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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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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城从来没有想过会去天策府遇到叶景。
枫华谷之战本就是江湖势力的纷争，他一个苍云军的人，虽然听过太多天策府的事迹，但在认识李无衣之前，也不知道天策府是什么地方。为了掩人耳目，他奉命换了天策府的官服躲在人群里，不过是为了调查清楚神策军争夺物资的事情，才只能贸然来天策府。
天策府，东都洛阳最有名的地方，青雉牧场养着一大批西域进贡的汗血宝马，芳草遍地，极其适合赡养马匹。薛城拿着统领给的令牌，顺利混了进去，瞧着训练有素的军人将领志气昂扬，不免感叹长枪永守大唐魂名不虚传。
难得那时候还听风夜北的话，薛城心想，如今瞧见这男人，手里的陌刀就握不住了想嗜血了。
去了天策府也没有闲逛，找了一圈没瞧见李无衣人，他待了一会儿，跑到校场旁边的一个屋子后，展开手里的一封信，是风夜北的。
“人已离境。”
意思是巡察的人已经离开了边境，回雁门关了。
“你在做什么？”
突然背后传来发问，他被吓的贴在墙壁上，一身明黄衣衫的少年一张脸皱着眉，瞧着他躲在这里面有古怪，提着手里的一柄剑走过来。
“你刚才在看什么？”他问。
??薛城一愣，想好的说词全都抛之脑后了。
叶锦认不出他了。
薛城看着他的模样，人长开了，更英俊了，眉目疏朗，眼神明亮。脸上没有一点疤痕，洁白如玉，江南风水养人这话名不虚传。
不像自己，在苍云的日子胡子拉碴不爱打理，冰天雪地里冻出一身病痛和伤。
对了，他师父来信说他不叫叶锦了。
“我……我家人给我写了信。”薛城还没说完，就被叶景抢了过去。
叶景上下翻着那信看了两遍，又盯着他的眼睛，想瞧出一点端疑来。
“看家里人写的信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你是新来的吧？别到处乱窜。”
说完把信还给他，薛城拿着讪讪笑了一下，叶景就转身离开。
那时候倒是不知道他改叫什么名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枫华谷一战打的惨烈，鲜血流成河，就没有停过，枫叶落在尸水中被腐蚀，横尸遍野一望无际，一眼看过去就是一处乱葬岗。
薛城没想到叶景也来了。
那一刻在战场上看到叶锦，他居然是帮师父的忙，提供藏剑山庄铸造的兵器，支援天策。
想想自己在雁门关，只有偶尔去太行山托同门请霸刀山庄的弟子帮忙修缮武器。
越是对比，越觉得自己跟叶锦差别越来越大，曾经还可以并肩站在长安城望着红墙玉瓦的阁楼，如今分道扬镳，他都快把自己忘了。
薛城跟着天策府的将士回府，一路上许多流民求着帮助，他也把自己的马给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骑。
????前面叶景也走在队伍里，白马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姑娘。
????薛城有点奇怪，开始来回在队伍里查看，发现了队伍里有不少都是将士的马背都驮着穿着同样红衣的女子。
????他觉得不对劲，然而却是最前头的流民发出惨叫，薛城一抬头，马背上的红衣女人一刀刺进马儿的屁股，受惊的战马抬脚踩死了好几个孩子 。
????“背叛者，第八律令！”
????糟糕！薛城惊叹不妙，身旁的红衣女人居然也是同样的招式，薛城拔出自己的□□，转向用刀背砍在马腿上，叫女人跌了下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叫人丝毫没有防备，直到天上下起箭雨，薛城来不及去找叶景的行踪，抓起身旁的盾牌抛了出去，挡下了部分袭击，护住了身边的灾民。
????此刻，枫华谷的枫叶再次被战火击落，枫叶落在血迹和尸体上，遮住那些流民和红衣女人的面容，薛城和天策将士抵挡住了这一次袭击，却叫一脸黑烟熏花的叶景认出来他不是天策府的身份。
????薛城转身看向叶景，后者笑着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欺骗而怒火中烧，心里回忆着他反应及时，救下流民的钦佩。
可下一秒，叶景提着剑刚要走过来，薛城刚要走向他，却见他身后出现了那个没有被他杀死的红衣女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红衣教徒一剑穿透少年的手臂。
??见叶景没死成，对方扯下面巾，死死盯着薛城，以秘术控制他的躯体，薛城口鼻中涌入一股香气，下一秒，他抬起手中的□□，刺进叶景身体。
我把叶锦杀了。
薛城恍惚之间又看到自己手掌留下来的血迹。
那刀穿透他的时候，是不甘心的。
为什么自己会被轻而易举的控制？薛城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当时怎会没有定下心神。从他见到那个女人开始，她每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种笑容，都让人寒颤。
直到她死，薛城才知道这个女人来自红衣教。
枫华谷，红衣教。
她的身体早已腐烂，那个为了红衣教跳动的心还炙热。
薛城回神时，叶景躺着没在怀里痛苦万分的面容似乎要把他撕碎，他才反应过来。
她不是来杀叶景的，是来杀自己的。
我不过是她手里的一颗棋子，借我的刀，杀掉我的心而已。
当他死了，她也就得逞了。
当真是好手段啊……
薛城回过神，揉了揉自己皱起来的眉头。
为什么时隔多年还是会被她影响，每日每夜做着噩梦，对他纠缠不清。
是了，是对叶景的愧疚，害怕身份暴露，对叶景的痴心妄想，对他的思念，成为她引导自己伤害叶景的理由。
然后呢？
听师兄从藏剑山庄带回来的坏消息时，自己竟然滚在苍云堡前哭的一塌糊涂。
原来当年送他去藏剑山庄，他染了疾，大病一场，伤了五脏六腑，那几日脑子烧的不清醒，伸手想要抓什么东西，流着眼泪，嘴里叫着：
“橙子……橙子！……带我回家！！回长安……回我们的家……”
薛城听罢，跪在雪地里，跪了一夜。
一路回想这些回到了广陵邑的家里，叶景和顾沫还没回来，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来人穿了一身黑衣，黑色长裙上绣了一朵牡丹，一头黑发束起，簪了一根银钗，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望着她，就像昆仑小遥峰上的一朵莲花，静谧中透露着一点寒霜里历练出的尖锐。
他仔仔细细瞧了那个人好多遍，才想起来她是谁。
是师兄提及的那个人，大理寺少卿的御史。
“不邀我上去喝杯茶吗？”女人手扶着帽子问他。
薛城下马，带着她上楼去，走到自己屋子里，女人坐在圆凳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望着远处，涂抹了丹蔻的手指敲着桌子，等着薛城给她倒茶。
还没有递到面前，御史摘下帽子，转过头来，看着他问：“你去思宵阁了？身上一股那里的轻浮味儿。”
“李无衣叫我留在这。”薛城答非所问。
“他自己都跑回苍云去了，没有时间管这里的事情。”她拿起茶盏，吹了吹，喝下一口冷茶。
“朝里最近没什么事，”她把茶杯捧在手里，望着薛城窗台上那只他喂养的小麻雀。“朝廷党政之争尚且还没有定论，丝毫不必担心，我和长歌门的师兄通过信，李俶中毒有些严重，暂时是李倓易容成他在外当事，有凌雪阁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雁门关的情况不棘手，三五日后我会找几个人去说一声，只是储存的火药爆炸就没事了，流言蜚语只有传言能止住。”
“还有，”她抬起头，把手里的茶往前一推，盯着薛城。
“当初枫华谷发生的事，你现下应该不在意了吧？”
薛城叹了口气，在她面前的椅子坐下来，看着她趴在桌子上，侧着脸看着外面的冬景。
“怎么可能忘呢？”薛城说道。
“你该放下了。”御史说道，抚摸着自己的脸，那没对着薛城的一面有一道伤疤，赫然在脸上许多年。
“时间长了，很多事情都随着埋没在黄土里死去的人口中流逝了，你也该放下了。”
薛城看着她的脸。
“那你呢？”薛城问道，“你放下他了吗？”
师兄曾经跟她的露水夫妻，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般。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女人没说话，爱惜地抚摸了一把她的鬓角，打量了薛城一眼，笑了一下。
“照顾好你的小叶锦。”
其实说那么多，大家都知道。
有一些伤疤会一直刻在心里，深入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