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仔求生欲爆满后》三百日夜

33、33 善解人意。

　　8月1日一早，林顾穿着发白的校服，用50块钱租了一个小时的三轮车，带着书和顾晓莲到了学校门口。
　　林顾：“晏施，你在这里看着书。”
　　晏施：“哦。”

　　林顾推着顾晓莲找到了七班，是教学楼二楼，一路上有不少学生都要扭头来看。一半是看顾晓莲，一半是看林顾。
　　到了楼梯，他得把人先抱上去放到楼梯上，再把轮椅搬上来。

　　介于这个特殊情况，赵老师直接把他们调成同桌，放在了教室的角落。
　　顾晓莲刚到位置上，就有同学围过来。看得出来，顾晓莲在班上的人缘很不错，还有争着要帮忙搬书的。

　　“这是你哥？”
　　“嗯。你哥就是姚老师嘴里老念叨那个？”
　　“你哥挺帅啊蛙趣，怎么不早说他帅？”
　　“顾六鸣呢，谁是你亲哥？说实话，你跟你哥长得挺像，顾六鸣像是变异的。”
　　“哎哎哎，我来帮你搬书，你给我讲数学题，有道题答案有一个步骤一直看不懂，你帮我看看呗。”

　　顾晓莲支着脑袋，说：“ok。”
　　“等下，我想给你擦一下桌子，有灰。”

　　有几个同学跟着林顾一起去搬书，问东问西：“哥，我们英语老师是不是教过你，你是不是那个九省联考英语作文满分的那个？”

　　林顾也只有一次英语作文满分，但那次他前面错了一道语填，没有满分，只是接近满分。他轻轻点了头。

　　“蛙趣，真是你。英语老师成天在课上提你，说什么一届不如一届，还说什么好条件都给我们了，结果考得越来越差。”
　　“英语作文咋做到满分的啊，我只见过差一分满分的，从来没见过作文满分。是不是得各种高级句式和单词往里面堆啊，没有语法错误，还得干净整洁？”

　　说实话，若是给充足时间，做到这些并不难。但问题就在于没办法保证时间充足，时间一紧，这些需要经过脑子思索才能出现的东西就会美美隐身，写下来的东西惨不忍睹。退一步讲，就算时间充足，这些都做到，也很难拿到英语作文满分。
　　林顾腹部隐隐作痛，晏施在他的肩膀上听得津津有味，突然说：“原来还是个小学霸。”

　　是夸赞。但这句话从晏施的嘴里说出来格外让人恼火。
　　像是在挑衅。

　　林顾：“侥幸，我也只有一次英语作文满分。”
　　那男生更崇拜了：“那哥是怎么做到把英语分稳定保持在一百四十五分左右的。求教程！”

　　到了三轮车那里，林顾腹部有伤，说：“你先上去，把书先转到地上，我只租了一个小时的三轮车，过时是要加钱的。”
　　那男生迎合一声，翻上车，把书一摞摞递到林顾的手里，叫另一个跟着的女生：“方便面，看吧，我都说了学霸都是会刷题的，你还不信。”

　　他一边说，还一边默默记着那些题名。
　　顾晓莲在暑假出了事，他们班里和晓莲关系好的人都知道，也知道林顾也要来复读。天热，线下不见面，线上却总是联系着的。晓莲把林顾夸得天花乱坠，再加上姚明绕之前所说的话，他们对林顾的第一感官就是“超级大好人加大学霸”。
　　搬个书，他们几个问的问题，都得到了直白的回应，就算说到一年的入厂打工经历也不卑不亢。

　　书两趟就搬完了。
　　太阳很大，搬了两趟书，林顾的衣服都被汗浸透了，他在洗手间稍微洗了洗。晏施就直接站在他旁边，好奇地打量来打量去。
　　“怎么？你没上过学？”
　　晏施没回。

　　林顾还没吃那个人的骨灰，晏施也因为之前吃他的肉心虚一直没提，这件事也就一拖再拖，还未实施。
　　他刚回教室，就看到顾晓莲周围围了一圈人。七班的同学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残缺而改变对她的态度。

　　他走近了一些，才听到顾晓莲在给一个人讲题。
　　其他人都安安静静听着。

　　晏施不知何时也挤在其中，等顾晓莲讲完了，发出喟叹：“听不懂诶——”
　　林顾：...神经病。

　　没有记忆，没有基础，能听懂数学压轴题才有鬼了。
　　林顾再次直面感知到顾晓莲的受欢迎程度，她整个人就像沐浴在善意里的，顾伟国和张群宠她，沈姨喜欢她，周围的同学和朋友也喜欢她。
　　就是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人，曾经故意把带着药的鱼肉递给他。

　　林顾收回眼神，安安静静地整理自己的书，弯腰，把书籍分类。
　　晏施：“看吧，你又不开心了。却又做不出让人受委屈的事。”
　　林顾捏着黑色中性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大字“傻缺”。

　　高三是提前开学，高三的重点班和尖子班要更早开学，尖子班比重点班还早一些，以此类推，时间直接推到了八月一日。
　　林顾当时是没有这种制度的，一年时间，换了新校区，什么都变了。

　　赵老师是班主任，教语文的，收假期作业之前还特意介绍了他。
　　“来来来，这一学期我们班来了个新同学，来自我介绍一下，让大家认识认识。”
　　林顾站在讲台上，一笔一划写下名字，扭过身，说：“我叫林顾，树林的林，照顾的顾。”
　　他思来想去，又补了一句：“喜欢玩单机小游戏。”

　　顾晓莲率先鼓掌，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走下来，坐在一边。

　　第一天课程还算顺利，暑期的作业就只是作业，稍微对对答案，自己琢磨透，几乎没有老师在暑期作业上花时间，直接接着一轮复习。
　　林顾在家就已经差不多看了一遍高中知识，刷题量少，好歹能跟上。

　　晏施趴在他的背上，跟他一起上了一天的课，一开始按耐不住要骚扰他，他不理，后面就不骚扰了，骚扰别人去了。

　　他们是走读，下午课上完，林顾推着顾晓莲走在回家的路上。
　　公交车还需要倒车，有点麻烦，他直接把人推到第二辆公交车的车站点，然后站在原地等公交。

　　“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林顾：“快好了。”

　　“又骗我。”顾晓莲抱着书包，“怎么可能好？那么重的伤，至少也要一个月。这才三天。”
　　林顾上了一天课，沾了高中生的少年气，说话也轻松许多：“可能是因为我天赋异禀。”
　　顾晓莲：“屁，就是嘴硬。”
　　晏施学着顾晓莲说话：“嘴硬。”

　　这里是新街，繁华一些，等公交的人也多，有不少人探着头看自己要等的车来没，旁边有个小孩睁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看顾晓莲的腿，又被带孩子的老奶拉走。
　　顾晓莲看见了，与那老奶对视片刻，面色不变扭过头，手指轻微蜷缩了一下，仍然笑着：“哥，晚上我来做饭吧，你伤还没好，你想吃什么？”
　　“不用，我来。”

　　晏施的脑袋在他的肩膀上蓦然转动，“林顾，你得吃骨灰了。三天了。你应该履行约定。”
　　林顾拨弄手机，打了个字：嗯。

　　这一块脊骨对晏施的作用很大。
　　第十三块。
　　如果没有出错的话，晏施会恢复生前的记忆，而且性情一定有所改变。还会变聪明。他思量着。

　　晏施：“在想什么？”
　　林顾打字：晚上的饭。

　　晏施：“嗯，我还以为你在想着如何蒙骗我呢。”
　　林顾手指一僵，随后打字：你有被害妄想症。

　　五个字，可以把“妄想”两个字去掉，毕竟林顾确实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害他。但林顾是不会承认的。

　　晚上八点。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这一盒骨灰，他还是有点难以下咽。在他心里，这和吃人没有什么区别。

　　晏施趴在他的背上，摸他的脑袋，温温柔柔地说：“只是一盒子粉，当面粉就好。”
　　林顾根本没察觉晏施突然人性化的安慰，他盯着眼前的盒子，浮现的是702那婶子的脸和从高处掉落在地之后扭曲的四肢和脑袋。

　　晏施的手从他的脖颈两侧探出来，替他打开了骨灰盒子。

　　林顾的眼神停滞，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脑子空白。
　　那是一罐子的大米。

　　随之，就听到晏施善解人意的声音：
　　“我知道你会难受，所以这两天已经把骨灰加到你的汤里，今天的汤里有最后一把粉，你喝完了。”

　　“这里面我放的大米，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林顾捂住喉咙，半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青白的胳膊还架在脑袋两侧，脑袋从侧面探出来，亲昵地蹭了他的脸。
　　“我是不是很贴心？就像顾晓莲一样。”

　　“你能和她和平共处，也可以和我和平共处。唔，我们就当过去的事没有发生，之后，我们就是平等的合作伙伴，我不会再强迫你，你也不要背叛我。”
　　“好不好？”

　　吃完了骨灰，林顾所许诺的都实现了。
　　他们现在算是合作伙伴。

　　他微微低着头，冷凉的脸颊蹭着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的眉眼扭曲着，最后和善地舒展开：“好。”

　　他分不清，这是晏施的试探还是报复，亦或是警告。但无论是哪个，他只能咽下，连同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咒骂和胃里一阵阵的恶心翻搅，都必须咽下。
　　“你恢复记忆了吗？”林顾问。

　　背后的重量消失，晏施站在他的面前，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冷，脸上带着笑，与过去的差别太大。
　　若是说之前的晏施还是个残忍的孩童，现在的他已经脱胎换骨，变得成熟老练，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和煦，柔软。

　　林顾曾经还想过把晏施塑造成乖狗，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被塑造，是与人一样的个体，拥有自己的性格、记忆和情绪。
　　“嗯。”晏施说。

　　他不再孱弱，换句话说，他眼里的食欲消失了，不管是从控制情绪的能力来看，亦或是食欲当真减弱来看，他本身都有质的变化。
　　“我会消失几天，照顾好自己。”
　　神经病。

　　晏施在的时候他才伤得最重。

　　他成功被这句话恶心到了，却已经学会了在晏施面前掩饰自己。温顺地点头，看着晏施消失。
　　晏施口中的“几天”指的是38天。
　　再次出现是在9月7日。

　　从8月1日到9月7日，林顾也做了很多事，包括但不限于在张留那里打听晏施的事、成绩突飞猛进、结识新朋友...其中让他名扬一高的是，在月考里成为年级第一。
　　月考成绩出来是在8月31日，下课时间，他趴在桌子上睡觉，语文课代表宋尤白搬着语文答题卡进来。有人问他成绩出来没，他说：“出来了。老师让我把答题卡发了，上面老师光标了作文分，可以互相传着看一看。”
　　第一排的‘方便面’探头翻了几下卷子，问他：“总分出来了吗？这次班上第二是谁？”

　　顾晓莲长年班上第一，所以大家理所当然还把她当成第一，问第二花落谁家。
　　宋尤白推了推厚重的眼镜，回：“是晓莲。来来来，你别扒拉了，发点答题卡吧。”

　　一边的男生皱眉：“不是，第二是谁？”
　　顾晓莲听到自己的名字，从数学题中抬头，听到宋尤白说：“第二是晓莲啊。说都说了，快点帮我发卷子吧，老师估计下节课就来说成绩了。”

　　前桌的男生扭过头来，瞪大眼：“不是，晓莲，你这次是发挥失常了吗？第一居然不是你？第一不是你能是谁啊蛙趣。”
　　顾晓莲支着头看这次数学题的最后一道，理所当然地说：“我哥吧，我哥比我厉害很多，我说过的。”

　　班上哀嚎一片。
　　考试和成绩出来只隔了一天，卷子还没讲完呢，分都已经出来了。
　　有人听到了顾晓莲的话，将视线移向趴在桌子上动也不动的林顾。

　　前桌的男生跟林顾处得不错，直接开始晃桌子，“我靠，哥！你别睡了！出大事了！”
　　林顾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瞪他一眼：“我看你是想出大事！”
　　刚子还没说话，就被哒哒哒的脚步声打断。

　　成绩一出，班主任开场。
　　“看看！都考成什么了！还在玩！”
　　张老师脸色很差，扭头，把成绩调出来，“看看，林顾人家一年没学了，第一次月考直接考第一...”

　　没人关心她在说什么，全都聚精会神地看向屏幕上的成绩单。
　　林顾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