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七 章 ...
-
第七章、第七天
我醒来时，躺在ICU中，满身绷带，抬不起手，喉咙赫赫发不出声音。我在覃宁实习的那家医院中，她站在主治医师的身后，用眼神安抚我不要惊慌。
我料到最糟糕的结果。而事实也确实没有什么差别。覃宁垂着眼告诉我，只有我一人活下来。
那几天我躺在病房中，心情很低落。期间一直没有见到叶衾，覃宁告诉我，他正在料理后事。
我等着他来。
我想和他说许多事。即使发不出声音，可他的耐心一向都很好，我同他一点一点比划，他总会看得懂。
我将事情想得很顺利。终于有一日我醒来时，在床边看到他。
我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却被他轻轻拂开。他的眼神很冷淡，看着我有如陌生人。
他说：“你一直都很想要嫁给我，是不是？”
我望着他，觉得哪里不对。直觉想要摇头，可他提出的这个提议，明明很诱人。
我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我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我怎么会不想嫁给他。
他看看我，又笑了笑：“等你出院，我们结婚。我履行这个承诺，就如你所愿。”
他一定误会了什么。可我想，以后还有大把时间，总有机会弄明白个中缘由，再一一向他解释清楚。我没有拒绝他的提议，等着他带我去登记的那一天。那一日我的伤势还未痊愈，手腕哆嗦写不清楚字，他的手绕过我后背，如同小时候教我写字那样，握住我的右手，一笔一划写下我的名字。
我们已经许久没有离得这么近。近到可以看清楚他的睫毛，鼻梁，和微微抿起的嘴唇。身上仿佛有微微香水气息。我有些心猿意马，无暇顾及签名，满心想要去亲他，可还未挨近又想到自己如今容貌全毁的模样，又有些瑟缩。
我想，未来的日子那么久。我总可以修复好我的面孔，即使无法再发出声音，手腕腕力也大不如以前，可等我重新能够写字，我总可以告诉他我喜欢他，不会让他失望。
可我最终没有等到。
那一日后，到我去世当天，除去结婚那一日，我再也没有机会遇到他。不管我以何种方式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都没有回应。
我终于知道叶衾许诺婚姻的真正意义。他只是要同我报复。可我想不通哪里出了问题。没有人肯告诉我答案。房子中都是他亲手安排的保镖，他们冷漠寡言，不予任何回应。他说如我所愿，可我没有想到，这是一座牢笼。
叶衾约了风水先生，他正在回去别墅的路上。秘书已经将所有后事都妥帖处理好，一边向叶衾报告，一边将一沓资料放到他手上。
我的病历包含在里面。他翻得漫不经心。三年来我所有的病情记录都在这里，他随手翻了两页，停留在一张三年前指纹比对的CT图上。
他看了一会儿，随手合上。闭了眼假寐。
我望着天边大团大团的云朵。这是我的最后一日，天气很好。再过两三个小时，我的灵魂即将散尽。
我伸手抓住叶衾的衣角。他不会察觉。大概他也不会记得，小时候他从超市抱着一堆我的零食出来，经常用这样的方式牵我回家。他总是对我很好。
两个小时后，叶衾回了我曾经住了三年的别墅。
杨姨已将我的遗物整理进几个箱子里，他来的时候她正将她们拖到院子中。杨姨唤他少爷，他嗯了一声，抬腿要走，有风轻轻吹过，最上面的一张纸飘荡到他脚下。
他弯腰捡起来，递给杨姨的时候随意扫了一眼。下一刻却仿佛受了极大震动。
他要过秘书手中的病历本，急急翻到指纹比对的那一页。他的手微微颤抖，整张脸变得惨白。
那张纸上记的是我与妹妹七年前的盟约。彼时我们互相签下名字，又在名字上按下指印，庄重得以为我们都可以遵守。
那时妹妹还顺口说，姐，你的指纹上有个螺旋，好圆。我的没有哎。
那时覃宁说，我们的盟约违约成本等于零，我们未必能遵守。她又说，如果她有了心上人，她一定会好好把握。
妹妹签下盟约，但她没能做到。我以为覃宁只是口头一说，她却真的为之努力。
此前我从不知道覃宁的心上人会是叶衾。
我叫乔姝。我的妹妹比我晚出生几分钟，她的名字叫乔岑。
发生大火的那一天，我穿的是妹妹的外套。那场大火后，覃宁将我和妹妹的指纹比对调换，告诉所有人，死的是乔姝，我是妹妹乔岑。她又说，为了怕我触景伤情，尽量不要在我面前提起我或者姐姐的名字。
我婚后住进别墅不久，覃宁前来探望。那时杨姨失口叫了我一声乔岑。我以为她只是一时口误。我没有想到事后覃宁给我安上轻微精神疾病的帽子，劝杨姨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乔家姐妹的名字。
从此杨姨只叫我乔小姐。
后来，叶衾将办公地点搬去外地。不久之后，覃宁毕业，她同我说，她可以直接转为医院正式员工，只是要被调离本地。
从此我生前再也没有见到覃宁。她将这一切隐瞒得很好。从上到下，所有人都不知道。直到两个月前，我因突然昏倒再次被送进医院，才从两名小护士的闲聊中得知，覃宁是主动请调，只是为了离她喜欢的人更近一些。
她曾经同我说，她会好好把握，我没有在意。
我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想来，这是我停留在叶衾身边的最后一刻。
隐约看到他摇摇欲坠，仿佛被抽空力气。秘书眼尖地扶住他。他突然捂住脸，有水泽顺着眼角大颗大颗地淌下来。
我从未看到过他流泪。我不想看到他这样。
我宁愿他永远都不知道这个真相。
其实还有许多话想同他说。想最后叫他一声哥哥。最后说一句我喜欢你。我永远不会怪你。
可他不能再听到了。
我亲爱的哥哥，如果还有来世，请一定要记得，有个小女孩，喜欢抓住你的衣角，她的眼里有你的影子。
她永远都喜欢你。
——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七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