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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七章 ...

  •   “这是什么,不会写着你的生辰八字吧?”
      秭山笑了:“这是我的住址。如果你想见我,我又不在这里,你可以按照这上面的指点来找我。”
      骊蛟并未当场打开这张纸,此后六年中她也不曾拆开看过。骊蛟曾经日夜思念秭山,渴望立刻见到他,但是她想,思念也是一种幸福,她不会急不可待的逃出家门去找他,因为她相信,他很快就会来看望自己。骊蛟甚至没有出于好奇去窥探纸中的秘密,她当然很想知道秭山住在哪里,可是她想,既然他不曾主动提起,只说明这件事无关紧要。她希望自己永远不必阅读这张纸。
      非平却不知道,他耗费半年时间和精力去探寻,他宁可付出千两黄金为代价去换取的信息,原来自始至终都好好的收藏在小妹妹身边。
      骊蛟和秭山再次分别,彼此心中都新添了依依不舍的情怀,却也增加了勇气和智慧。他们悄悄约定下次见面的日期,将漫长的思念化为持久的希望。

      秭山走了,骊蛟重新投入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她感觉自己度过了一个轻松,愉快的假期。
      在北方开辟新疆土的工程已经全面展开,新一轮渔季和狩猎季即将来临,每一件事都需要制定目标、计划,安排人力、物力,实时监督进程,非平忙得几乎无暇喘息。好不容易赶上某个难得的下午,非平手头没有必须立刻处理的要紧事,他打算趁机好好歇口气,没想到偏偏又跑来一位没有眼色的客人。
      绿香是非平的姨表妹,她比骊蛟小半岁。这个女孩从小到大,一怕吃苦,二怕冷清。绿香天生贪玩好动,无论是文武本领还是针线手艺,只要得费苦功夫,她一概不乐意踏踏实实学一学。幸亏绿香脑瓜不笨,又受父母兄姊煞费苦心督促,她总算没长成一无是处的蠢丫头。
      绿香家以采药为业,她自幼耳濡目染,对身边一切草木的习性和功用无不了如指掌。这是她唯一一样值得一提的特长,不过绿香对此从不在意。
      绿香热情大胆,百无禁忌,她对待什么人都不生分,她碰见什么事都不发憷,她想到什么话都敢说出口。刚认识绿香的人难免会对她直白、鲁莽的做派心存顾虑,然而与她相处久了,他们就能渐渐看出,其实她胸怀宽容,心无恶意。即使她常常一针见血的刺中他人要害,可是她心里从不为任何人斤斤计较,耿耿于怀,而且她也从不介意别人如何对待她。因此,绿香身边有许多很喜欢和她来往的伙伴。
      绿香的家人从来没指望她能帮忙分担家事,所以,在这个人人各守其职的忙碌季节里,她依然有兴致悠哉游哉的晃到亲戚家来寻找热闹。绿香先把虞府内跟自己沾亲的,不沾亲的熟人逛了一圈,然后又兴冲冲奔着非平来了。
      烟织坐在外厅削水果,绿香一进门便笑盈盈走过去,搂着她的肩头,甜丝丝的叫“嫂子”。反正自从绿香第一眼看见烟织起,就一直把她当成和自己在一起住了十几年的老亲戚。
      非平和衣躺在里屋闭目养神,他听见绿香跟烟织亲亲热热聊起家常话,就没理她,因为他知道这个女孩从来都没有正经事。
      绿香东拉西扯了一会儿,忽然道:“哎呀,我把那盆墨兰落在大表姐屋里了。她说总不开花,叫我拿回去帮她养养。嫂子,你去帮我取过来好不好?”
      非平立刻睁开眼睛,翻身跳下床,一边向外屋走,一边埋怨:“哎,你有腿有脚,不会自己去吗,干嘛要支使别人。”
      “她那里有小孩子,又哭又闹,吵死了。我好不容易跑出来,才不想再回去呢。”
      “哼,还好意思嫌弃人家。你小时候嚎得比谁都响,到现在也闲不住嘴,连睡觉都说梦话。”
      绿香冲非平做了个鬼脸:“反正你们这里也快有小孩子了,到时候让你好好遭遭罪,烦死你!”
      非平一愣,烟织昨天才见过医生,他只将夫人有喜的消息告诉母亲。他想,自己近日原本就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在家陪妻子,这件事一传开,免不了会不停的有人来道喜,探望,虽然都是好意,可是恐怕烟织因此增添劳累。所以非平和母亲商量好,先不叫旁人知道,只让烟织静静调养。他没想到绿香会打探出这个秘密。
      “你都知道,还让你嫂子给你跑腿!”非平没好气的责备绿香。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应该多多走动嘛。要是一直坐在屋里,小孩子一生下来就会生病。”
      “强词夺理,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嘻嘻,反正比你懂得多。”绿香笑眯眯的拿起刚削好的苹果:“嫂子,这个还是你家种的吧,我最喜欢了,多给我几个。”
      “还要吃‘几个’?看你不吃坏肚子。”非平转向继续帮绿香削苹果的烟织:“随便找个人去把她那个破玩意拿来就算了。”
      “哎,那可不行!这盆墨兰是大表姐的心头肉,姐夫特意从南方弄回来送给她。万一被哪个笨手笨脚的下人弄坏了,她还不得心疼死啊。”
      非平不理绿香:“烟织,你好好歇着,哪也别去,用不着伺候这个小姑奶奶。”
      绿香忽然凑到非平近前,神秘兮兮的说:“喂,我可是为你好。其实我今天来,专门找你请教一个问题。”
      “真新鲜,你也会说‘请教’两个字。谁不知道你一直不学无术,你能有什么好问的。”
      其实绿香还不至于不通文墨,不过她的好玩懒学远近闻名,她毫不介意别人拿这个弱点嘲笑自己,因为她本来就不认为学那么多本事有什么用。
      绿香慢条斯理的说:“我可不问书上写的东西,我要向你讨教实际经验。”
      非平不明所以。
      绿香高高兴兴的继续说:“大表哥,你教教我,怎么才能勾引男人呢?”
      非平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死丫头,老大不小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就是因为我已经长大了,所以才应该开始考虑现实问题。我娘和我姐姐都不肯告诉我,你呢,虽然没有勾引别人的经验,但是谁都知道你有很多被勾引的经验嘛,所以你来教我最合适不过。”看见非平一脸紧张的表情,绿香不慌不忙的说:“是你自己非要嫂子站在这里一起听,别怪我。”
      烟织忍着笑容,把一盘削好的苹果摆在绿香面前。其实她并不在意听人提起非平以往的风流行径,不过她看得出来,绿香今天有心事要向兄长吐露,所以她进屋去整了整衣妆,便要离开。
      非平连忙叫住妻子:“烟织,你别去了,一会儿我去给她拿。”
      “我和丽婷说好去找她,这件事你可帮不了我。”烟织露出顽皮的笑容。
      绿香抱着啃了一半的苹果:“放心,那盆花一点也不重。就是因为盆太小,根伸不开,所以才不开花。嫂子你慢点走,不会有危险。”
      非平无可奈何的望着烟织走出房门,然后更加无可奈何的盯着绿香。他知道眼前这个丫头和骊蛟大不相同,苦口婆心,良言相劝对于她完全没用,骊蛟只是嘴上不服,心里却明镜似的,可是绿香从嘴到心都不把大多数人认同的道理认真看待。非平只能先摸清她的鬼主意再说。
      “说吧,谁家孩子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就是上个月在你们家做客那位周公子。”
      非平心里“咯噔”一下,一半为了骊蛟,一半却气愤这些好端端的小姑娘全都鬼迷心窍,怎么偏偏认准那么一个……那么一个……实在很容易讨得女孩欢心的男子……
      非平理顺呼吸,端正神态,严肃的问:“你认识他?”
      “去年在梁家拜寿的时候,铭岳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骊蛟又带他到我家去过两次,我们家都见过他。”
      除了骊蛟之外,和铭岳最“熟”的就是绿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耐心体贴,善解人意,而是因为她从没意识到铭岳和别人有何不同。正如绿香对待任何人那样,她对铭岳始终热情洋溢,直言直语,她完全不在乎他是否窘得耳根发红,口齿结巴。铭岳暗地里很怕绿香,远胜于他害怕其他陌生人,可是在绿香无所顾忌的“强迫”下,两个人倒还能聊上半天。
      非平不由得叹了口气,再一次问出同样一个问题:“你看上他什么了?”
      绿香却不以为然:“看人又不是相马,怎么能一条一条说清楚?”
      “你总共就见过他两三次,还是一年前的事,就这么一直惦记到现在?”
      “其实以前,我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直到这次听说他又到你们家来,我仔细回想一下,才发现这一年里,我再没遇见更喜欢的人,就是这一辈子,也没有谁能像他那样让我觉得高兴。”
      “没心没肺!难道我们这些陪了你十几年的亲戚朋友,还比不过一个只跟你说过几句话的外人?”
      绿香难得显出端庄的神情:“不一样。你们当然对我很好,可是女孩长大之后,看人的态度会发生改变嘛。至少,周公子就不会像你这样,总是嘲笑我不读书,没本事,虽然我知道他自己读过很多书,他的本事也很大。从铭岳那儿,我只听说他的名字,后来在我家,我带他去花圃,我觉得好像已经和他相识很多年了,他不但很了解我的花,也很了解我这个人呢。他对我说的话虽然不是甜言蜜语,可是我听了,觉得心里很舒服。”绿香皱着眉盯着非平:“才不像你,总要凶巴巴的教训我。”
      非平心中一动,原来绿香并不像别人以为那样,只是一个大大咧咧,不管不顾的莽撞丫头,只是很少有人去了解她心底更细腻的想法。可是非平实在很反感这些女孩非要拿秭山和自己相提并论,他冷淡的说:“教训你是因为关心你。周秭山和你萍水相逢,他不过做做表面文章而已,又不会当真把你放在心上。你为他动心,有了烦恼,还不是找我帮忙?”
      绿香不言语了。她知道骊蛟最听非平的话,所以每个人都夸骊蛟懂事,能干,有出息,绿香当然希望自己也能像骊蛟那样倍受夸赞,可是非平让骊蛟做那些事……实在太苛刻了,绿香可吃不了那份苦,所以对于非平的好意“教训”,她捂着耳朵躲还来不及呢。
      绿香的小心眼转了转,忽然坚定的说:“我明白,你妒忌周公子!你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举世无双,可是你最喜欢夸夸其谈,指手画脚,真想不通怎么还有那么多女人心甘情愿勾引你,难道她们都喜欢听你训话吗?要是周公子在咱们这早生十年,怎么也轮不到你在女人堆里吃香!反正我宁可要他,也不要你,只有嫂子那样宽宏大量的老实人才能忍受你一辈子!”
      非平脸色一沉,心里琢磨,骊蛟只说我“阴沉”,可是听听绿香用了多少字眼?我对女孩说甜言蜜语那会儿,你还不会说话呢!可是男人一辈子,怎么可能永远对女孩说甜言蜜语?在我心里,怎么可能只惦记情人?如果没有我含辛茹苦的“指手画脚”,你们这些不愁衣食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思念心上人?那个周秭山,除了长得好看,说话好听之外,他能负担起多少责任?非平感慨万分,这些小女孩现在还体会不到这些道理,因为她们太年轻。
      非平稳住心绪,平静的问:“好吧,你看中周秭山了,可是他现在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想怎么办?”
      “前些日子我就想过来,可是又不知道见了他说什么,等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他又走了。不过我相信他还会再来,因为这次铭岳不在,他就直接到你们这儿,说明他是你家的朋友呀。听说不全是你主动追求女孩呢,所以我特意来请教你,那些勾引你的女人都是怎么做的?什么样的女人最惹你动心?我可以早早学会,多多练习,等他下次来的时候,我就去向他表达我的心意。”
      非平神色凝重的看着绿香,过了好久,才道:“绿香,你要明白,所有那些女人,她们现在都不在我身边,我娶的是你嫂子。”
      绿香俏脸一黯,她眨了眨眼睛,轻轻说:“我想过,可是我愿意。”
      非平顿时火冒三丈,想不到这个丫头受的毒害竟然比骊蛟还严重,她的心思都歪到什么地方去了!非平并不鄙夷那些只与男人短暂风流的女子,可是他怎么也不想看着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姐妹身上。
      非平声色俱厉的呵斥道:“别想那些没用的!回家好好学学针线比什么都强!要不然就算你嫁了人,也会被婆家撵回来!”
      “我才不嫁那种只拿我当不要钱的裁缝的男人。我告诉过周公子我从来不做针线,他就没有瞧不起我。是你自己没眼光!”
      “无论如何,你‘请教’的问题,我不能回答。把你教坏了,我没法向你父母交待!”
      “小气鬼!小气鬼!小气鬼!你嫌我跟你不够亲,要是骊蛟来问你,你肯定会告诉她!”
      非平一愣:“那也不会。如果害了骊蛟,我更没脸见四叔四婶。”可是他却忽然对绿香心生怜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确偏心,他可以为骊蛟做任何事,可他只能拿众所公认的道理打发绿香,而且他也明白,无论自己“传授”给绿香何等“手段”和“秘诀”,她都无法利用它们赢得秭山。非平只有和颜悦色的劝导:“绿香,你和周秭山交往不多,你对他的好感大半来自你自己的想象和希望,等你更了解他之后,也许你会发现这个人并不像你认为的那么……那么适合你。其实,你身边这些人虽然有时候喜欢和你开玩笑,但是他们并不是真心对你不满,你别太往心里去,和他们在一起,你一样可以过得很快乐。”
      没想到绿香居然痛痛快快的点头道:“对,你说得没错!”说完,她立刻起身。
      非平吃了一惊:“你去哪儿?”
      “我去找骊蛟,她和周公子最熟,我可以向她打听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然后再决定他值不值得我勾引。如果骊蛟对他也有兴趣的话,我俩可以一起商量怎么才能把他弄到手!”
      非平心头一震,他想说“别去”,可是他没有理由不许绿香找骊蛟谈论秭山,正如他没有权利阻止秭山与除了骊蛟和绿香以外的其他姑娘来往。如果绿香和骊蛟之中必然有一个女孩为秭山伤心,非平希望那个人不是骊蛟,所以他更加心疼绿香,反而无话可说。
      “不用大惊小怪,你以为就没有姑娘在背后议论你,互相交流勾引你的经验吗?”
      非平轻轻摇摇头,这些小女孩总以为自己已经懂得多少道理,那就让她们自己去解决自己的心事吧,反正她们总得慢慢长大,无论是绿香还是骊蛟。
      “我走啦!替我谢谢嫂子,随便找个丫头把花盆送到骊蛟那儿就行。你要行行好,就直接送回我家吧,我一个人来的,谁想到要搬那个东西。”绿香顺手抄起一个苹果,一边啃,一边兴致勃勃往外走。
      想起烟织,非平连忙叫住绿香:“绿香,你嫂子有喜的事,先别到处说。”
      “怎么不能说?难道不是你的吗?”
      “死丫头,真是欠揍!”
      非平气得扬起手,绿香嘻嘻哈哈跑了。

      绿香离开不久,烟织就回来了,丽婷特意派了一名仆妇跟着,烟织手里捧着一叠纸。非平赶紧找人把这盆净添麻烦的兰花送走了事,烟织又吩咐他们把自己娘家送来的苹果多挑一些个头大,气味香甜的一并送到绿香家去。
      忙活完这些琐事,非平更烦更累,他一头倒回床上去。烟织就在非平身旁铺开自己带回来那些纸片。
      非平好奇的看了一眼,全都是小衣服小裤子的图样,他笑着说:“你神神秘秘去找丽婷,原来就为这个。”
      “是啊,从今天起,我还要经常去向她请教呢。”
      非平忽然想起绿香的话,便道:“这些东西,请人做现成的就行了,你别累着。”
      烟织大为惊讶:“那怎么行!”她连忙把这些纸样叠好,小心翼翼收进柜子,好像生怕非平就要把它们抢走:“你的衣服多,讲究也多,我一个人做不下来,可是小孩子的衣服,我一定要亲手做,别人手里做出来的东西,他穿着怎么会合身呢?”
      瞧见烟织如此郑重的神态,非平忍不住逗她:“干嘛要那么麻烦做衣服?随便找个被子一裹,冻不死就行。”
      烟织盯着非平,满面怪罪之意,虽然她知道这是个玩笑,可是她不许他随意戏谑这样庄严的话题。
      非平想起母亲说,自从丽婷生下女儿之后,虽然一日三餐都有上等补品供着,从早到晚都有人寸步不离伺候着,可她还是把自己折腾得身心憔悴。夫人原想让烟织劝劝丽婷,对新生的小孩子不用时时刻刻紧张不安,更不必每件事都要亲自去做,可是看烟织这阵势,她自己已经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紧张了。非平又想起绿香深恶痛绝的埋怨小孩子吵嚷哭闹,他想,不怪我没法理解骊蛟和绿香的心思,也不怪她们不肯听我的话,只是因为……
      “烟织,我是不是真的面目阴沉,是不是真的很喜欢夸夸其谈,指手画脚?让你忍受我一辈子,是不是很委屈你?”
      “啊?”烟织奇怪的望着非平,不明白他为何忽出此言。
      “我是不是已经太老了?老得只能被人嫌弃迂腐、古板、乏味?”
      烟织忍俊不禁,她想到非平一定是为弟弟妹妹的事烦恼,便笑着说:“要是十年前的我看见现在的你,我肯定会嫌弃你。不过,少年少女花前月下,谈情说爱,我这个老太婆只能陪你这个老头子相依为命。你看,我已经连一个花盆都抬不动了。”
      非平哈哈大笑,他将近而立,正当男人建功立业的鼎盛华年,烟织虽然不再是满怀浪漫的少女,可是非平越来越体会到,在这样为人妻母的妇女身上,才更能体现出女人最美妙的风韵和魅力。人生每一个阶段,都有属于自己的乐趣和意义,至于那些自以为是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就任他们自作主张去吧,反正他们迟早也要变成遭人嫌弃的“老头子”和“老太婆”。非平真的下定决心以后尽量不再插手骊蛟的私事,他觉得轻松多了。
      非平让烟织坐到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告诉我,十年前,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烟织顽皮的笑着反问:“你先说,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骊蛟的书桌上堆满了关于兴建村镇的资料,这些资料都是她自己去二哥那里抄回来的。虽然骊蛟还没有资格参与计划,可是她一直密切关注这项工程,她不但想了解每一步骤中的每一细节,她更想弄明白父辈和兄长们怎样做出每一个决策。
      骊蛟一直聚精会神的揣摩资料,她没有觉察绿香已经蹑手蹑脚溜进书房。绿香猛然抽走骊蛟手里的账册,骊蛟吓了一跳。
      绿香只向翻开那页扫了一眼,就随手将册子扔回桌上,她皱着鼻子埋怨道:“大表哥又逼你看这种东西呀,简直惨无人道!”
      骊蛟起身绕过书桌,她挽起绿香的手,笑着说:“这次是我自己要看,大哥还不知道呢。咱们去北屋,比这里凉快。”
      骊蛟和绿香处得不错,因为两个人同样性情爽朗,都爱热闹。骊蛟热衷于试制新颖独特的脂粉油膏,她时常向绿香请教各种花草的特性。虽然绿香自己对这些涂涂抹抹的东西并不看重,不过她的一技之长难得遇到用武之地,所以她每次都竭尽全力的帮助骊蛟。
      进了卧室,骊蛟去倒茶,绿香就漫无目的的满屋转悠。她一边把各处摆放的大小物件挨个捡起来摸一摸玩一玩,一边信口问道:“周公子什么时候再来你们家?”
      骊蛟一愣,她和秭山只在私下相约再会,可她转念一想,别人都把秭山当成虞家的熟客,这么问也不唐突。她犹豫片刻,便含糊应道:“大概明年春天吧。”
      绿香并没详细打听具体日期,她自顾自的盘算道:“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她转身拉着骊蛟并肩坐在床沿上:“骊蛟,你好好给我讲讲,周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骊蛟的心思玲珑剔透,同为青春少女,她怎会猜不透绿香的来意。骊蛟心底微微泛起涟漪,她低下头沉吟不语。
      绿香以为自己问得太宽泛,让骊蛟无从讲起,她便提示道:“比如他家住哪里?父母怎么样?有没有兄弟姐妹?”
      “这些……我不知道。”
      “难道这还是秘密,他不肯告诉你?”
      骊蛟轻轻摇头:“我没问过,我觉得不重要。”
      “对,对,是没什么大不了,还是本人更要紧。”虽然绿香不在乎门第家世,不过她认为,向自己看重的人交待自己的出身来历,表示尊重和信任对方,若像秭山和骊蛟这样彼此不闻不问,大概二人的交情不算亲近。“那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哪方面都行,我都喜欢听。”
      绿香并不成心窥探隐私,散布流言,很多话从她耳朵进,嘴巴出,甚至来不及在她心里歇歇脚。她总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她自己一样从来就没有秘密,她随时随地毫无顾忌的谈论别人,她也不在乎别人当面或者背后谈论她。
      其实,骊蛟和秭山并无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在一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都不怕被任何人知道。骊蛟愿意独自品味秭山留给她的美妙回忆,她从未四处炫耀他的诸般好处和二人的亲密感情,可是骊蛟不忍心拒绝绿香坦诚的发问。
      “他说,他很小的时候,就到千山,和他师父在一起……”就这样,在绿香接二连三的追问下,骊蛟一点一滴的将自己了解的关于秭山的所有故事全部吐露出来。她不曾刻意隐瞒,好在她没有机会提到那对玉匣。
      “他上个月来,没见你们到处走,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教我剑法,我教他骑术。”
      “他不会骑马?难道他每次都是走着来的!”
      骊蛟忍不住笑了:“当然会,我教他一些特别的本领。”
      绿香不以为然的点点头:“不至于从马上掉下来就够了。你也用不着学那么多功夫,万一你爹想来个‘比武招婿’,却又没人打得赢你,你岂不是一辈子都嫁不掉?”
      骊蛟早已习惯绿香如此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心知她绝无恶意。绿香也认定骊蛟与秭山之间并无浪漫情愫,就不再纠缠二人相处的细节。
      等到骊蛟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了,绿香忽然问:“你喜欢周公子吗?”
      骊蛟一惊,她可不能像在非平面前那样袒露心声。 不过没等骊蛟回答,绿香便悠然自语:“喜欢他也不丢人。要论人才,周公子一点不比大表哥逊色,可是他既没有大表哥那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臭脾气,也不像大表哥那样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周公子对他认识的每个人都很和善,很体贴,可是他对他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一定最温柔,最深情,他一定会专心一意,自始至终。只是,怎样才能成为他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呢?”
      绿香茫然的盯住墙脚的一条桌子腿出神,听过骊蛟一番描述,她对秭山的朦胧好感变得愈加清晰,真实,她可惜自己没有机会亲身和他接触。骊蛟心底渐渐兴起波澜,她却只能紧张而慌乱的等候绿香的下文。
      “骊蛟,我很喜欢周公子。”绿香完全没有留意骊蛟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她真挚的问:“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怎么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女孩们一直喜欢向骊蛟坦吐心思,请她指点迷津,她们都觉得她最擅长劝慰,开解别人,也最忠于守护秘密,不过绿香还是头一次如此郑重,诚恳的同骊蛟谈论严肃的感情话题。骊蛟只能不停的默默念诵,如果绿香说的那个人不是秭山,如果绿香说的那个人不是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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