着这行字，心跳忽然停了一拍。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记得，还是也做了相同的梦。

　　她回过去：

　　“你知道梦里你说什么吗？”

　　许然：“说了什么？”

　　她打字：

　　“你说‘别怕，这次我带你走。’”

　　许然半天没有回。

　　沈秋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就在她合上手机准备离开时，屏幕亮了。

　　“对不起。”

　　“那时候，我应该就这么说的。”

　　那天夜里，沈秋坐在图书馆顶楼的平台，看着城市的灯火。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错过的话语，并不会永远沉睡。

　　它们会在某个突如其来的梦里，以你熟悉的声音被念出。

　　被你一直想听的人，轻轻地说出。

　　多年后，她偶然参加一场关于“梦与记忆”的分享会。

　　主持人问她：“你相信梦会替我们完成现实没完成的事吗？”

　　她说：“我不确定。”

　　“但我知道，有一次我梦见自己走错了路。”

　　“梦里有人伸出手，说‘这次我带你走’。”

　　“我醒来以后，真的再没那么怕了。”

　　主持人问：“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沈秋笑了一下：

　　“是那个——曾经路过我梦里的人。”

　　“也是那个，在现实里我一直在等的人。”

　　许然有时候会回想起那个梦。

　　他也梦见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她，站在走廊尽头。

　　只是梦里的他走得更快一些，没有犹豫。

　　他觉得梦里的自己，比现实更勇敢。

　　他也常想：

　　如果那天他真的牵住她，是不是一切会不一样？

　　但他没有再问。

　　他只是慢慢开始相信——

　　有些梦，比现实更真实。

　　因为它让你知道，哪怕错过了，也有人愿意重新走一遍。

　　哪怕只是，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