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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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子碾过地面，翻起层层细沙。车窗外颜色由伴随着着光影快速变换，树和天在匆匆中一闪而过。
马车内
柯林低头倚靠窗户，双眼紧闭，右手搭在腿上。
他肩膀微微弓起，过分漂亮的眉眼不安地拧下，斜照入内的阳光轻柔地打在发梢。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眼珠仍在不停跳动。
这时候，柯林整个人完全不像清醒是那么放松，全身上下都保持着警惕的状态，就好像有什么恐怖东西在周围，一旦放松下来就会被吞噬。
睡着了都怎么警惕。
艾米莉亚奇怪地打量着他因为发力隐隐泛白的指尖，眼神尽是疑问，“这人真奇怪？”
“睡了都绷着，真是累。”
车身随着路面颠簸，茶具跟随不断颤抖。
城堡距离瓦尔顿有一个四个小时的路程，此时车内安静得只听得到马蹄和车轮得踩踏声。
但相比起来，柯林的梦却是一阵嘈杂和混乱。
梦中的画面光怪陆离，像是浸入水里，光线把水波的暗流照应出来。同时，画面开始一会快一会慢地不断跳跃，如同翻开书本内页寻找某样东西。
这时，柯林的口袋中，几天前被认出的魔灵石头闪闪发出光芒，频率急促但又毫无规律。
衣料下，紫金色的光芒诡异且怪诞，隐隐透露出不安的气息。
幸亏他坐在窗边，阳光的耀眼盖住了石头的紫金色光芒，不然必定会吸引艾米莉亚的注意，倒是对他而言又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半响，马车到达平地，抖动顿时消失，柯林的梦境也稳定下来。
梦里依旧是那间熟悉的修道院，自从来到城堡，柯林已经梦到了这个地方很多次。
反复这么多次，很难不让人想到其中的象征意义。
梦境恍惚中，塔楼作为背景出现在画面身后，灰白的塔尖和塔身因为太阳染上显目的暖黄色，在昏暗的视野中十分显目。
在中心，黑色的身影占据大部分视野，低矮的楼群挤在他的身后。
男孩身形较小，两肩挺立较窄，脸庞稚嫩光滑，只露出可以半张脸上半部分还被暗影遮住。
整个人看起来最多只有九岁的模样。
周身空气浮动，蝉鸣作响，树上透过刺眼阳光，在男孩黑色的衣服上打上片片光斑。
身后其他小孩都是穿着短薄衬衫，只有他盖着黑色外套，显得格格不入。
那衣服布料华贵，没有一丝起皱的痕迹，黑色压抑，看起来十分不透气。
可男孩穿着它，脸上却没有任何汗水，甚至连最基本的闷热都感觉不到，似乎不像正常人。
他捧着束花，怯生生站在柯林面前。
两三支暗红色的花柄用丝带绑在一起打成简单的蝴蝶结，贴在小小的胸口。
忽然，画面拉远，少年柯林正坐在树根下，腿上搭着看到一半的书。
书封皮完好，但内页边角已经磨损卷起，看起来已经读了很多遍。
他抬眼对上男孩，琥珀色的眼底是冰冷的寒意，在浮躁的空气中宛如冰锥一般，对眼前人极为不耐烦。
这神色看似不近人情，但柯林知道，那是自己的自我防御机制。
每当陌生人靠近时他便会下意识筑起这层外壳，用来屏蔽外界所有的东西，无论它们是好是坏。
久而久之，没有人敢靠近这样带着疏离的他。
可意外地，男孩对上他的眼神，脚步没有退怯，慢慢走到柯林面前。
柯林眼前暗了下来，目光抬起。
他把花地递过来，不带半分犹豫和迟疑。
暗红色的花瓣正对着他眼睛，不到十厘米，花色鲜艳欲滴，仔细观察还能瞧见叶瓣上残留的水珠。一看就是刚刚摘下。
更别提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点上鼻尖，清香传进胸膛。
这味道很独特，它比一般的玫瑰香味要淡，掺杂纸张燃烧成后余灰散发出来的气味。花香缠着纸香，瞬间让柯林的脑海清醒。
这时，男孩扬起嘴角，声音软糯，“刚才谢谢你，这个送你。”
柯林从来没想到这种略显浪漫的场景会发生在他身上。
若是他能做出表情，那一定是震惊。即便现在是以成年以后的角度观看。
时间一分一秒掠过，柯林先是愣了愣，但没做出反应。
夏日的浮躁伴随心脏的跳动，感染着两个不同年龄的人，异样的情感占据荒凉土地，玫瑰花束如同树影般打在微微怔愣的柯林身上。
他很意外地停住了翻书动作，眼神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似乎不敢承认。
给我的？
男孩把花推进了些，语气软了下来几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把它丢掉。”
话说的非常坚决，可声音却很明显地带着企求的意味，到最后连尾音都陷了下去，像是没有办法一般。
柯林听出来他的意思。
他现在，是在求我收下这束花吗？
不收下就丢掉，这些花.....居然要丢掉。
想到这里，柯林眼神不可微察地动了起来，心中遗憾翻涌。
思考过了几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他原本放在书上的手伸出来，握住花茎拉进几分。鼻尖的香气顿时变得浓郁。
男孩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等他反应过来后连忙放松力度，脸上露出笑容。
那嘴角很意外地发出一丝得逞。
树荫下，柯林的声音很冷，像夏天里泼下的冷水，听不出情绪，但手上的动作意外地轻柔。
他和缓道：“给我吧。”
话音刚落，梦境霎时间发生转动，所有的东西上下颠倒不停翻转，像是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搅动，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最终，脑海里的画面全都融成黑色，突如其来的刺眼白光冲破黑暗把柯林带回现实。
“艾米小姐，欢迎来到瓦尔顿。”
柯林轻轻喘着气，眼神迷离，很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
只不过对他来说，这个梦太过真实，就像真的存在过一样。
花香、阳光和燥热。每个都无比真切，鼻子和皮肤还保留着它们的气味。
原来是梦吗？
他慢慢缓了过来，右手抚着额头，呼吸逐渐平稳。
这时，索伦担心的话音在耳边响起，"柯林哥哥，你没事吧。"
柯林摇头，眼睛聚起，尽量让自己适应现实，“别担心，我没事。”
“哥哥，只是做了个梦。”
窗户阳光照到精巧的脸上，阴影在完美的面部骨骼下生成，半明半暗，让他想起在梦里的场景。
柯林并不觉得那是梦，毕竟梦里的内容极少概率会连续。
如果他没记错，刚刚那个递花的男孩在先前救下索伦后梦里也遇到过。
自己帮了他，然后他送花回报感谢。内容一下子连接上。
可他很少做梦，更别说是这样连续的梦。
——这实在太怪异了。
脑袋里一阵凌乱之时，艾米莉亚踩着小梯子坐了进来，看见他已经睁开眼，眉毛上挑，“我还以为没到庄园之前你都醒不来呢？”
听她的话，柯林意识到不对劲，他放下手，问道：“现在在哪里？”
艾米莉亚坐好，瞥了瞥他，像在观察，“瓦尔顿。”
柯林这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说。
城堡离瓦尔顿至少有四个小时的距离，而他从出了城门便开始睡去，也就是说这个梦自己做了四个小时。
他调整呼吸，继续道：“我们现在在主城吗？”
艾米莉亚有问必答，回道：“刚刚过城门，还有一段距离。”
瓦尔顿面积不大，土地被城墙划分不同区域。靠近吸血鬼地界的区域称为尔郡，和黑气森林隔着一条河。
柯林失忆后被人在这救下，修养了整整一年。而这一年真好遇上瓦尔顿的进献时刻。
按照约定双方，瓦尔顿每三年收取一定数量的人类进入吸血鬼城堡。这是他们作为战败者对胜利一方的屈服。
其中，进入城堡的人类只有少数能走出城门回到尔郡。
而当头发花白的救助人满面愁容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柯林便知道他们不幸地被选中了。
为了回报一年多的帮助，他几乎没有犹豫，提出了要代替。
眼前的模糊的场景在一轮轮转换，柯林出神望着窗外，属于人类街道上的喧嚣声传进马车里。
明明说话的行人不多，声音也没到吵闹的地步，可他总感觉耳膜轰轰在响动。想来应该是城堡里实在太过安静。
那儿没有正常人类生活，遵循着吸血鬼的作息规律。城堡里经常是一片死寂，只听得到自己呼吸和心跳声。时间长了自然觉得这样聚集的地方大声。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舒出一口气，感受着久来的自由。
马车很快使出街道经过居民聚集区，最后在一片绿茵前停下。
铁栏门吱吱打开，几人进入桦树包围的空地，随着车停在黑白建筑前。
柯林下了马车，环视周围，高大粗壮的枝干伸入视野，欲掩欲遮地带出房间尖端。
这处公馆很大，铁门距离半包围的房子大约有几百米距离，不远处还有池子喷泉。
在来之前，他以为一直是个小房子，没想到这地方会这么大。
不过认真想也对，这里靠近郊外远离人群，确实适合吸血鬼居住。
“好了，看够了吗？”艾米莉亚走进，看着两人打量的目光。
特别是索伦，黝黑的双眼亮起，一动不动地看着落在树梢的蝴蝶，好久都没回过神。
作为小孩子，在吸血鬼的城堡压抑太久，来到人类的领域当然觉得什么都新鲜。
柯林敛起眼神，嘴角隐隐勾起，“嗯。”
出了城堡，他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轻松。
而他刚想继续说，淡淡的香气飘来，触动人类的嗅觉。
柯林霎时顿住，鼻尖动了动，混着香味的空气吸入肺腑，挑动起他的记忆。
这香气？
他循着气味，转头便发现大片暗红色的花海占据视野，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不由慢了几拍，只觉得不真切。
梦里的东西居然会在现实出现，虽然看的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这颜色和他在梦里看到过的一模一样。
柯林身体僵硬，喉咙有些干涩，似乎被堵住了，“这花是.....”
他没说完，在等待艾米莉亚的回答。
艾米莉亚也转身，眉眼上扬，似乎很惊讶，“你是说双向花？”
原来叫这个名字。
他边靠近边想，等他走到花朵面前，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忍不住抚了上去。
柯林本想握住枝叶，但因为视觉没有完全恢复，偏差地碰到了花瓣。
花瓣柔嫩，带着清晨残留的雾水和微微芳香，让人顿时清醒。
艾米莉亚在一旁道：“亚斯兰特特有的花卉，格蕾丝大人的最爱。”
“塞斯每年都会摘一些送到大人墓前。”她眼神低沉了几分，似乎被某些悲伤东西占据。
“怎么，你见过它。”
她的话让柯林的思绪从水面浮起，呼吸随之跳动，心脏一道无名的情绪在翻涌。
果然是骗子。
脑海中，男人獠牙刺入骨节，低下双眼望着他的画面与他那句“我确定”在反复切换
柯林手指紧紧捏住花柄，死死地按压了几秒，肩膀已经绷得不能再直。
半晌，他终于从情绪中脱身，放手似的离开那片花海。
艾米莉亚察觉到人类的情绪不对，好奇凑近，“怎么不回答。”
柯林收回目光，向前走，“没什么，只是在想为什么种在这。”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平淡，甚至没有多少好奇，像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可牙缝里挤出来的话还是让艾米莉亚探寻到一丝压抑。
如同埋在深处的火焰，虽然暂时看不出来，但只要爆发就是死亡。
艾米莉亚被他这气势惊了一下，“他怎么换了个人，吃火药了？”
不过她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反而带着柯林走入主厅，一直来到中心吊灯的下方。
她解释道：“听说格蕾丝大人和丈夫是在瓦尔顿认识，种在这也许是为了守望他们。”
说完，柯林停下脚步，平静地眨眼，“也许吧。”
两人在楼梯处止住，面前是一处开阔的玻璃窗户，阳光毫无顾忌地直射进入。而在窗沿，小小的身影站立在中间。
头小身大，身形不高，但形状奇怪。
“布谷——”它叫了一声。
似乎是只鸟。
柯林听到身旁人开口，十分稀奇的语气，“格林？”
这东西的名字叫格林？
听到叫唤，眼前鸟挥了挥翅膀表示认可，好像早已见过。
既然有名字那应该就是有主人，柯林只能想到艾米莉亚，毕竟刚刚的叫唤它也回应了。
没想，到下一秒那身影逆着光朝自己飞来，双脚稳稳落在肩膀上。
它又叫了一声。
“布谷---”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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