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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谈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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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二,Z大允许大一就通过英语四级的学生选修第二外语。林杳杳凭着感觉选了据说很浪漫的法语,宁言则选了西语。
课程一周一次,偏偏两人都“运气绝佳”地碰上了以严格著称的老师。每堂课必有的环节,就是随机点名,让学生回顾上节课的核心内容,尤其是发音。
于是,她们宿舍里,一周里总有那么几天会回荡着她俩一些……嗯,比较怪异的声音。
比如现在。
林杳杳站在镜子前,手里端着水杯,表情严肃如临大敌。她按照法语老师教的方法,在嘴里含了口水,头部微微后仰,试图找到那种气流冲击小舌、发出类似“呵噜”声的感觉。
“He……r……re……” 她尝试发音,结果出来的声音依旧像是喉咙里卡了一口陈年老痰,黏糊又怪异,把她自己都呛得咳嗽了两声。
“呕……这什么反人类发音。”她懊恼地放下水杯,决定去骚扰一下对面书桌的宁言,寻求一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慰藉。
宁言正戴着耳机,专注地写她的西语作业,眉头微蹙。她正在区分西班牙语里那个同样有点饶舌的“rr”多击颤音和单个“r”的单击颤音。
林杳杳凑过去,扒开她一边耳机,用她那还没找到门道的“小舌音”抱怨:“言姐,你说这拉丁语系是不是跟我们东方喉咙有仇?我感觉我的嗓子要叛变了。”
宁言摘下耳机,清冷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无奈。她指了指自己摊开的课本:“我在想,是 ‘pero’(但是)还是 ‘perro’(狗)……差一个r,意思天差地别。” 她试着快速弹动舌尖,发出那种类似拖拉机启动的“得噜噜”声,但效果时好时坏,偶尔也会变成一声含糊的“噗”。
两人面面相觑。
法语的小舌音像卡痰,西语的颤音像拖拉机熄火。两个语言小白,在各自诡异的发音困境里,勉强找到了共鸣。
林杳杳被她刚刚的发音逗笑,目光无意间扫过宁言那本用来记杂项的笔记本,上面除了课堂笔记,还零星记了几句短语。其中有一句,字体清晰:
Me gustas.
林杳杳觉得眼熟极了,手指下意识指了上去,她带着点小得意对宁言说:“这句话我知道,季祈年送我的鼓棒上就刻着这个。他跟我说,是‘希望你幸福平安’的意思。”
宁言闻言,抬起头,用她那双冷静的眼睛看了林杳杳两秒,然后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不是。”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心,“我们老师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林杳杳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她没有惊呼,也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沉默地从宁言手中拿起笔记本,目光再次落在那句“Me gustas”上。
原来是这样。
她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打开礼物盒的瞬间,她也没想到他会专门给她定制鼓棒,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也好似只是随口一说。
此刻才知道那句被她当作美好祝福的刻字,藏着他当时未能说出口的心事。
“我知道了。”
再开口时,林杳杳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恍然和柔软的鼻音。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那对鼓棒重新包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走到窗边,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季祈年那张总是带着点傲娇表情的脸。
竟然那么早……就像他说的那样。
平日里看起来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家伙,却他笨拙又隐秘的方式,在她儿时梦想的延伸物上,刻下了最直白的告白。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涨得发酸,却又无比踏实。那些曾经若有若无的猜测,那些不确定的瞬间,都在这一刻有了确切的答案。
她低头,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鼓棒,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行如今才真正读懂含义的西文刻字,嘴角终于控制不住地,一点点扬了起来,形成一个温柔又了然的弧度。
那家伙……藏得可真深啊。
宿舍里恢复了安静,只有宁言写字的沙沙声,和林杳杳心里那片无声却汹涌的海浪。
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林杳杳便收拾好书本站起身。她今天动作格外利落,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
“今天这么着急?”旁边的宁言抬眼问她。
林杳杳抿唇笑了笑,只说了句“季祈年等我呢”,便背着包快步离开了教室。她脚步轻快,几乎是穿过熙攘的人群,直奔校门口。
季祈年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斜倚在门柱旁,低头看着手机,夕阳在他身上镀了层柔和的金边。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身姿挺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林杳杳远远看见他,嘴角就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脚下的步子更快了,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
季祈年像是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正好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朝他飞奔而来。他眼里瞬间染上笑意,下意识地将手机塞进裤兜,自然地张开双臂,做出了迎接的姿态。
下一秒,林杳杳便稳稳地扑进他怀里,冲击力让他微微后退了半步,随即稳稳抱住。她跑得有些喘,发间带着阳光和微风的气息。
季祈年低头,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笑声从胸腔震动着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我女朋友是个小炮弹吗?冲劲儿这么大。”
林杳杳在他怀里抬起头,脸颊因为奔跑泛着红晕,眼睛亮得惊人。她没像往常那样回嘴,只是深深地望着他,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描摹,仿佛要重新认识他一般。那眼神里有温柔,有了然,还有一丝季祈年看不太分明的、柔软的笑意。
她伸出手,轻轻拽了拽他T恤的前襟,将他拉低一些,然后踮起脚尖,在他带着些许诧异的目光中,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
这个吻一触即分,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带着某种郑重的意味。
“等很久了吗?”她轻声问,手很自然地滑下去,与他十指相扣。
季祈年被她这主动的亲吻和异常温柔的眼神弄得心头一动,虽然觉得她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但被她这样牵着,满心只剩下熨帖。
“刚到。”他握紧她的手,唇角上扬,“走吧,小炮弹,带你去吃好的。”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密地依偎在一起。林杳杳握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里那片因为发现鼓棒秘密而翻涌的海洋,渐渐归于平静而深沉的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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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吃完饭的时候,林杳杳放下筷子,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她抬起眼,看向旁边的季祈年,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对了,去年我生日,你送我的那对鼓棒……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她问得随意,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探寻。彼此都知道,那样原料上好,外表精美的一对鼓棒,哪怕临时起意去定制也要耗费不少时间。
聪明如季祈年,想起她今天异常主动的亲吻,再到此刻突然问起鼓棒,心里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他拿起旁边的餐巾纸,自然地侧身过去,帮她擦了擦嘴角那一点点的油渍,动作温柔。他没有立刻回答,擦完后,才目光沉静地看向她,唇角微弯:
“也没多早。”他顿了顿,声音平稳,“高二的时候。”
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轻声问:“知道那句话的意思了?”
林杳杳听到“高二”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轻轻捏了一下。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他确认,还是难免叹了口气,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酸软。
“嗯,”她点了点头,声音轻轻的,“不仅知道了那句话的意思,还知道了……某个人原来是个大情种。”
季祈年听她这么说,没忍住低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他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点戏谑,又无比认真地问:“怎么?怀疑我之前说喜欢你好久,是瞎说的?”
“当然不是!”林杳杳赶紧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怀疑呢。只是当这份“好久”被具象成某个时间点,沉甸甸地摆在面前时,她才更真切地感受到其间的分量。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季祈年的眼睛,声音清晰而柔软:
“季祈年,”她说,“暗恋的滋味并不好受。”
林杳杳虽然情感经历单纯,眼前人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但她读过太多故事,深知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她熟悉那种将心事反复咀嚼,既怕对方知晓,又怕对方永远不知的酸涩。暗恋是寂静的风暴,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囿于方寸之心,所有的悲喜都无人共鸣。
想到此,一种迟来的钝痛悄然漫上心头。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轻声问:
“季祈年,在那之前……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我有没有……无意中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让你难过?”
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那些早已尘封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时光。
季祈年听她这么一问,立刻意识到这家伙的小脑袋瓜里可能又在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他伸手,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没有。”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强调,又重复了两遍,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低沉、更清晰:
“没有。”
“没有。”
感受到怀里人微微放松下来,他才继续开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喜欢你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我觉得很开心了。”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低头看进她的眼睛里,那双总是带着点傲娇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如同落满星光的温柔海域。
“而且,林杳杳,”他叫她的全名,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珍重的庆幸,“我很幸运,不是吗?”
他是被眷顾的。在亿万颗星辰中,他何其有幸,这么早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
林杳杳听他说完,一双狐狸眼弯成了月牙,用力点了点头。
“没办法,”她下巴微扬,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那我人格魅力确实很大。”
季祈年被她这句话一下子噎住了,所有酝酿好的温柔情绪瞬间卡壳,看着怀里这个瞬间从感动切换到自恋模式的家伙,捏了捏她的脸。
“对,你魅力最大。”他无奈失笑,语气里却满是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