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刺青咖啡》旧日子

3、第 3 章

　　连续几天高温下来，小镇跟个巨型蒸笼似的。
　　乔灼一在外边吃完饭，几百米的路走回来，胸口都闷得慌，幸好新空调给力，他进门才觉得舒坦些。
　　“灼哥，客人等好一会了。”小罗示意沙发上坐着的男生。

　　乔灼一看过去，额角跳动：“你多大？”
　　“二、二十二。”少年站起身。
　　“他给我看过身份证了，确实成年了，”小罗帮腔，“小后生就是长得嫩了点。”
　　乔灼一伸出手：“身份证。”

　　少年掏出手机，慢吞吞递过来：“没带原件，有图片。”
　　乔灼一瞥了眼，脸色微沉：“图片没用，给电子身份证。”
　　“啊？”少年垂下眼睫，“电子的没有，图片不、不是是挺清晰的。”
　　乔灼一拆开一根棒棒糖，嘎嘣咬碎，走到里侧，一屁股陷进按摩椅，没再说话。

　　少年双手搅着衣角。
　　小罗凑过来：“电子的也方便的。支x宝、x信或者123x6，一分钟的事儿，立马能调出来。你放心，我们不拿你身份证干坏事儿，就是确定下。”
　　少年垂下脑袋。
　　小罗又看了眼图片：“不是哥们，你用p图忽悠我呢！”

　　“滚蛋，”乔灼一随手把棒棒糖的棍子扔向小罗，“再有下回，你也滚！”
　　“哥们，快走吧。”小罗差点跪下。
　　少年慢吞吞挪出门，又转过头。
　　“别看了，成年了再说。”小罗苦兮兮地送客，转过身又被纸巾砸了一记，“哥，我错了！”

　　“脑子不能用就进炉子里烧了！”
　　常有未成年人试图蒙混过关，乔灼一强调过多次，一定要谨慎，最近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心思一直没在工作上。
　　“我下回一定注意！”小罗凑过来，“哥，要不我问问下一位客人现在方不方便提前过来？早点做完早点……”
　　“你很忙？”乔灼一看他一眼，对方“嘿嘿”笑了下，他叹了口气，“问吧。”

　　客人就在附近，来得很快。
　　这回小罗仔细确认了：“哥，没问题。这哥们看着挺酷，估计挺能忍疼。”

　　是挺能忍。
　　一声没嚎。
　　泪水流了一脸。
　　抽抽噎噎，胸口起伏得厉害。
　　乔灼一不停让人放松，这会儿要是来个人，还以为他把人怎么了。

　　“怎么了，谈老板？”小罗听见敲门声开门。
　　谈渡笑意盈盈，半步没越门槛，礼貌问：“乔老板忙着呢？”
　　乔灼一听见声了，没回头，只觉得气闷。
　　这人简直有毛病，各扫门前雪不好么，非得往上凑。

　　“在纹身，”小罗问，“您有事儿？”
　　“这不店庆了，给你们送几张咖啡券。”
　　小罗眼睛一亮，前几天那杯没喝上，他还惦记着呢。
　　TD的东西不错，但碍于自家老板，他只能偷摸着去，跟做贼似的。

　　谈渡示意他侧身，悄摸在他口袋里塞了一叠，才扬声说：“你们可以送给来纹身的客人，直接抵现金使用。”
　　乔灼一抬起头，戴着口罩，看不见抿直的唇角，眉宇间已经是暴躁边缘，初来乍到的客人颤巍巍抬手，虚弱道：“我、嗝、我、想喝，带气、嗝、气泡的，可、可以吗？”
　　被老范一样的大块头用毯子一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乔灼一头皮发麻，朝外喊：“给客人来一杯气泡的！”

　　小罗微微讶异。
　　谈渡扬声回：“气泡美式行么？”
　　“行！”乔灼一喊，“关门，热气进来了。”
　　小罗照做，关上前，飞快塞回去一张代金券：“谈老板，加一杯拿铁。”
　　谈渡没接，笑着点头表示明白。

　　不过五分钟，便又传来敲门声。
　　乔灼一放下纹身机，有些无力道：“喝完能平静下来么？你这抖的，天黑都不一定能完成。”
　　客人深吸一口气：“能！”

　　这回来倒不是那狐狸，是狐狸手下的得力干将小律，也不知道和小罗嘀咕了些什么，端到面前的托盘上面明显是二人的餐食。
　　小罗自己手里拿着一杯，笑嘻嘻说：“另一个是你的，灼哥。”
　　乔灼一：“不吃，拿走。”
　　“那布丁是开心果味的，哥，你不是最喜欢了。”小罗拿起勺子在布丁上轻轻拍了下，布丁回弹，散发出开心果酱香气。
　　乔灼一抿唇：“你说的？”
　　“不是！”小罗立正辩解，“我很有原则！”
　　“原则？”乔灼一看穿他，“你把手里的放下。”
　　小罗快速吸溜完，放下后还推到了桌角。

　　“噗嗤——”客人笑出声，被乔老板瞥了眼，咕咚灌下半杯，视死如归道，“我准备好了！接下来肯定不……了！”
　　“拿走。”
　　乔老板再次下指令，浓密的睫毛挡住黏在布丁的眼神，强扭回身子埋头干活。
　　小罗麻溜端走托盘，借着机器运作的声响，乔老板重重哼了一声。

　　客人好歹不再抽泣，乔灼一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好不容易完成，差点没直起腰，扔掉手套，他问：“感觉如何？”
　　客人：“微、微死。”
　　小罗笑着递给他存在冰箱里的半杯饮品：“先喝点缓缓，准备给你拍照。”

　　客人忙不迭喝进去，发出长长的一声喟叹，他又拿起一旁的小蛋糕，一口塞进去，含糊道：“味道不错，乔老板，你们怎么不和咖啡店合作？我看他们还有公众号，合作了还能替你们宣传一把。”
　　“宣传什么？”乔灼一说，“喝咖啡送纹身？”
　　客人被噎了下：“……好像也不现实哈哈。”

　　纹身本身就是个人爱好，有人追求特立独行，有人追求疼痛的快感，也有人称之为艺术，不论是哪一种，好像都不能和咖啡店联系起来。
　　乔老板讨厌那大尾巴狼，但不至于占人家便宜。

　　客人美滋滋发了纹身九宫格的朋友圈，热情夸赞楼下的咖啡好喝。
　　小罗默默给点了个赞，赶紧送人出门。

　　“这怎么回事？”乔灼一瘫在沙发上，发现旁边的毯子有点湿。
　　“之前那少年不小心洒了水，我给忘了，”电话铃响起，小罗扑过去接，匆匆道，“我待会拿出去晒。”

　　左右闲着也闲着，乔灼一拎着毯子走到阳台，单手一抖，撒网似地展开毯子搭到栏杆，薄薄的纸张洋洋洒洒落下。
　　“什么玩意儿？”他探出身子，在楼下关老头声如洪钟的骂声中抓了一张，看清是代金券后额角青筋直跳。
　　关老头也发现了，拐杖重重戳着地，仰着脑袋朝他怒吼：“小混蛋！没礼貌！没素质！”
　　“怎么了，关爷爷，气成这样？”谈渡听见声音走出来。
　　关老头义愤填膺：“小谈！你看看，好心全被人糟践了！”

　　谈渡捡起代金券看了眼，随即抬起头，乔灼一张了张嘴，旁边的关老头吼，“小谈啊，你别怕，我替你做主！我就说纹身的能是什么正经人！这么不体面！”
　　这话挺耳熟，乔灼一冷笑：“跟您有关么？”
　　“你欺负小谈就跟我有关！”关老头气势汹汹要冲上来，“你个小后生，等着！”
　　谈渡忙拉他：“不至于不至于，我去和乔老板聊聊就成。”

　　“不用聊！我就是看着碍眼！什么TD！退订！”
　　乔灼一甩上门，和冲出来的小罗撞上，后者主动在墙边罚站，“灼哥，对不起，我刚顺手塞里面……”
　　“滚蛋。”乔灼一闭上眼。
　　“别啊哥！我、我以后再也不喝了！别赶我走……”

　　乔灼一揉耳朵：“你不是要早点下班？”
　　“啊？哦、哦哦，下班、下班。”小罗想着正好去和谈渡解释下，乔灼一却跟算命大师似的，幽幽道，“不许和姓谈的说话。”
　　“……知道了。”

　　“真知道了？”徐阿嬷手指头戳着关老头额头，“复述一遍！”
　　“真知道了！不管闲事！”关老头小声喊。
　　“我跟你说多少回了，人楼里小年轻的事情小年轻自己解决！你往上冲什么冲！”
　　徐阿嬷是被小律紧急从牌桌上拽来的，不然现在关老头的拐杖已经砸上归一大门。
　　“我这不是看小谈受欺负狠了！”关老头偷摸瞪小律，让你打小报告！
　　小律往他老板身后躲，谈渡朝他摆摆手，他识趣地钻进柜台。

　　“小谈这么大小伙子，还解决不了？你是长得比小谈高还是比那纹身的小后生凶？万一打起来，小谈是护着你还是护着自己？光长年纪不长脑子！”
　　关老头往谈渡身后挪，一点点缩脖子。
　　徐阿嬷：“千年王八！”
　　关老头立马拉长脖子，谈渡后腰被戳了下，笑着接过小罗拿来的水：“徐阿嬷，喝一口缓缓。”
　　徐阿嬷喝了一口。

　　谈渡又递过去一块绿豆糕：“这是我们店里的新品，您尝尝，给我们点建议。”
　　“不甜不腻，符合小年轻的口味，”徐阿嬷摇头，“我喜欢里面能看见实打实绿豆的。”
　　“成，我们改进下，”谈渡递过去两瓶气泡水，“您带着喝，保管您今晚大获全胜！”
　　“那我可不客气！”徐阿嬷拉他到旁边，“老头是个没脑子的，你多看着点，有事再叫我。小乔要实在过分，和阿嬷说，阿嬷去找房东……”
　　“不用，”谈渡笑说，“都是误会，是吧，小罗？”

　　小罗正在旁边一老一少的怒视中，鬼鬼祟祟跨下最后一层台阶，猝不及防被点名，张了张嘴，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为了保住小命，拔腿往外冲。
　　“你看看你看看！”关老头喊，“没礼貌！”
　　“喊什么喊！人后生就是被你吓的！”徐阿嬷走过去拧他耳朵，“就那几句话车轱辘话来回转，你不丢人我还丢人！回去做饭！”

　　咕噜——
　　生气也是个体力活。
　　乔灼一摸着肚子起身，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绿油油的小玩意儿额角跳动。
　　“靠！”

　　“太过分了！”小律念叨，“谈哥，这乔老板这回真的太过分了！我……”
　　谈渡觑他：“怎么，你也想上去打一架？”
　　“他一看就是老手，我可打不过，但我们就不做点什么？任凭他欺负？”小律飞快摆手。
　　谈渡后退了一大步，垂眸思索着什么。

　　“谈哥你干嘛？”
　　“怕你给我扇感冒。”
　　“……谈哥，你干嘛去啊？”小律眼看着老板一退再退，已经打开了门。
　　“去和人聊聊。”谈渡回。
　　“去楼上么？我和你一起……哎哟卧槽！”小律一脑袋撞自家老板后背，顺着他的目光和楼梯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乔灼一居高临下地抱着胳膊：“想怎么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