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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孙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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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冰封迷宫那遭之后,时祺和郝既明之间那层窗户纸,虽然没彻底捅破,但也差不多成了个筛子,四处漏风。
第二天早上,时祺踩着点儿进办公室,桌上果然没有出现豆汁儿焦圈儿那对儿生化武器。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杏仁茶和两个刚出炉的糖油饼。旁边照例压着张字条,郝既明那笔破字写得龙飞凤舞:
「怕某位勇士寒气入肺,特供润肺甜品,感恩戴德吧您。」
时祺拿起字条看了看,嘴角无意识地弯了一下,把字条跟之前那几张收到了一起。他坐下,舀了一勺杏仁茶送进嘴里,温润香甜,确实比炒肝包子那咸乎乎的路数对他胃口。
手机震了,郝既明消息跟长了眼睛似的追过来:「甜品还合口吗时总?」
时祺回:「能量过剩,你是想让我横向发展?」
郝既明:「哪能啊,我这不是怕你体力不支,影响后续发挥嘛。」
时祺:「滚蛋。」
贫归贫,正事儿也没耽误。
张建国那边很快来了消息,拿着那个U盘去找了学校。学校一开始还推诿,但时祺让老周以公司名义发了封措辞严谨的律师函过去,施加压力。那边立刻软了,表示会“严肃调查”。
没两天,结果出来,果然是那个学习委员李浩拿的钱,U盘里存着他偷拍隔壁班女生的照片,不小心掉在了现场。
真相大白,张雅恢复了名誉,人也慢慢开朗起来。张建国夫妇特意送来一面锦旗,红彤彤的布上写着“匡扶正义,恩同再造”,非要挂在时祺办公室,被时祺黑着脸坚决拒绝了,最后只好挂在郝既明咨询室那面已经快没地方的墙上。
这事儿算暂告一段落,但新的案子又找上门来。
这次是个更棘手的——网络暴力。
来访者是个叫孙薇的女孩,才十六岁,原本是个小有名气的coser,因为一次漫展上的表演视频被恶意剪辑,配上扭曲的解说,在网上疯传,被扣上了“卖肉”、“博出位”的帽子,遭受了海量的网络暴力。女孩不敢出门,不敢上网,整个人濒临崩溃,甚至有自残倾向。
孙薇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恶意,完全不知所措,经人介绍找到了郝既明。
咨询室里,孙薇缩在沙发角落,戴着厚厚的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惊恐又麻木的眼睛。她母亲在旁边不停地抹眼泪,父亲则愁容满面。
郝既明用尽了温和引导的办法,女孩却像只受惊的兔子,任何触碰她内心世界的尝试,都会引起她剧烈的颤抖和回避。
“她的心防比小雅那种冰封更复杂,”一次咨询间隙,郝既明对时祺说,“不是单纯的封闭,而是充满了攻击性和不信任。像是个……布满了陷阱和荆棘的堡垒,任何靠近都会被刺伤。”
时祺看着监控屏幕里那个蜷缩的身影,皱了皱眉。网络暴力这玩意儿,他太熟了,处理过不少明星网红的类似危机,但落到一个十几岁孩子身上,显得格外残忍。
“舆论层面,我可以想办法压热度,删帖,找渠道澄清。”时祺说,“但她心里这关,得靠您。”
“光靠引导太难了,”郝既明揉着额角,“她拒绝沟通,堡垒的大门焊死了。而且我怀疑,她的迷宫里,可能充斥着那些网络恶评的具象化怪物。”
“那就进去,把那些怪物揪出来,一个个掐死。”时祺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晚上吃什么。
郝既明乐了:“时总威武。不过这次情况不一样,那些‘怪物’是源源不断的,只要外面的暴力不停止,迷宫里的怪物就会不断重生。我们得找到她内心最核心的、对自我的认知锚点,把它加固,才能抵抗外界的侵蚀。”
“说人话。”
“就是得让她自己相信自己,喜欢自己。”郝既明看着他,“这需要点时间,也可能……需要点非常手段。”
两人正头碰头商量着,时祺的手机响了,是他一个专做舆情监控的哥们儿打来的。
"祺哥,您让我盯的那个孙薇的案子,有蹊跷。背后有水军痕迹,不像普通网友自发行为。"电话那头声音压得低,"瞧着像是对家公司在下黑手。"
时祺眼神倏地冷了:"哪家?"
"还在跟,对方手脚干净得很,八成是老油条。"
挂了电话,时祺把情况三言两语跟郝既明说了。郝既明正在白板上画迷宫草图,闻言把马克笔往桌上一撂,笔杆子在桌上滚了半圈。
"商业竞争?至于把个孩子往死里整?"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这行当就这德性,为点儿流量脸都不要了。"时祺扯了扯嘴角,"光治心病不够,得把外边放暗箭的揪出来。"
接下来几天,俩人分工明确。时祺动用人脉查幕后黑手,布控舆论反击;郝既明则继续叩击孙薇紧闭的心门,虽然每次只能推进分毫。
这天晚上,工作室又亮灯到深夜。时祺对着满屏数据揉太阳穴,郝既明在白板上勾勒孙薇可能的心象迷宫——
那是一座被扭曲文字和狰狞怪物围困的城堡,每块砖都刻着恶毒的诅咒。
"差不多了。"时祺往后靠在椅背上,眼底带着血丝,"基本能确定是'星梦传媒'搞的鬼。他们旗下有个coser风格跟孙薇撞型,想踩着人往上爬。证据链齐了,明儿就能收网。"
郝既明放下马克笔走到他身后,手掌很自然地搭上他肩膀,指尖抵着紧绷的颈肌轻轻揉按。"辛苦时总了。"
那力道恰到好处,时祺脊背僵了一瞬,随即在那温热的掌心里慢慢松弛下来。他没躲,也没吭声,只从喉咙里逸出声几不可闻的喟叹。
"明天我打算再进孙薇的迷宫试试。"郝既明的声音贴着他耳后响起,带着温热的吐息,"您那边一动,网上风向肯定要变,说不定能里应外合撕道口子。"
"嗯。"时祺应得含糊,感觉那揉按的指节偶尔擦过后颈的皮肤,像羽毛搔过心尖。
第二天上午九点整,时祺在指挥中心冷着脸下令,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利落敲下指令:"放料,往死里打,一个都别放过。"
老周立即执行,三分钟后激动汇报:"祺哥,舆论开始转向!咱们放的实锤太硬了,'星梦传媒'买的水军根本控不住评!"
时祺指尖夹着烟,眯眼盯着数据屏,烟雾让他过于锐利的眉眼柔和了几分:"让法务把律师函同步发出去,我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明白!"
时祺拿起手机,手指飞快地敲了三个字:「开工了。」
那边回得飞快:「瞅见了!迷宫里头那些妖魔鬼怪开始抱头鼠窜了。时总牛逼啊,这舆论刀子递得,稳准狠。」
时祺唇角一勾:「知道就好。专心干活,别分心。」
郝既明:「得令,不过说真的,您这操作帅得我差点分心。等完事儿必须好好犒劳您。」
时祺:「犒劳?先把您这月的咨询费结清再说。」
郝既明:「结,连人带钱都给你,够不够?」
时祺看着屏幕轻笑,把手机往桌上一扣,继续指挥战场。
中午十二点多,郝既明的消息弹出来:
「搞定收工,镜子擦得锃亮,那些污糟玩意儿全清干净了。时总,验收一下?」
下面附了一张孙薇的新画——
画面上,女孩站在破碎的屏幕残骸中,手中高举一面清澈的落地镜。镜子里是她扮演过的最受认可的古风角色,眼神清亮坚定。镜框周围缠绕着嫩绿藤蔓,开着白色小花。
时祺仔细放大画面看了每个细节,修长的手指轻点回复:「勉强及格吧,没给我丢面儿。」
郝既明:「就勉强及格?我这都快累虚脱了,需要时总给充充电。」
时祺:「怎么充?」
郝既明:「比如赏脸吃个饭?楼下淮扬菜,位子都给您备好了。」
时祺:「您请客。」
郝既明:「那必须的,感谢时总带我飞。」
餐馆雅间里,郝既明已经点好菜。时祺推门而入,黑色大衣衣角带风。
"辛苦我们时总了。"郝既明起身,很自然地接过他的大衣挂好,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今天这仗打得真漂亮。"
时祺解开西装扣子坐下,长腿在桌下故意碰了碰郝既明的:"少来这套虚的。孙薇后续怎么安排?"
"得做长期心理建设,不过最难的坎儿算迈过去了。"郝既明说着,舀了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递过去,暖黄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流转。
时祺接过汤碗,指尖似有若无地擦过对方的手腕,带起一阵微妙的触感:"麻烦什么?"他挑眉,那颗标志性的尖虎牙在唇间若隐若现,"有我在,还能让那帮人得逞?"
郝既明被他这带着挑衅的亲昵搅得心头一颤,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是是是,时总最厉害。"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低,"那以后这种配合多来点?"
"看您表现。"时祺慢条斯理地吹着汤勺里的热气,眼尾微挑,"下次收费翻倍。"
"成啊,"郝既明凑得更近,近到能看清对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把我赔给您都行。"
时祺轻笑出声,伸手用指节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想得美。您值这个价吗?"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两人都怔了怔。
郝既明顺势握住那只手,指腹在他虎口的旧疤上轻轻摩挲:"那您开个价?"
这顿饭吃得格外慢。等他们走出餐馆,夕阳已经将青砖灰瓦染成暖金色。时祺黑色大衣的衣摆在秋风里轻轻摆动,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一阵凉风掠过,时祺还没来得及动作,郝既明已经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揣进自己温暖的大衣口袋里。
"明天去郊区取证多穿点。"郝既明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疼惜。
"您的心真是操稀碎。"时祺反手扣住他的手指,力道不轻不重,"明天访谈结束直接过来?"
"嗯,完事儿就去接您。"郝既明侧头看他,夕阳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层金边,"带您去吃灶台鱼,给您暖暖。"
"您是想去接我,还是馋鱼了?"时祺抬眼,在暮色里格外动人。
"主要是想见您,"郝既明凑近他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顺便把您喂饱。"
时祺轻笑,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这个动作让他整个人几乎靠在郝既明身侧:"行啊,要是让我等久了……"他故意顿了顿,指尖在郝既明肩头轻轻一点,"等着瞧吧。"
"放心,"郝既明顺势搂住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见您,我什么时候敢迟到?"
时祺满意地点头,手指在他腰间轻轻划过:"这还差不多。"
两人并肩走在暮色渐深的胡同里,身影紧密相依。郝既明低头看着时祺被晚风吹起的发梢,忍不住伸手替他整理。时祺难得温顺地任他动作,只在对方指尖擦过耳际时微微颤了颤。
"冷?"郝既明立刻察觉。
"有点。"时祺往他身边靠了靠。
这个细微的依赖让郝既明心头一暖,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们就这样慢悠悠地走着,不时交换几句带着笑意的斗嘴,低语声融在渐起的晚风里,像极了这座城市最温柔的注脚。
走到转角处,时祺突然停下脚步,借着渐浓的夜色,飞快地在郝既明脸颊亲了一下。
"定金。"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耳根却悄悄红了。
郝既明愣了一瞬,随即低笑着追上去,重新握住他的手:
"那我要多付几倍定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