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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开颅 ...

  •   赵升人机灵,脑子转得快,一听刘炃的话,赶紧说:“通判大人,我是赵耕田的孙子,我就是他的家人,我同意开颅。”

      不开颅就是个死。

      更何况赵耕田这种老王八,开了让他死后不得安宁,赵升心里更畅快。

      晏同殊也劝说道:“李大人,人命关天。”

      李通判双手背负身后,来回踱步,他看向一旁跪着的杨大娘。

      赵升出事,杨大娘就在外面跪着,头发跪白了,身子跪垮了,眼睛都跪得看不清了。

      他也有老母啊。

      当年他参加科举,考多久,老母亲带着干粮就在外面守多久,心力交悴。

      这赵升是个不省心的,他当年科举三考三落榜,直到第四次才考中,又何尝是个省心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而且,人命关乎天,这天下哪有比人命更重大的!

      李通判眼神顿时变得透彻,允道:“验。”

      晏同殊松了一口气:“是,学生定然严谨求证。”

      既然获得了准许,衙役们就去准备开颅验尸的工具了。

      晏同殊则去换上了仵作验尸的褐色衣服,戴上了深色围裙和手套。

      换好衣服,晏同殊以布蒙面回到了公堂上。

      珍珠拉着晏同殊的衣角,快哭了:“少爷,少爷……”

      她额上冒汗,眼睛冒水,真的快憋不住哭了,她想让晏同殊别验了,但是她旁边就站着杨大娘,杨大娘那么可怜……

      哎呀!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晏同殊拍拍她的手:“别怕,没事。”

      珍珠抽泣道:“少爷,等咱回去了,我去买柚子叶。”

      晏同殊笑着点头:“好。”

      验尸的工具已经摆放好,晏同殊来到赵耕田面前。

      晏同殊脸上遮面的布巾,里面放了生姜大蒜,掩盖尸臭味。

      珍珠抓着杨大娘的手,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死也不敢看。

      晏同殊拿起旁边的刀,左手抓住赵耕田的脑袋,右手开始沿着伤口切开。

      赵升本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结果就看到金尊玉贵的小少爷用刀切开了赵耕田的皮肉,拿出了锯子,开始锯赵耕田的脑袋。

      呼呼呼。

      锯木头一样。

      画面诡异又血肉横飞。

      呕。

      赵升别过头,开始干呕。

      杨大娘也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衙役也齐刷刷地看向屋外,回避屋内恐怖的一幕。

      李通判瞥了一眼,赶紧背过身,闭上了眼。

      许久后,赵耕田的脑袋被锯开了。

      “李大人。”

      李通判身后传来晏同殊清冽的声音。

      他回头,瞥了一眼,眼睛又赶紧闭上了。

      晏同殊默了片刻:“李大人,你得看啊。你不看怎么确定出血点。”

      李通判得看,书吏负责记录也得看。

      为了挽回一点李大人对自己的印象,刘炃赶紧递上了放有生姜的布帕给二人。

      李通判拿起布帕掩盖住口鼻,上前几步,微微侧倾身子查看。

      晏同殊指着里面的淤血说道:“李大人请看,赵耕田颅内这个地方有出血,而且出血量很大,血液淤积凝固。甚至这个出血位,距离他后脑勺的伤口还有一段距离,并没有任何衔接。

      而后脑勺的伤,十分浅,颅骨完整,没有伤到里面,只是皮外伤。这足可以说明,赵耕田的病才是他真正的死因。”

      李通判屏住呼吸,确认颅内情况后,对书吏说道:“全部记下来。”

      书吏不敢多靠近,战战兢兢道:“是。”

      李通判将布帕扔回托盘内,回到官位上:“这么看来,这赵耕田是自作自受,本案没有凶手。”

      这就是要无罪释放了。

      杨大娘一时激动,欣喜的泪水瞬间从浑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赵升也满脸喜色。

      珍珠闭着眼睛,拼命点头,太好了,终于要结束了,呜呜呜,吓死她了。

      她以后再也不要来开封府的公堂了。

      “李大人。”

      在宣判前,晏同殊忽然开口道:“本案有凶手。”

      李通判皱眉:“赵耕田不是病死?”

      晏同殊:“是病死,但本案有凶手。”

      既然人是病死,又说案子有凶手?

      李通判问道:“谁?”

      晏同殊:“赵升的二叔,赵耕田的次子,赵力。”

      李通判:“此为何意?”

      晏同殊取下遮面的布帕,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赵耕田杀人案没有凶手,但敲诈案有。赵耕田并不是一个人想出的敲诈勒索之计。是他的儿子,赵力给他出的主意,是二人合谋想要谋夺杨家汤饼的浇头方子。”

      晏同殊回身看向杨大娘,“杨大娘,你来说一说,那赵老二是不是一直对你家的浇头方子虎视眈眈?”

      杨大娘大声说道:“是!通判大人,赵老二屡次三番讹诈我家的浇头方子,甚至以前还在我家浇头里加过料。他以前还在民妇汤饼摊对面开过汤饼摊,只是民妇防他防得紧,所以他一直没有成功。”

      晏同殊点珍珠道:“珍珠,将你打听到赵老二酒醉说的话,和李大人重复一遍。”

      珍珠仍然闭着眼睛:“通判大人,赵老二约莫在七日前,曾与村里砍柴的牛大头喝酒,酒醉之下说不出几日,杨家就会乖乖将方子交出来,到时候他赚了钱,再多的债都能还得上。”

      李通判吩咐衙役去传牛大头和赵老二。

      李通判:“可还有别的证据?”

      晏同殊点头,将赵老二最近开的治病方子呈了上去,一共三张。

      晏同殊:“李大人,这三张方子,分别是赵老二在他看病的仁德堂,一个半月前,一个月前,半月前开的方子。

      前两张方子是一样的,开的都是带有榉树汁的膏药。赵老二每到下雨天,便会关节痛,贴上一帖榉树汁制成的膏药,便能缓解疼痛。

      但是,半月前,赵老二强势要求仁德堂的大夫给他换了方子,换成了榉树的汁液。汁液浸泡关节也会有同样缓解疼痛的药效,但纯度高,价格昂贵。开封并不产榉树,榉树汁难得,仅作为药材在药铺有售。

      赵耕田一个从来不肯花钱看病买药的人,除了从赵老二手里,又能从哪里拿到榉树汁伪造淤青呢?赵老二如果不是与赵耕田合谋,又为什么忽然逼着大夫改了药方,又榉树膏药换成了榉树浸液?”

      李通判当下差衙役去传仁德堂的大夫。

      很快,赵老二,仁德堂的大夫,牛大头一起到了。

      就像杨大娘一进开封府府衙据吓得腿肚子大颤,喉咙发紧一样,赵老二也没见到这等阵仗。

      堂威声落,他吓得瘫软在地,李通判问什么招什么。

      赵老二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通判大人,小的……小的没想让我爹死啊。我们就是想讹点东西,我没想要我爹的命啊!小的冤枉!”

      原来那日赵老二去医馆看病,瞧见别人用榉树汁涂抹,没一会儿,涂抹榉树汁的地方就变得淤青淤青的,他当即就动了歪心思。

      榉树浸液比榉树汁药膏更纯粹,治病效果更好,价格也更贵。赵老二舍不得钱才会选榉树膏药,这会儿有了赚钱的法子,便也舍得买药钱了,然后立刻要求换药方。

      等拿了药回到家,赵老二和赵耕田一拍即合。

      两个人早看杨大娘不顺眼了,凭什么杨大娘一个女的,居然比他们两个大老爷们日子过得都好?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合计,然后想出了假装被打敲诈勒索的这个办法。

      原本赵耕田不出事,打人这事最多就归村里里正调解,压根儿不会引起府衙注意。

      赵升平日里名声就不好,和赵耕田又不对付,不会有人怀疑他打人,这事自然能成。

      为了息事宁人,杨大娘肯定会把浇头方子交出来。

      没想到,赵耕田死了,一桩家庭内部斗殴的小事变成了杀人的大事,案子交到了开封府手里。

      赵老二这才知道事情糟了,这几日更是惶惶不可终日,躲在家里,盼着赵升赶紧被砍头,事情赶紧过去。

      “呸!狗东西!”

      珍珠闭着眼睛气呼呼地骂道。

      赵升更是愤怒至极,他可是差点丢了一条命啊!还因为不认罪挨了二十板子!

      这口气让他怎么咽得下去?

      赵升冲过来就要打赵老二。

      晏同殊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去:“还打人?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平日里名声不好,他赵老二吃定你说没打人,没人会信,他敢这么算计你吗?”

      赵升不敢动作了,低着头,不敢反驳。

      案子既然已经清楚了,李通判将赵老二收监,和亲爹合谋讹诈,这罪名不大,但也不轻,赵老二至少要送去熬两年苦刑。

      李通判说道:“好了,赵升,你可以走了。”

      赵升立刻磕头感谢:“谢通判大人,通判大人明察秋毫,公正无私。”

      李通判摇摇头:“走之前,本官也要说你几句,看看你的老母亲,她为了你跪了几天几夜,差点没了命。出去后,好生做人,莫要再让她操心了。别等哪天,你母亲不在了,到时你回家,孤灯一盏,想尽孝再无可能才后悔!”

      赵升赶紧应允:“是是,小的出去后一定好好做人,孝顺母亲。”

      李通判敲响惊堂木:“退堂。”

      晏同殊先去清洗干净,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才过来接珍珠。

      晏同殊敲了敲她的脑袋:“醒醒,可以睁眼了?”

      珍珠将眼睛掀开一条缝:“真的?”

      晏同殊无奈地笑着:“真的,都退堂了。”

      珍珠呜呜呜抱住晏同殊:“少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咱们以后再也不要来开封府了好不好?”

      晏同殊笑着点头:“想什么呢?这是特殊情况。咱们又不犯案子,来这里做什么?”

      珍珠一边掉着金豆豆一边说:“那些尸体也不要碰了,太可怕了。”

      晏同殊哄道:“好好好,不碰了不碰了。再说了,哪有那么多尸体给你家少爷碰?那是官府的事儿。”

      珍珠用力点头。

      晏同殊:“走吧,回家。都出来这么久了,我饿了,你不饿吗?走。咱们回家吃饭。”

      珍珠一下不哭了,脸上绽放开灿烂的笑容:“好,咱们回家。”

      晏同殊和珍珠走出县衙,杨大娘带着赵升就给晏同殊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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